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還是在找,這些人?
這样的好消息,让明哲更加安心的睡了個好觉,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睡早起,又吃了顿安稳的早饭后,明哲很不意外的听到了外院的敲门声。
开了门,小厮一脸阴沉的打量着好端端的明哲。
明哲则脸上带笑,像昨天什么都沒发生過一般,热情的打着招呼:“来了啊,吴二哥。”
小厮眯了眯那有点往三角趋向发展的眼睛,冷着脸道:“跟我走,知府大人要见你。”
“好咧。”明哲扭头就往回走,“我去给家裡知会一声。”
小厮眉头一跳,看起来想要骂人,但终究按捺了下去,任由明哲去了后院。
在后院厢房的窗户前,明哲說道:“知府要见我,虽然是大白天,但深宅大院的也不好說,另外就是,我估摸着這院子也可能来人。”
屋内昭言淡淡的回应道:“会有人跟着你。”
得了這句话,明哲便干脆利落的回了前院,关了门,沒落锁。
“走吧,吴二哥。”明哲大大咧咧的說道。
小厮阴冷的横了他一眼,迈步走上了街。
上午的扬州城已经热闹了起来,到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在街边的巷子裡,也随处可见潦倒坐卧的乞丐。
他们之中,其实有不少是两年前江南之乱的难民,一朝家破人亡,便从此流离失所,沦落至此。
会有人管嗎?
不会。
這個年头,可沒有什么扶贫和保障政策,也沒有什么灾后重建的救援,你落难了,那就是落难了,倘若沒什么亲朋好友能借点银子,那就是一直落着。
每天只能靠着乞讨果腹,沒钱买身新衣裳去招工的地方看看,也沒储蓄去做一個月的工领月钱。
哪怕只是一点援助,就能让一個四肢健全的人重新步入正轨,但沒有就是沒有。
明哲沒有出過城,但去過城西那一片最为破落的巷子,那或许是扬州城内的繁华之下,仅有能目睹所谓贫困的一角。
除此之外,河清海晏,歌舞升平。
至于城外?
明哲沒去過,也不知道,那個院子既是一個安身的保障,同时也是一個束缚,让本就初来乍到的他,沒机会增加多少见识。
随着喧嚣逐渐远离,明哲跟着小厮,走上了一條开阔却清静的街道,看到了一栋栋深宅大院。
出现在這條街上的,也不是穿着粗布衣服的平民,而是衣着精细了许多的小厮婢女,還有贴着牌的马车软轿。
又過了一個桥,明哲看到了属于知府的那栋院子。
上次明哲来此,還是献土豆的时候,找的自然是正门,還得往前走几步,不過這次刚過了桥,小厮便叫开了靠着桥的一处角门,带着明哲走了进去。
明哲多少懂些规矩,进门后便垂下眼帘,沒有到处去看,即便如此,那一片片和城西破落巷子构成鲜明对比的雕梁画栋,荫荫园林,也能时不时映入他的眼帘。
之前明哲大致目测過一下院墙,這栋宅院的大小,大概是四万平米往上,這還是因扬州過于繁华,颇有些京城寸土寸金意味的情况下。
這扬州知府,可是知府裡最大的那一批肥差了。
路上遇到了些下人,无不对着引路的小厮打声招呼,毕竟下人也分三六九等,作为知府的心腹,小厮在這府裡的地位显然很高。
至于跟在后面的明哲,倒是沒人打听,以下人的身份生活在权贵府裡,多少都会有些眼色,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进了二门,小厮将明哲引到了一处院子,推开了一间偏房的门,往裡一挥袖子道:“进去等着!”
說完,小厮扭头出了院子。
明哲這才抬起头来,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這院子沒靠着外墙,也沒什么住人的地方,除了几间偏房与草木花蕊外,主要有一间较大的厅堂。
一般来說,厅堂主要是作为会客室之用,一些地位高的人院子裡会有小厅堂,用来见自己人,這种大的则是会见外客所用,這间不是正中的中堂,所以应该叫做侧厅。
再看了一眼貌似安静的院门,明哲进了屋,将手伸进袖子裡,拿出枪来,退出弹夹看了一眼。
虽說昭言已经有所安排,但還是自己的东西,才会让人比较安心。
找個凳子,明哲连杯茶都沒有的干坐着,闭目养神,等了下去。
结果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时辰。
一般来說,除非对方真的有什么事,否则出现這种状况,就表示被晾着了。
是在给一個下马威,還是說,对方也在等呢?
明哲走到门前,隔着门缝往外看了看,结果看到了院门处隐约的人影。
有人在看着门。
倒也无所谓,从今天出门,明哲就沒想過逃跑。
他回到桌前静坐着,直到又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時間,外面才出现了脚步声。
小厮推开门,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烦躁与阴沉之意,对着明哲喊道:“出来!知府大人到了!”
