第7章
明明好像睡了，意識卻還是清醒，她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她正在火堆的旁邊，周圍還有人在小聲交談着。
忽然，一點亮光出現在她的意識中心裏。
“哎呀，嘿！”
一隻頂着兔兒耳的蘑菇拔地而起：
“歡迎來到一號的教學課堂！”
林秀瞪大了眼：“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嗎？”
“也不是啦，”一號搖了搖頭兔耳朵跟着晃動：“系統是沒有形態的，我這個是從書上找的。”
林秀一言難盡，這得是什麼書，纔會有頂着兔耳朵的蘑菇。
“咳咳，”一號清了清嗓子：“我們的時間可不多，現在讓我們從宇宙的歷史開始吧。”
恆星旋轉，恆星點點。
“公元兩千年，人類經歷……”
一號講述的聲音和眼前的畫面融合在一起，逼真得沒法說。
她以前也聽去讀書的孩子說過，枯燥，無聊，沒有意思。
是他們全部的形容。
可如今在自己意識裏，在浩瀚的星河裏，在平靜的講述聲裏，她只感受到了興奮和喜悅。
一號就催促說：“好了，今天的學習就到這裏。”
從歷史說到常識，講到文字，時間真的很短，她還沒反應過來。
不過她至少明白了一點，那些將他們投放到這的星際人也並沒有完全喪失人性，畢竟這顆垃圾星，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垃圾星。
礦產，水源，包括動物，這些都是資源，雖然是最普通再普通不過的資源。
但是他們至少沒有喪心病狂到把他們扔在一顆完全沒有生命體的死亡星，那樣他們根本沒有掙扎的機會，別說活着，能舒服死去都是奢望。
林秀再次睜開眼，營地裏已經沒幾個人了，除了少許的幾個婦女就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
哦，林秀後知後覺想起來，她當然也是歸屬於孩子那一類的。
不用問也知道，今天拾荒者們去了哪，拾荒者區其實離中心區挺遠的，他們被其他三個區排擠在外，僅有一條不寬的路通往中心區。
這條路又緊挨着商人區和瘋人區，他們必須儘早趁着夜色的掩護出發，才能避免無謂的傷亡。
留守的婦人也忙着加固房屋和巡邏，就連老人都跟着後頭幫忙，唯一閒着的就只有他們這些孩子，他們大多都沒什麼活力得挨在一起。
林秀離開了她的位置，沒人看向她，也沒人問，她加快了速度，走出了營地。
天還沒徹底亮，在冬日，白天總是很短，夜晚很漫長。
要是任何一個拾荒者看見她，一定會勸她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但很幸運，又很不幸，沒有人看見她。
她就踩着雪接近印象中的那條路。
她決定去中心區闖一闖，這可不是淘氣孩子隨便的一個想法。
而是因爲有了底氣，即使遇到危險，她還能叫一號開啓轉移，隨便把她丟到哪個星球的垃圾場去。
是的，這確實還是很冒險。
可是今天是冒險日，她爲什麼不能冒險。
迎面扎來的雪花弄得林秀很不舒服，她的前進速度不得不一慢再慢。
這條去往中心區的通道並不熱鬧，甚至還有幾分孤寂。
如果把視線放遠，現在中心區的上頭已經出現一架飛船，以及不知道是人還是什麼東西的嘶喊。
這些聲音使林秀安心了不少，越是這樣越證明大部分人都擠在中心區，獨自走在這的她當然要安全許多。
不，她不去中心區了，林秀停住腳步。
眼睛在瘋人區和商人區之間打轉。
她去過瘋人區，那個揮着水管的大個子應該就是黑老大。
他們那的資源不少，距離拾荒者區也不算遠，最重要的是，林秀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底氣。
但是她就是莫名覺得那個大個子不會傷害她。
那就這樣決定了，林秀調轉方向，踏進了瘋人區，和隔壁擺放得有秩序不同，他們這的東西大多數都是亂擺的。
甚至連拿回來的東西可能都不一定是看有沒有用，而是看有沒有趣。
林秀長久得盯着那個瓷白的不規則形物體思考，它看上去像個椅子，可是中間有個洞，難道會有人把自己折成這樣坐嗎？
靠近些的話還能看見上頭有些黃垢，不，應該不是個椅子，林秀嫌棄得扇了扇鼻子，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它上頭。
“叮，檢測到特殊材質，回收中——”
林秀好奇問：“特殊材質是什麼？”
一號一言難盡：“反正你以後種田用得上。”
這樣啊，林秀對那個白色瓷器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可惜她後來再沒翻找到過。
