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按壓
“是啊!”時桉龍蝦也不吃了,“我越想越不對勁。”
“怎麼不對了?”
“我犯那麼大的錯,您就罵了我幾句,這合理嗎?”
之前醫囑說不好都要罰抄整本《臨牀醫囑速查手冊》的。
鍾嚴:“……”
“您還親自開車,帶我來這麼貴的飯店。”時桉又想起什麼,“您中途特意提車的事,是想試探我會不會開車吧。”
鍾嚴雲裏霧裏,“我試探你這個幹什麼?”
“我不會開車,就沒那麼容易跑了。”
“你跑什麼?”
“您自己說的十年起,上不封頂。來的路上,您找我入夥我沒同意,現在是想滅口堵我的嘴吧。”
“沒猜錯的話,龍蝦裏八成下了藥,等我昏迷不醒,就把我拉去地下診所,挖我的心、掏我的肺、割我的腎,再用我的眼角膜給其他人重獲光明。”
對面的唏哩呼嚕說了一大通,鍾嚴就差把筷子掰折,“再廢話一個字,就把你和龍蝦一起丟海里餵魚!”
“……”
時桉悶頭喫蝦,聲都不敢出。
哪來那麼大火,開個玩笑而已。
誰叫你先用十年以上耍我的。
喫飽喝足,時桉挺着肚子跟在身後。
他看了時間,正好能趕上末班車,“鍾老師,我去對面坐車,拜拜。”
“拜什麼拜。”鍾嚴把人提溜回來,“上車。”
“我坐公交就行,314路直達。”
這裏坐車比從醫院回家還方便。
“別廢話。”鍾嚴不給他機會。
時桉乖乖坐回副駕駛,報了地址。
鍾嚴發動汽車,“住這麼遠?”
想起當初的住家計劃,時桉懷疑自己傻。這個距離,再加上急診的工作強度,鐵打的也扛不住。
姥姥的腰恢復得差不多了,和媽媽輪番催他找房子。外加急診科得時刻待命,住太遠也不方便。
時桉對住宿條件沒要求,價格合適,有張牀就行。
“我會盡快找房子,保證不耽誤上班。”
車停在時桉家門口,他開門告別。
“等一下。”鍾嚴遞來打包的龍蝦,“拿回去。”
“還喫啊?”時桉已經喫六隻了。
“膩了?”
“當然沒有。”時桉接下袋子,“謝謝鍾老師,我走了。”
鍾嚴搖下車窗,“明天早上有醫師例會,別遲到。”
“知道了。”時桉揮揮手,“鍾老師晚安。”
海鮮是好東西,但二十四小時內,早飯沒喫、午飯沒喫,又連喫兩根小雪人的情況下,再加一頓包涵六隻龍蝦的海鮮大餐,確實頂不住,撐的他睡前連喫半盒大山楂丸。
可惜這事沒完,第二天一早,貪喫的報應就來了。
例會結束,鍾嚴叫住他,“你怎麼了?”
鍾嚴在臺上彙報總結,老遠就看到後排的黃腦袋,東搖西晃、左搖右擺,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他。
“沒事。”時桉滿頭汗,按住小腹。
鍾嚴看他的狀態不對,“喫壞了?”
時桉不願意承認,“應該是消化不良,我等會兒去拿點健胃消食片。”
鍾嚴不聽解釋,把人領到搶救室,讓他躺平,按壓腹部做常規檢查。
被按着的人根本躺不平,跟毛毛蟲似的,又蜷又縮,就差把無菌牀單扭掉。
鍾嚴壓火,“你是小孩嗎?”
“不是。”時桉一頭汗,“鍾老師,您摸的我有點癢。”
“忍着。”
全身上下哪沒碰過,當年也沒見他癢。
“要不您下手重點?”時桉憋着笑,努力保持平躺,“您這摸法,怎麼跟耍流氓似的。”
“哪那麼多廢話。”鍾嚴氣得冒火,壓緊右下闌尾,“疼點頭,不疼閉眼。”
時桉閉緊雙眼,大氣不敢出一點。
七年沒碰,時桉的腰腹比之前更緊實,隔着衣服都摸到層薄腹肌,不知道皮膚的質感變沒變。
所有區域按了個遍,鍾嚴收回手,確診急性腸炎。
以後得控制他的食量,龍蝦一次不能超六條。
鍾嚴開了處方,親自拿藥。
沒幾分鐘,鍾嚴把藥粒遞給他,一併遞過來的還有溫水。
時桉喫過藥,靠在牀邊揉眼睛。
鍾嚴接過空紙杯,“我送你回去。”
時桉壓着肚子,“我還上班呢。”
他銘記大魔頭的危險發言,婚喪嫁娶以外,不得請假。
“這個狀態怎麼上班,病好了再來。”
時桉:“……?”
