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而復生

作者:愛麗絲威震天
多年後,作爲一名已經在王都維恩港小有名氣的偵探,面對一位風塵僕僕、來自黒木市的年輕委託人,艾蘇恩-希茨菲爾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死而復生的那個下午。

  那個時候她還不叫這個名字,她叫冷晴。實際作爲冷晴的記憶只有從記事起至十六歲左右。

  那時她還是一個男孩,身體裏有四分之一的外族血統,在一次暑假被傭人帶去國外親戚的莊園避暑玩耍。

  至於爲什麼不是父母……從她記事以來就從未見過父母的樣子。她只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混血白人,名叫曼蘇拉-希茨菲爾。父親則連姓名都沒留下來,自從她記事起就一直是僕人沃菲阿姨在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包括在每學期參加國內學校的家長會。

  所以理所當然的,她國外的那些親戚們多數也是“希茨菲爾”,一個在她看來半英不英,半德不德的奇怪姓氏。

  希茨菲爾家族在當地是大族。但冷晴從未聽說過他們的“事蹟”。他們住的離城區很遠,下飛機後坐車要行駛快三個小時才能抵達那棟莊園。莊園——說是這樣說,但實際上以那座房子的恢弘規模稱作城堡也不爲過。她的英語那時已經很流利了,可以毫無障礙的和那些擁有稀奇古怪名字的親戚交流。那些人對她都非常的好,包括自稱是她曾祖母的卡德珊-希茨菲爾婆婆和自稱是她嬸嬸的阿尼拉-希茨菲爾嬸嬸。這些人還告訴她她同樣擁有一個與之類似的名字,叫“艾蘇恩-希茨菲爾”,在莊園生活的日子裏他們一直都用“艾蘇恩”或是“艾尼”來稱呼她。

  一切似乎都是很愉快的,唯獨有一點:不允許她和其他的孩子靠近後院。

  一棟可以用城堡來形容的莊園宅邸,它的後院自然也小不到哪裏去。冷晴至今還記得:走一座三米長的木橋穿過溪流來到對岸,入目所及是大片大片瘋狂生長的樹木、枝葉、茂盛野草,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卉植物混在其中,一層帶花紋的鐵柵欄圍牆就在這些東西里若隱若現。

  一同若隱若現的還有圍牆後被稱爲後院的建築,那是一棟標準的“洋館”。一脈相承的建築風格,精美華麗又不失莊重。她和大部分處於這個年紀的人一樣經受不住好奇心的誘惑,偷偷趁一次機會和小夥伴拿了後院大門的鑰匙,翻過鐵柵欄,開啓房門溜進屋內,看到裏面的建築格局類似一個縮小版的教堂。

  但和教堂又不一樣。

  在最前端的高臺下方,地上用一種暗紅色的顏料畫着一個巨大的五芒星,五芒星每條線的內角畫着看不懂的暗色符文,四周是一堆堆已經熄滅、長短不一、底座被燒化的蠟粘連在一起的蠟燭,五芒星的正中間是一座供奉式的高臺,四周兩列共六根承重柱連着六道鎖鏈纏繞在高臺上,轉頭張望,每一根承重柱上都雕刻着不同形態的赤身女神像。

  這種類似祭祀、或者某種封印的場景叫其他男孩子嚇破了膽。他們停在五芒星的範圍之外不敢上前一步,只有冷晴——她記得,只有他選擇了繼續往前走,來到高臺前,嘎吱嘎吱的拖過旁邊的一張長椅擺在下面,踩上去,踮腳,將高臺上的東西拿了下來。

  仔細看,那是一隻比她的手掌還大些的木匣。

  午後的陽光穿過五彩斑斕的百葉窗投射在木匣上,她看到它是深黑色的,但在反光時能清晰瞥見一層又一層的精美木紋。

  那一瞬間,她聽到那些同伴們都在對她大喊大叫。

  他們說“不!艾蘇恩!將它放回去!或是丟掉!”

  她也想這麼做。

  但是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混亂的低語。

  無止境、無規律……猶如一萬個聲音交疊在一起,操着各種語言,用不同的音調,語氣在對她咆哮:打開它……打開它!

  她重新找回了自我,但匣子已經被打開了。

  裏面擺放着一顆眼球。

  那是一顆非常新鮮的眼球,那種水潤的質感,鮮活靈動的神態,以及眼球后方拖拉出來的暗、白交織的神經血絲,這些無一不在向她炫耀:好似它是剛剛被從某具身體裏摘下來的。

  她和它對視,注意到它的眼瞳是非常漂亮的漸變暗金色。

  她盯着那片夢幻般的色彩,漸漸一頭從椅子上栽了下來,意識陷入一片無邊黑暗。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

  “希茨菲爾小姐。”

  “希茨菲爾小姐。”大腦很沉,連帶思維運轉都有些凝滯。冷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頓時被一陣強光刺激的又趕緊閉上。

  這感覺……就好像有人拿強光手電筒在照她的眼睛。

  而且“希茨菲爾小姐”是怎麼回事?

