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後頭的人已經不是在討論了，簡直就直接是在尖叫了。
林秀拔掉蓋子，這次的味道也是種水果，還很新鮮，不過她分不出是什麼水果，只覺得酸酸甜甜還挺好喝。
“喝完了。”
林秀把管子倒過來，裏頭一滴營養液也沒了，黑老大點點頭，一根手指頭在林秀的腦袋上撥了兩下：
“走吧。”
林秀眨巴着眼：“明天見！”
看着人走遠了，黑老大才悶悶地說了句：
“明天見。”
真是見了鬼了，瘋人區的瘋子們用頭撞鐵板，互相毆打，他們無法相信剛剛看見的畫面。
他們老大居然對着一個小姑娘和顏悅色。
“那小姑娘幹了啥？”
“她清理了垃圾。”
“哦，難怪我今天走路沒紮腳。”
“這麼冷你也不搞個板子穿上。”
“不搞不搞，反正沒事。”
“這樣走起來舒服多了，她說她明天還來是吧。”
“這樣想想，她確實不錯。”
瘋子們瘋得快，接受得也快，不過聊了一會，他們就開始再次期待林秀明天過來清理另一片的垃圾了。
走在回去路上的林秀，不得不忍受一號在她腦子裏嘰嘰喳喳。
“好多，好多物資！”一號尖叫：“宿主你能喫美食了，上次的營養套餐這麼樣？”
“咕嘟。”
明明剛剛喝了營養液的，可是林秀還是本能分泌了唾液，不是餓，就是饞。
“不喫，留着換種子。”
一號的開心戛然而止，它撓了撓自己並不存在的腦袋：“可是…你營養不良啊。”
它就像一個對孩子無奈的老母親，喋喋不休得勸着：
“反正你明天還要去，今天喫點補充營業啊，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瘦成什麼樣子了，你這樣是不行的。”
林秀拒絕它：“營養劑有所有我需要的，我已經喝了。”
“可是…可是人家營養劑至少一天要喝兩管啊。”
一號氣鼓鼓得，但是它說不過林秀。
這姑娘的執拗脾氣啊。
林秀走得很快，兩步作一步，幾乎是在小跑，她胸口裏的心砰砰直跳。
她感覺得到後頭有人在跟着她。
那人速度不快，但一直都在，時不時還會故意一樣弄出一點聲響來嚇她。
怎麼辦。
距離拾荒者的營地越來越近，可是那腳步聲也越來越近，林秀心知肚明，對方不會讓她安全抵達營地的，必然會在那之前出現。
林秀乾脆放棄了跑：
“是誰？”
“喲，”一個矮小的男人從商人區的垃圾堆裏走出來：“小姑娘，你別害怕，我是商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就是想和你做個交易而已。”
林秀冷笑一聲，是交易，不過是和死神的交易。
她一眼就看出了，這是食人區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商人！
他的臉上手上都有肉，頗有幾分肥碩的意思，指甲牙齒上還有點點血絲，不明顯。
但是在瘋人區的黑老大那麼大塊頭都面黃肌瘦的情況下，他一個小矮子居然還有幾分胖。
這不可能，除非…
他喫人。
“你別過來，”林秀往回退：“你想談什麼。”
矮子：“我看見你給那些瘋子收垃圾了，我們那垃圾也不少，不如這樣，你去我那頭，我給你三根營養劑。”
林秀：“現在很晚了，我要回家了，我爸媽肯定在找我了，我明天還會出來的，明天再去。”
小矮子沒說話，眼睛滴溜在轉，他在考慮，良久，他妥協了：“那好吧，我明天等你。”
他說完，又消失在了垃圾堆裏。
林秀大鬆一口氣，她之所以敢這樣說，是因爲她判斷得出，這個人應該剛喫飽沒多久。
加上她已經說了，明天還會出來，他沒必要浪費體力把林秀抓回去儲存。
畢竟新鮮和不新鮮，還是差很遠的。
林秀被自己這個比喻噁心到了。
但是她也不能完全放鬆，因爲這個傢伙說的，也可能是假話。
兩權衡量之下，林秀乍然掉頭往瘋人區跑。
沒有幾秒，身後猛然響起的腳步聲證明了她的猜想。
這個傢伙剛剛喫飽，去哪裏喫飽，又吃了什麼？
今天是冒險日，營地裏的勞壯力幾乎全部都在中心區。
營地只剩下老人孩子，他們襲擊了營地，掠走了孩子，喫得津津有味以後，又想着再回來抓一些回去做儲備糧。
真是噁心。
高強度的奔跑讓她的呼吸越發急促，肺部的氣泡好像都被擠壓爆裂了一般。
“跑什麼，你以爲你跑得掉嗎！”
矮人在後頭囂張得叫喚着
就像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
但真可惜，他不知道有隻老鼠，叫傑瑞。
“救命！”
林秀淒厲的叫喊揚在瘋人區的上空。
矮人遲疑了一下，如果說還有什麼他們會懼怕的存在，那無疑，只有瘋人區的瘋子們。