他這麼喜歡打自己的臉嗎?
可惜時桉不能回去,“不用,馬上就沒事了。”
實際上,時桉的腹痛比想象中嚴重,也不會那麼快緩解。
“少廢話。”鍾嚴看錶,“別耽誤時間。”
“鍾老師,我能不回去嗎?”時桉壓緊沒半點好轉的小腹,“我不想我媽和我姥姥擔心。”
現在回去,她們肯定會着急。
時桉坦白,“我確實有點難受,能不能在這兒躺會兒?半個小時就行。”
鍾嚴:“這裏是搶救室。”
也對,時桉撐着牀板起來。
院方提供了公共休息室,每個科室都有。但急診科最緊缺,裏面都是連軸轉後短暫休息的同事。
時桉作爲剛來三天的規培生,哪好意思和真正辛苦的老師們爭牀位。
他被鍾嚴攔住:“你去哪?”
時桉天旋地轉,腳有點站不穩,“我、去牛伯那待會兒。”
鍾嚴反應了兩秒才明白他指的是哪。
沒給機會,鍾嚴扶住人,“跟我走。”
“去哪?”
鍾嚴沒直接回答,“牛伯那太陰,你去會加重病情。”
時桉的胳膊被掐得生疼,跟着鍾嚴走進三樓的某個房間。
時桉聽規培交流羣提過,主任醫師級別的醫生有私人休息室。
類似門診室規格的房間,牀、書桌、衣櫃一應俱全,甚至還有獨立浴室衛生間。
時桉就一個想法,當主任醫師真爽,都不用租房了。
他被指揮躺牀上,牀單被罩不是醫院的通用款,枕頭上有洗髮水香,味道挺熟悉,但時桉想不起來源。
鍾嚴坐在牀邊,拽過他的手背,指尖在手腕內側按壓輕點。
時桉腸胃要命疼,眼珠瞪得溜溜圓。
他這是在……號脈?
他一個臨牀醫生,居然號脈?
時桉不僅被號脈,還被按了穴位。
他不懂中醫,大學也沒接觸過,完全不知道鍾嚴在搞什麼。
但架勢看着很專業,在他腕掌側邊,前臂掌側的幾個部位深深淺淺地按壓。
漸漸地,時桉感覺疼痛緩解、減輕、消失,直到產生睏意。
見時桉呼吸變得平穩,鍾嚴才鬆開手。幫他蓋上毛毯,空調調整至適宜的溫度,離開休息室。
等鍾嚴下班,時桉還在睡。
他去陽臺打電話,“老徐,大白天按了神門穴和內關穴,能睡多久?”
“兩到三個小時。”
“要是睡七八個小時,是不是該弄醒了?”
“脈象正常,問題不大。可能身體乏累或天生嗜睡。”徐柏樟說。
“行,再讓他睡會兒。”
“誰?”
“新來的規培生,喫多了鬧腸炎吱哇亂叫,我嫌他煩,把他搞睡了。”
徐柏樟:“黃色頭髮的?”
鍾嚴:“嗯。”
“沒來得及問,怎麼突然帶學生?”
“咱能不八卦嗎?”
電話裏傳來徐柏樟低沉的笑聲,“你在心虛?”
“我心哪門子虛。”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鍾嚴接着說:“我去看看小糊塗蛋,不聊了。”
屋裏的小糊塗蛋已經醒了,揉揉眼睛,邊打哈欠邊發消息。
「媽,今天科室加班,我不回去喫飯了。」
鍾嚴把手機塞兜裏,走進來,“感覺怎麼樣?”
“沒事了,謝謝鍾老師。”
睡飽的時桉,狀態氣色都不錯。
時桉下牀,疊好毛毯,把牀鋪回睡前的模樣。
“正好下班。”鍾嚴脫掉白大褂,“順便捎你回去。”
時桉:“......”
他是有什麼送人強迫症嗎?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再這麼下去,時桉真懷疑要被挖心割腎了。
“謝謝鍾老師,但您先回吧,我想去食堂吃了再走。”
鑑於時桉的病情,得清淡飲食。可最近他上班辛苦,媽媽和姥姥成天做大魚大肉,他又不想坦白病情。
鍾嚴揣着兜,“正好,我也想喫食堂了,走吧。”
時桉:“......”
誰會喜歡和領導一起喫飯啊?
見他不動,鍾嚴轉身,“愣着幹什麼?”
時桉死氣沉沉跟上。
鍾嚴又說:“我沒飯卡,你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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