明哲沒问什么,再次跟着小厮出了偏房,进到只开了一扇门的厅堂,见到了坐在主位上,手裡端着一杯茶的扬州知府。
扬州知府是一個年近五十的人,脸型方正,蓄着威严的胡须,鬓角处有几丝白发,一双眼睛不怒自威,哪怕只是坐在那裡,依然气魄十足。
也许是因为這样的形象和還算不错的官声,当初初见时,明哲对他的印象還算不错。
不過事实证明,官声和明星作秀的区别可能不大。
进了屋,明哲像读书人一样,拱手行了一礼:“见過知府大人。”
在非正式场合见到官员,也就只有文人傲骨之称的读书人可以不跪,改为文雅的拱手礼,而同样为了文雅与贤名,高官基本默许了這种礼仪。
以明哲的气质,虽然不一定风度翩翩,但举动间也不显粗鄙,装一装读书人還是沒問題的。
知府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放下手裡的茶杯,沉声說道:“记得你当初說,你是因为家裡遭了难,便离乡四处游历,机缘巧合之下,从番邦商人手中得了這土豆?”
“是。”
“当时来的有些突兀,本官也沒来得及细问,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做了些小生意,也帮人运运货,因此自幼跟着家裡人走南闯北。”說道這裡,明哲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不過這两年世道不算太平,走货的时候……碰到了点事。”
一般来讲,来历的事交代到這裡就行,哪怕知府是官老爷,听到這意味明显的沉重之言,也不好在這刨根问底下去了。
可结果恰恰相反,知府继续道:“出事之后,家裡還剩了什么人?”
嗯……這是不顾什么礼仪度量,一定要打探個清楚了。
明哲拱了拱手:“除了已经外嫁的长姐,就沒人了。”
“嫁到何处?”
“……一個家境還算殷实的地主。”
“那当年跟着你家跑商的人……”
“家都倒了,自然早就散了,在下现在就是孤身一人。”
听到明哲這张口胡来的话,知府突然冷笑了一声。
“哼,本官看你,可不像是什么孤身一人啊。”
果然是来撕破脸了。明哲心下叹了口气,表面上疑惑道:“知府大人這是何意?”
话音刚落,知府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弹了起来。
明哲反应不大,但旁边的小厮倒是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在這宛若拍下惊堂木的震慑中,知府死死盯着明哲,厉声呵斥道:“還敢在本官面前装傻充愣!本官问你!這几日派去你那的人呢!”
打听這么多,還這般沉不住气的喝问出来,是因为知府的怀疑与气恼,已经达到了顶峰。
收尾的事,知府是让小厮去办的,第一天出了岔子,還能当成小厮办事不利,委派的人不对,拿了银子跑了。
可第二天派去的人依然毫无动静的沒了,便說明這裡面绝对有什么問題。
于是在這第三天,知府让小厮叫来明哲,并亲自派了人去,還吩咐留人在院子外面守着,看看情况。
结果這都一個时辰了,却沒一個人回来报信,连再派出去查探的人都沒回来。
就好像那個随手吩咐出去的院子,此刻已经变成了某种恶兽的血盆大口,不仅是进去的人,连走到附近的都被一并吞了。
一個即将到手的大功绩,却出了這等岔子,知府怎能不急?怎能不气?
面对已经撕下遮羞布的知府,明哲的右手往袖子裡缩了缩,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還敢:“知府大人派来的?那不就是吴二哥嗎,不好端端的在這呢?”
“本官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好!”
知府大手一挥,厉声道:“来人!拿下!”
明哲本就紧绷着的神经,在這一刻提到了极致,立刻侧移远离了小厮,袖子中的手裡多出了上好膛的枪,同时警惕的看着门口。
但……
门口一片安静,沒有想象中呼啦呼啦闯入几個人的场景。
明哲有点意外,而知府和小厮,显然比他更加意外。
“来人啊!”知府惊疑不定的大声呼喊道,“人呢!”
外面终于有了回应。
只不過不是下人的应诺,而是一個令明哲深感熟悉的淡漠声音。
“知府大人要的是這些人……”
两個嘴被堵着的小厮撞开了门,踉跄着摔在地上,脸上满是恐惧与慌乱,摔在地上后第一沒想着爬起,第二沒想着把嘴裡的布扯下来,只顾着一边惊慌呜咽,一边手脚并用的爬向知府,爬向唯一能给他们安全感的自家老爷。
“……還是在找,這些人?”
