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維爾家的慘案
“還有眼罩。”出門的時候夫人遞過來一個東西。
“你的眼睛不適合被常人看到,左邊那個還是藏一下吧。”
“……”
冷晴的興奮勁突然冷卻下來了。
她原本還挺急迫的想要了解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這番話倒提醒了她——從她在這裏醒來一直到她拆開眼睛上的紗布,和她有過親密接觸的人就只有格列夫人。
藥是格列夫人上的,紗布和眼罩也是格列夫人爲她配的。
她早就知道她的左眼是有問題的,這是不是可以說這隻眼睛就是被她安進自己眼眶的呢?
雖然這個時代不像是能進行這種精密手術的樣子,但連夢魘這種怪物都見過了,冷晴也不敢說這不會發生。
“那個……夫人。”
院子裏,她在後面凝視着格列夫人的背影。
“什麼。”
“我的眼睛是你……”
“不是我,你被我挖出來的時候左眼在不斷往外滲血,我只是給它做了一些正常人都會做的措施。”
“那是……”
“也不是格里曼醫生。我並沒有讓格里曼醫生觸碰你的眼罩,他和其他人至今仍以爲你是半個瞎子。”
好吧。
冷晴閉嘴。
但是她想不通這隻眼睛是如何從匣子裏進入自己的眼眶的。
就算它是活的,會自己鑽進去,但我原來的眼睛呢?
被擠掉了?
總不會掉在當時裝我的棺材裏了吧?
胡思亂想……但冷晴並不過分驚慌。
她不久前體會過更大的驚嚇,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管這隻眼睛藏着什麼祕密,它現在是受她操控的。
它的神經血管以及一切是和她的身體、大腦連接在一起的,她可以控制它上下左右來回轉向,也可以單獨通過這隻眼睛去看外界的一切。
不過說到看……
冷晴偷偷掀起眼罩,閉上右眼,單獨用左眼看街上的燈光。
一切的風景確實變得模糊了不少。
視力應該是有所降低。
一隻躺在盒子裏不知道多久的破爛眼睛取代了我的左眼,在之前可能極其漫長的時光中它變成了一隻近視眼——這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冷晴用黑色幽默編排這東西的時候,隨着鐵柵欄門開啓的聲音,她看到外面站着一個晃動的人影。
“夫人!”那是個穿深灰色警官制服的人,很年輕,小跑上來幫格列夫人將門拉開。
“這一位是……噢!想必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希茨菲爾了!”
年輕的警官對冷晴點點,然後就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再度看向格列夫人。
少女的長相很出衆,即使戴着眼罩也沒有損毀那份美好多少,反而爲她增添了一分清冷,讓人情不自禁的想憐惜她。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會對冷晴多看幾眼,但現在不是一般的時間,“養眼”遠不如“實用”重要。
“這是麥克。”夫人簡單對冷晴介紹。一行人沒有再多說話,迅速趕赴老維爾家。
格列家和老維爾家是鄰居,這一路耗費的時間並不比冷晴從院子裏走到大門口更久。她默默跟在麥克和格列夫人身後觀察周邊環境,看到街上的牌樓零零散散的都亮起了燈光,街道上出現了一些穿着各異、面容憔悴的人,正三五成羣的匯聚在一起,對着這邊指指點點。
老維爾家圍攏的人羣規模比這更多,十多個人堵在院子門口,多是平民打扮,十多個人將一樓的大廳佔滿,全是警員。冷晴進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背脊寬闊的男人從地上站起來,從前面露出的一截腳尖和地毯上蔓延開的一灘暗紅痕跡判斷,那十有扒九是一具屍體。
“晚上好,夫人。”
那人轉過身來對她們問好。
“你做的不錯,麥克,速度比我想象中快……更好的是夫人和這位小姐都沒有出事,那麼基本可以確定只有這一戶受害者了。”
他一定就是麥克口中的蘭德警長了,冷晴想到。
此人和麥克一樣同樣穿着深灰色的警服,頭上戴着大蓋帽。但他胸前還額外佩戴着一枚黃銅質感的盾形徽章,因爲房間裏較暗以及他身體總是晃動的原因,暫時看不起徽章銘刻的具體圖案。
這些人好像都很尊敬夫人的樣子。
左右看了看,冷晴注意到房間裏站着的一隊警察,包括戴徽章的這位都對夫人相當尊敬。
她看不太懂……如果說殯葬師因爲要送死者最後一程的原因平時被大家尊敬還可以理解,但這可是一起牽扯到邪祟詭異的兇案!
能讓一羣代表官方力量的警察在事情發生後第一時間請過來幫忙,她越發感覺格列夫人絕不僅僅是個殯葬師了。
“讓我不太理解的是您把希茨菲爾小姐也帶過來了。”
蘭德警長擡起帽檐,方便他更清晰的將冷晴的形象記憶下來。
“是……因爲害怕留她一個人在家裏遭遇意外嗎?”
“一方面是。”夫人還是用那副平淡的語氣在說話,“另一方面,她已經遭遇過了。”
冷晴感覺周圍的氣氛突然變冷了。
“那是一隻幼魘,大約450磅重,它擠過窗戶的鐵柵欄悄悄潛入屋內,被她用一把裝着銀彈的普朗式解決掉了。”
“……”冷晴幾乎可以用髮絲感應那些警員震驚的目光。
“噢!”