  就算他和希茨菲爾家族是有血脈上的聯繫,將來真要選擇移居國外,他們對他的稱呼不是應該爲“希茨菲爾先生”嗎?嗯?

  “穩住,希茨菲爾小姐。”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冷晴感覺有一隻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強迫他扭頭正對強光。

  “看着它,看着它,然後告訴我,這是幾?幾根手指?”

  冷晴費力的半眯着眼,依稀看到眼前有人影在不斷晃動。他竭力按照對方說的去辨識畫面,看到的卻只是一個收攏的拳頭。

  “……一根也沒有。”

  他回答道。

  似乎是太久太久沒有開口說話,又似乎是太久沒有飲水進食,他感覺自己的聲音沙啞變形的都認不出來。

  比印象中的聲音要尖細了太多,有些像他剛剛進入變聲期換嗓的聲線,但似乎又比那種聲線好聽的多。

  “很好。”強光離開了。

  “沒有問題,夫人,這位小姐的意識非常清晰,同時她的瞳孔對光的反應也很正常,應該不是什麼邪祟詭異。”

  “如果是那樣就太好了。謝謝你,格里曼醫生。”

  房間裏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它明顯來自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婦人,聲調沉穩,語氣肅穆,聽上去就給人一種循規蹈矩的教條感。

  這個聲音的主人怕是不怎麼好相處……

  聲音稍微拉開了距離,伴隨房門關閉的聲音,周圍終於安靜了下來。

  冷晴大腦裏的暈眩感終於也稍稍褪去了些。

  他掙扎着睜開眼,適應了一會,驅動身體半坐起來。

  意識恢復清醒帶來了更多的疑惑。

  首先,這裏是哪?

  爲什麼,剛纔那人會喊我希茨菲爾“小姐”?

  本能的,冷晴覺得他可能已經不在希茨菲爾莊園了。

  剛想用恢復的視力看向四周,他卻注意到了身體的異樣。

  在坐起身體的過程中,有部分柔柔滑滑的類似絲絮的物體在不斷撓他的臉。他伸手撈起一縷拿到眼前,沒怎麼用力,頭皮卻已感覺到拉扯的疼痛。

  這是……頭髮?

  驚訝的瞪眼,冷晴盯着這縷東西愣愣出神。

  不是白色,也不是銀色,看起來稍微有些枯槁,像是灰色,那種純粹由營養不良而導致的參差不齊的灰。

  好吧,先不管這異常的髮色,就光他突然長了長頭髮這個問題,以及結合剛纔那位“格里曼醫生”對他的稱呼,他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低頭,他看到了兩座山包。

  不是特別大,遠遠不到沃菲阿姨那種爆棚的程度。

  但也絕對不小,以他對自己的年齡——大約16、7歲這個階段的認知而言,稱得上是發育超前。

  它們被一圈淺棕色、針腳細緻的布錦包着,外圍繡着一層白色的蕾絲花邊。再往下是呈雙層交疊的淺棕色裙襬,裙襬最前方是一雙裹在白色絲織襪子裏的秀氣小腳。

  “……”這絕不是冷晴認知中的自己的身體。

  他有些慌張的側過身體,在牀榻下方看到了一雙可以稱之爲可愛的深黑色的圓頭皮鞋——但這顯然不是關注一個“猛男”應不應該穿這種鞋子的時候,他只胡亂將腳塞進鞋子,目光在房間裏四處張望,略過那些典雅古樸的長桌、椅子、鋼琴、座鐘,迅速衝到一棟衣櫃跟前,正面對着它鑲嵌上的那面鏡子。

  他的呼吸幾乎停滯了。

  鏡子裏映照出來的是一個非常年輕非常有特點的女孩。

  她有一頭捎帶捲曲的銀灰頭髮,長度剛剛及肩。穿着一身淺棕色、帶深藍花紋、黑色線條、純白花邊的有些繁瑣的連身長裙。

  裙子的領口開的很保守,但依然將她突出的鎖骨露在外面。裙襬的長度只沒過她小腿的大半,依稀能看到那雙愚蠢的皮鞋和白絲腳踝。

  脖子上戴着一隻黑色的皮圈,黑色與雪白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讓女孩冰冷的氣質中混入了一絲絲象徵禁忌的魅惑感。

  收腰拉的非常緊,顯得女孩的腰肢盈盈一握。他本以爲這樣的收腰放在自己身上會卡的他喘不過氣來,但實際上他好像沒有什麼不暢的體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和他原本的相貌有些相似,但卻已經大變樣了的柔和臉蛋。

  睫毛很長。眼角的線條更柔,更軟。

  藍色的眼睛都比之前大了不少。

  嘴脣比之前小了一些。

  顏色也比之前淺了一些,是稍顯黯淡的淺棕色。

  當然,這些是不足以稱之爲“特別”的。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

  他伸手摸上了左側的黑色眼罩。

  “這個是……?”