食人區只是饞肉，瘋人區就是瘋了。
貪婪的老鼠，又要怎麼和瘋狗抗衡呢。
“你不是很…囂張嗎？”林秀挑釁着大喊：“有本事就過來啊！”
“臭小鬼！你死定了。”小矮子的臉扭曲了，他徹底被激怒了，腦海裏浮現起那些孩子哭喊求饒的臉，他要她…跪着哭着求他！
“嘭！”
他剛放完狠話，就一腳踩空掉進了洞裏。
“你媽，誰壓老子！”
林秀從上頭看下去，底下就跟疊羅漢似的，嚴實得壓了四五個人。
以前在瘋人區走路，最多就是被扎個腳，現在就一定得足夠皮厚或者足夠小心，因爲那些垃圾消失後，它們之前佔據的位置，那些坑，可不會消失。
林秀在上頭嘲諷地笑了：
“你倒是上來啊。”
小矮子氣得跳腳，伸着手想夠着爬上來。
可瘋人區之所以叫瘋人，當然有它的道理，畢竟他們生起氣來，連自己都打。
底下幾個按着那矮子就是一頓揍。
“敢踩老子！打不死你。”
“秀秀！秀秀——”
通道不遠處傳來了陳福和劉萍的呼喚聲。
估計是聽見了她的喊聲，過來找她了，林秀高聲應道：
“在這在這。”
等到他們倆到的時候，那個小矮子已經徹底被底下的瘋子打得站不起來了。
他們救起了那幾個倒黴鬼，擡走了那個半死不活的小矮子。
不過就算出來了也無計於補，估計瘋人區的瘋子們要摔上很多次，纔會記住哪裏有個大坑。
只是到那會，冬日應該也結束了。
劉萍牽着她的手一直在發抖，臉上的淚痕更是止不住，她不停得在說：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等到林秀回到營地，她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老人婦女死得七七八八，孩子倒還有三個，聽人說，他們是躲在了林秀變出來的鐵房子裏，堅持到了大部隊回來。
到處都是血，肖爺爺就坐在那，臉上透露着股將行就木般的死氣。
大夥彼此之間的哭聲交織在一起，變成了一張名爲仇恨的網。
特別是在看見小矮子的時候，達到了頂端。
他被架在火堆中間，他恐懼着求饒，哭叫，可沒有用。
大家臉上掛着的是泄憤般的笑容，淚水還在流，看起來慎人得很。
火焰升起，哀嚎響起。
那火長得老高，一點點往上吞噬，直到他整個人被埋沒。
等那慘叫沒了，人們又開始哭。
有人問林秀：“你是怎麼抓住他的。”
“瘋人區有很多大坑，他掉進了大坑裏。”
沒人說話。
這個晚上，挖土的聲音不絕於耳，可是沒有用，冬天的凍土根本不是他們現有的工具能夠挖得動的。
到了後半夜，那種壓抑沉默的哭聲響起。
林秀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她跑去問肖爺爺：
“爲什麼我們不能把食人區滅了呢？”
聽着女孩單純的問題，肖爺爺沉默了一會纔回答：
“滅過，可食人的不是人，是惡念，今天在這的人，隨時也可能成爲食人者，只要還有人就滅不乾淨。”
若是…若是能喫飽飯，也就不會有人去了。
林秀沒再說話。
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就比如每晚的學習。
一號今晚停掉了她的歷史學習課，決定先給她上個格鬥課，這個課程林秀不喜歡。
她總在捱打，還是很真實的捱打。
疼，渾身上下哪裏都疼。
可是她還是站起來了，腦子裏有個模糊的聲音在告訴她，不能倒下來，倒下了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她很努力了，可她還是倒下了。
咚——
好像所有的記憶和碎片截止，名爲恐懼的陰影籠罩住她。
“如果…”林秀哭着問一號：“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把我吸收了，我不想…不想被喫掉。”
一號很久沒再說話，最後很輕快得應了一聲：好。
它沒說，如果她消失，它也會消失。
她們不僅僅是宿主和系統，還是不可分離的捆綁夥伴。
可得了一號的保證，林秀安心了，她沉沉得睡去，在夢裏，有大片稻田，有一隻長着兔耳朵的蘑菇。
有一羣認真耕種的人們，還有她夢寐以求的大房子。
大房子？
林秀忽想起了地上的黃沙，又想想以前看人蓋房子的方法，她也許可以有大房子和城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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