短暫的寂靜之後,蘭德警長誇張的大叫一聲。
“是這樣!……唔,那確實。她有站在這裏的資格。”
“屍體還在麼?”
他跟着確認。
“就在二樓的臥房裏,等這邊的事情初步結束後我會帶你去看。”
頓時,冷晴感覺到所有人對自己的感官瞬間變了。
如果說之前投注來的視線裏含有不菲的“質疑”、“好奇”,那麼現在,大多數視線給她的感覺就是“尊敬”和“認可”。
就類似他們對格列夫人的那種尊敬。
似乎還含有一種“格列夫人果然沒選錯人”的意味。
什麼鬼?
她有些迷惑。
她曾以爲殯葬學徒只需要學點殯葬相關的知識就可以了。
難不成她還得學如何和那些怪物戰鬥?
“你請我過來還是希望我像之前一樣協助你嗎。”
格列夫人開始和蘭德警長交談。
“是的,畢竟針對這些東西,您是我們爲數不多能找到的專家。”
“太誇張了,我只是因爲職業原因和邪祟有更多的接觸,如果是我沒遇到過的情況,我恐怕也幫不上忙。”
“沒問題的……沒問題的——真那樣事情肯定也不是我們有資格處理的了,實際上我已經聯繫了維恩港,希望他們可以派專員過來……”
蘭德警長摘掉帽子抹了把汗,用極其小聲的音量繼續道:“畢竟這已經是第三起了……”
格列夫人伸手示意他讓開,站在他原來的位置半蹲下去,仔細打量着地上的屍體。
冷晴上前幾步站在她旁邊,她不好意思也蹲下去,但這個距離也差不多夠了。
她開始跟着觀察屍體。
說實話,它很悽慘。
死者穿着一件暗褐色睡袍,睡袍之下不着寸縷。皮膚上充斥着各種各樣的淤青、鞭痕和碰撞傷口,即使是像冷晴這樣對刑偵知識一竅不通的人也能看出來,他生前一定經受過長久的虐待。但真正致命的卻還不是這些小傷,而是橫貫交錯在其胸腹位置的十幾道深邃的刀痕。
她看向屍體的臉,那是一張極其蒼老的男人面龐。
結合“老維爾家”的稱呼,死者應該就是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她曾在夫人口中聽說過的,那位喜歡抽菸,兒子都去參加黑幫的孤寡老人。
格列夫人似乎已經檢查完了。她站起來,看向蘭德警長。
“看上去只是一樁普通的兇殺案。”
對方知道她的意思,立刻說道。
“但是出事的時候房門是緊鎖住的,我們在破開大門前嘗試了每一扇門每一扇窗戶,確定常人不可能潛入進來。如果他是之前就在房子裏的,也不可能在殺完人之後離開房子。”
“會不會是有地下通道。”冷晴忍不住開口,“或者某種隱藏在牆壁地板縫隙中的密室之類的,說不定兇手還藏在這裏沒有離開?”
這也是很多偵探小說中用爛的橋段了,眼界不一樣,她的思維要活絡的多。
“確實有這種可能。”
蘭德警長一愣,立刻叫來幾個警員吩咐一番。
頓時一羣人又再次活動起來,開始在整個房子裏翻箱倒櫃,查找那些隱藏的縫隙。
我就是提個建議而已……
冷晴心裏有些發慌。
她還不太適應這種自己說一句話就有一大羣人爲她奔走的情況。
更讓她感覺不安的是,她隱約還產生了一絲o感。
“應該不是。”
格列夫人的聲音輕巧飄來。
冷晴和蘭德警長轉頭看她,看到她又蹲下身子,手指在屍體表面那些淤青痕跡上來回撫摸,像在確認着什麼。
“這個積累的淤青傷痕……想要變成這個樣子,那肯定得是長期的,至少超過一星期的虐待才能造成。”
她將屍體的臉部掰過來,露出其顴骨位置的腫脹痕跡。
“非常明顯的顏色。”蘭德警長點頭,“如果真的持續了一星期,在白天期間不可能沒人發現異樣……您是這個意思?”
格列夫人輕輕點頭。
“找人問一下就知道了。”
恰逢此時那位麥克警員從外面進來,蘭德警長立刻吩咐他
“去外面詢問誰在最近幾天見過老維爾,把所有的人都帶進來。”
“你覺得這也是邪祟乾的?”
趁着這個時機,冷晴湊近格列夫人對她問道。
夫人之前的說法是……只有更深層次的腐化才能吸引其他夢魘。
但這現場看起來真的很普通,除了血腥味以外沒有其他怪味。
如果是更厲害的腐化殺死了老維爾,那不是應該誕生出比那隻大蝌蚪更厲害的夢魘纔對麼?
一點其他痕跡都沒有,看着就像是普通的兇殺案吶。
“正常來說是這樣的。”
格列夫人依然盯着屍體。
“做噩夢,受到邪祟的影響噩夢具現,夢魘吸食掉宿主的生命精華後破蛹而出……宿主的身體在這時就像一枚蟲繭。”
“但是這個感覺卻,沒有腐化也沒有夢魘。”
“而且時間也對不上號。”
她的語氣變得有些凝重。
“剛剛渡過第七天就發生這種事,正常情況下幾乎不可能出現。”
“那是……”
“除非這是人爲的腐化。”
她緩緩站起來,看向那些走來走去的灰衣警察們。
“他的夢魘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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