随着话音落下,屋外被扔进了几個圆滚滚的东西,一路咕噜咕噜滚到了知府的脚下,当中有一個,正睁着滚圆的眼睛向上看着。
知府吓得一屁股离开了椅子,猛然抬头瞪向门口,声历内茬的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本官府上装神弄鬼!给本官滚进……”
知府下面的话,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硬生生掐在了嗓子眼裡。
因为门口迈进了一只脚。
仅仅冒出尖端的黑色鞋面上,是色泽略微暗沉的红色裙边。
這是明哲第一次看到昭言应有的样子。
沉木为簪,黑玉为佩,除此之外便无再多装饰,红色的长裙原本应显大俗或是喜庆,可穿在她的身上,却恍惚间令人想到鲜血与烈火,倘若未覆在绣有暗金花纹的黑色大氅中,便会刺的人睁不开眼。
但那暗金花纹的黑色大氅,也并非仅仅收敛了刺目的红,還降下了一份肃穆的沉,压得人下意识屏息噤声,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唯恐惊扰到那手掌生杀的王。
知府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震惊的凝立半晌,才慢慢从嗓子眼裡挤出了一個称呼。
“血公主……”
只有起错的名字,沒有叫错的外号,和平南王這個封号相比,還是血公主這充满血腥气的称号更加深入人心。
不论贩夫走卒,還是世家官员。
可同时,這也是一個只能在背后說的禁忌之词,因为当面叫這种带有负面意义的称号,必然算是一种对皇族成员的冒犯。
按理說不小心喊了這個,知府不论出于求生意识還是冒犯,肯定要慌忙跪下請罪。
但知府沒有,不仅沒有,他還在能正常发出声音的第一時間,惊慌失措的喊道:“您,您怎么在這!”
這反应,有些奇怪。
昭言抬眸,冷漠的瞥了知府一眼,不紧不慢的道:“当然是给知府大人送人来了。”
知府的目光移向脚下的几個人头,面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两步:“這,這些……”
昭言沒给知府推卸的机会,淡淡的說道,“知府大人三番两次派人闯进本王住的院子,還带走本王的人,反倒问本王为何来此?這话,可是說不通吧。”
知府一愣,猛地看向明哲。
明哲礼貌的笑了笑,站在了昭言身边。
這种事显然完全超出了知府的预料,既然是血公主的人,为何会把土豆這等好东西献给自己,并长期住在自己指派的院子裡,以及血公主为何也会住进去,算是有很多不好說通的地方,說安插人都有些勉强。
但知府什么都沒有质疑,他就這么面色苍白的愣了一会,突然低下头拱手道:“下官不知殿下住在那间院子,也无意冒犯,虽不知殿下为何驾临扬州,但既然来了,下官自当为殿下接风洗尘,還請殿下移步漫水居,给下官一個赔罪的机会。”
漫水居,是扬州城裡最好的几個酒楼之一。
知府的這番话,再一次给了明哲奇怪的感觉,毕竟现在离中午還远,就算要接风洗尘和赔罪,且不說为何要去酒楼而不在府上,关键是该提前派人去安排,同时在府上先招待着。
可知府话裡,却沒有招待這個环节,而是直接說移步,也就是现在就走。
一次奇怪,明哲可以理解为自己不懂行情,看不懂,但算上知府见到昭言时那极度意外,甚至用语无礼而不自觉的反应,是两次奇怪。
這两次下来,就有点不对劲了。
知府十分震惊血公主出现在此,并想要赶紧把人請出门,却又不是为了避而不见,因为他要接风赔罪,势必要跟着一同前往。
既然不是为了自己躲,又想急着把人請出府……
明哲皱了下眉头,俯身在昭言耳边轻声道:“他似乎不想让你在府裡。”
這句话的下一层意思是,府裡有不想让昭言看到或知道的东西。
昭言慢慢抬起了眼眸。
下一刻,她扣住腰侧长剑,刹那间反手斜于身前,迎上了从门外闪入的流光。
“嘭——”
在震荡耳膜的金属撞击声中,昭言所坐的椅子硬生生退了半尺,身形却巍然不动,另有一支羽箭打着旋,插在了门梁之上。
剑锋微鸣,羽尾轻颤,偌大的厅堂裡,只余下绕梁余音般的轻微嗡鸣。
“有刺客!保护殿下!”
随着门外的一声厉喝,寂静骤然被打破。
数十名黑衣人几乎同时自院墙翻身跃入,一声不吭的杀向抽刀结阵的侍卫,碰撞出一片刺耳的金铁交鸣,不過是眨眼间,原本宁静祥和的院子,便成为了刀光剑影的险境!
知府的脸色彻底化为一片惨白,怔怔的看着杀成一片的院子,嘴裡喃喃道:“他们怎么敢动手……怎么敢在本官府上动手……”
昭言看都沒看梁上的羽箭,也沒看门口搏杀着的侍卫刺客,只是低眸整理了一下衣袍,依旧轻缓的声音中,已然布满了冰寒刺骨的杀意。
“那一批要杀本王的死士,原来在知府大人的府上住着……”
整理完衣袍,她才慢慢转過眼眸,用那看草芥的淡漠眼神,看着已经面色惨白的扬州知府。
“窝藏刺杀本王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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