她就像一隻辛勤的小松鼠，在窩和松子之間不斷往返，還得時刻注意未知的危險。
“叮，檢測到普通材質回收中——”
那是什麼？
林秀忽然看見了很眼熟的東西，和她當初第一個弄出來的鐵房子好像，可是那東西不是被大個子砸爛了嗎？
那看着像是他們的營地，林秀沒敢靠近，又繞遠了些。
說來奇怪，她在這找到最多的居然是零碎的玩具殘骸，就像個小朋友辛辛苦苦把他們撿了回來，後來發現它們不得自己喜歡的，又氣憤得弄壞以後丟掉。
不過林秀並不在意，只要是垃圾，不管是什麼，她都照常接收，就算是地上被踩得稀碎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也一樣。
她快速得略過每一個能看見的東西，這片區域很快一點點空淨下來，直到她把手放在一個圓鐵球上。
它可真高，足有不知道幾個林秀那麼高大，她碰上它之前也沒想過後頭可能還藏着一個人。
直到這塊大鐵球消失，看見站在它後頭的大塊頭，林秀訕笑着收起手：
“你好啊。”
大塊頭咧開了嘴，水管在地上狠狠敲了一下。
老實說，他現在看着像個可怕的暴徒。
救命！
林秀拔腿就跑，後頭的大塊頭在喊：
“站住！”
傻子才站住。
林秀一邊跑一邊還有心情往後看。
事實上以黑老大的塊頭，真想抓住她，根本不會給她機會跑的，但是她現在跑了那麼遠，黑老大就跟着後頭走路。
或許…
林秀躲在了一塊飛船殘肢後頭：
“黑老大！”
對方也停下來了，他轉了兩圈驚奇得問：“你把那些垃圾弄哪去了？”
林秀頓了下回答他：“回收了。”
黑老大摸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麼，過了會他說：
“把這些垃圾都清理了，給你一管營養劑。”
好摳搜。
林秀探出個腦袋：“什麼都能收嗎？”
黑老大：“我跟着你。”
好吧，林秀走了出來，這就算談好了。
接下來瘋人區沒去中心區的人就會看見駭人聽聞的一幕。
他們的老大跟着一個小女孩的後頭，那小姑娘也一點不害怕。
這裏哪裏，一點點回收雜亂的垃圾。
他們所到之處，都留下了一片整潔。
“嘿，”有人驚奇說：“我們的地盤居然乾淨了，走路不紮腳了。”
是的，除了他們庇護的鐵屋子，救生艙。
其他雜物消失一空，林秀還在倖幸苦苦回收。
跟在她後頭的人卻越來越多，走着走着，黑老大總要回頭瞪一眼，讓這些圍觀的傢伙滾蛋。
但這起不了多久效果，他們又會跟過來，跟看猴戲一樣。
等到中心區的聲音小下來的時候，林秀就意識到自個要回去了。
不能被他們知道她在到處亂跑。
林秀回頭想跟黑老大說一聲，卻驚恐發現後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跟着一溜串的人。
“那個，”她躊躇着開口：“我要回去了。”
黑老大愣了下問她：“爲什麼？”
“我要回家了，”林秀認真得說：“要是我父母看不見我會擔心的。”
後頭的人都爲林秀掐了把汗，還是頭一回看見這樣跟黑老大討價還價的。
有人甚至開了賭局：
“你信不信，她肯定走不了。”
“看樣子黑老大對她興趣很大，我也覺得不會輕易放人走。”
“我倒是覺得她會走，黑老大都跟了她這麼久也沒動她。”
“我不信，我覺得她走不了。”
“賭什麼，就你上次撿到那塊能量塊怎麼樣。”
“嘿，行，你要是輸了我要你的鐵盒子。”
這會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黑老大身上，可他毫無知覺：
“那你回去吧。”
“什麼！我的鐵盒子——”
“怎麼會！”
後頭的人眼睛瞪得就快掉地上了。
林秀卻有點悶悶不樂，說好的營養劑呢。
“給你。”
一瓶小隻的粉紅色管劑躺在那隻手裏，一對比起來，更像是小孩玩具一樣的東西。
林秀臉上帶了笑，她抓起營養劑：“我明天還會來的。”
黑老大認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會給你準備營養劑的。”
後頭的瘋子們都快上吊看看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覺了。
他們居然覺得黑老大這樣，還挺…溫柔的。
“老天啊，我們不就今天偷懶沒去中心區嗎？老大就瘋了？”
“也許不是瘋了，不是有個電影叫小女孩和泰迪熊嗎？”
“你說咱們老大是泰迪熊？”
“難不成你覺得還能是小女孩？”
“我看不是我瘋了，就是你們瘋了。”
“誰知道，我覺得我們都瘋了，畢竟是瘋人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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