  手指隔着眼罩和眼皮按上左眼,稍稍按壓,有陣陣刺痛的感覺傳來。

  一道暗紅色的液體從眼罩裏流下,如同血淚,在這張白嫩精緻的臉蛋上銘刻痕跡。

  我……我的一隻眼睛瞎了嗎?

  後退幾步,冷晴有些驚惶的用手去抹臉上的血。

  這是得了什麼病嗎?

  眼睛離大腦那麼近,會影響嗎?

  疼痛還在持續……我不會因此死掉吧?

  對重傷甚至死亡的恐懼超越了性別轉換帶來的不適感,在這一刻,他發現他遠遠沒有他預想中的那樣在意曾經的身體。

  因爲他比他預想中的更懼怕死亡。

  “那裏剛剛上過藥,3小時內不要用手碰它。”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猛地轉身,冷晴看到了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深棕色的頭髮大半挽起來束在腦後。一襲收腰黑色長裙,裙襬足足沒過腳踝。

  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冷晴注意到她還佩戴着一條銀色項鍊,掛墜是一顆類似向日葵一樣的圓盤狀物體。

  “艾蘇恩-希茨菲爾。”

  她突然開口,繼續用她之前聽到的那種很莊重很肅穆的聲線說道。

  “什麼?”冷晴一愣。

  “艾蘇恩-希茨菲爾。”對方重複一遍,“這是你的名字嗎。”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冷晴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

  她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還抱有一定的警惕。

  “因爲它就在你的墓碑上刻着。”

  婦人的回答叫她大喫一驚。

  “你是說墓碑?”

  “是的。”

  “誰的墓碑?”

  “當然是你的墓碑。”

  “這不可能……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這裏是哪?你是誰?”

  “這裏是格列家的祖宅,我是格列夫人,一個普通的殯葬師。”

  “殯葬師?”

  冷晴輕聲重複了一遍。

  殯葬師,就是那種負責給死人送葬的職業吧。

  怪不得她的穿着和語氣會這麼肅穆,身上也環繞着一股讓人不快的死寂氣息。

  “今天是齋月的最後一天。”

  格列夫人依然用那種讓人不快的視線盯着她道,“我慣例前往那棟廢棄的莊園,爲那裏的墓碑清掃落葉,恰好聽到有極其微弱的碰撞聲。”

  “碰撞聲是指——”

  “我循着聲音找到地方,那是一塊墓碑,上面刻着‘艾蘇恩-希茨菲爾,1926-1943’。”

  “聲音從墳墓正上方的大理石板下傳來,我用攜帶的工具挖開石板,從一具封閉的棺木中找到了你。”

  “……”沉默。

  “所以那應該是你突兀醒來,但在地下缺少氧氣的環境奮力掙扎所發出的動靜。也多虧了你本能的掙扎,我才能發現你,救出你,把你帶回……”

  “等等。”

  冷晴打斷她,深吸一口氣道:“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太荒謬了嗎?”

  假如她死了,她是怎麼做到能在地下那種環境一直沉睡到現在還能醒過來的?

  這算什麼,死而復生嗎?

  而且這種聽上去如此不科學的情況,她在描述的時候語氣居然這麼平淡。

  如果她沒記錯,她生活的時代分明是兩千年後的新世紀了。

  結果她死了,在未來複活甦醒,她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時間卻大大提前了?

  除非這裏是異世界。

  那怎麼她還提到了“那座廢棄的莊園”呢……

  難道那棟莊園和連帶的墓地跟她一起穿越了嗎。

  她當時打開匣子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能是她剛剛甦醒身體還很虛弱,又或許是左眼的傷勢帶來的影響,越是思維高速運轉,她左眼的刺痛就越是劇烈,連帶牽扯的整個腦袋都在陣痛,連站立都快要維持不住。

  快要摔倒的時候,她感覺有人摟住了自己。

  “沉睡了那麼久,你很虛弱。”

  聲音彷彿是從天邊傳來。

  她想說話,但做不到。

  疼痛愈演愈烈,她感到熟悉的黑暗在向她逼近。

  “再睡一覺吧,艾蘇恩-希茨菲爾。”

  她聽到格列夫人在對她低語。

  “這一次,我保證它不會那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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