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眠症
這個老女人給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面癱,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總是面無表情,連說話的語氣也毫無波瀾。
但在說那番話的時候,她卻明顯聽出了她話語中隱藏的某種憎恨。
那是恨不得啖其肉、嚼其骨的恨意,雖然它只維持了很短暫的一瞬間,但冷晴肯定她沒有弄錯。
之後的格列夫人恢復了正常,開始和蘭德警長繼續商討案情的細節。而她則被夫人以“現在接觸這些還不合適”爲由驅趕到了大廳門口,和那些剛剛經受過盤問調查的平民站在一起。
能抽走夢魘的人……這麼說這個世界上有“超凡者”了。
冷晴默默思考着。
有“騷靈”,有“靈視”,那麼肯定就會有在此基礎上能夠使用更強大超凡力量的人。
再根據蟑螂原理,這個國家的官方肯定不會放任這樣的人不受控制。他們一定會將這些人聚集起來,也許會形成某種專門處理邪祟詭異的特殊部門。
那麼……不願受這種規則約束管理的超凡者,甚至專門與規則對立,骨子裏就信奉邪祟的超凡者肯定也是存在的。
如果夫人的推測是真的,這真的是一起人爲製造的腐化,那麼這一片的居民——包括她自己在內,很可能會被捲入到一場麻煩中去。
因爲她還記得蘭德警長小聲嘀咕過,說類似的案件已經是第三次了。
遠遠看着格列夫人,冷晴在想她到底還對自己隱藏了多少祕密。
她叫格列夫人,應該是嫁給了一個姓格列的男人。
她對那個男人提的不多,只說過他沉迷研究機械魔像。
她有說過她的女兒叫安娜,多年前死於一次邪祟事故,但她有說丈夫也是死於邪祟麼?
……我好像有些記不清了。
如果都是的話,她那種憎恨的來源就可以解釋了:即他們的死,導致當年他們死亡的邪祟事件很可能並非自然生成,同樣也是來自人爲。
“小姐!嘿小姐!希茨菲爾小姐!”
就在冷晴思考的時候,她感覺有人在用力拽她的裙子。
力道之大,如果她穿的不是連衣裙,而是短裙的話,保不齊就直接被拽下來了。
“……”她的嘴角不由一抽。
縱使她剛剛習慣這具身體沒多久,自覺靈魂不契合,從裏到外還算是一個“不完整的女人”,但她好歹也知道拽女孩裙子是極其失禮的行爲。帶着惱火轉頭去看。
沒人。
再一低頭,她看到了一個帶着皮帽,身穿格子襯衫的棕發小男孩在擡頭看她。
年齡不大,充其量只有八歲的樣子。
“……什麼事。”
儘管語氣還殘留着不愉快,但冷晴還不至於對這種孩子發火。
“你好姐姐!我叫喬伊!家就住在街道對面,在香水店的旁邊那條巷子往裏走第三個門洞!”
男孩嘴倒是很甜,手捂胸口介紹起自己,“我聽大傢伙都說你是個失了憶的貴族小姐……這是真的麼!?你真的是貴族小姐麼?”
我是不是貴族小姐,和你這個流鼻涕的小癟三又有什麼關係呢。
冷晴原本就對自己轉換性別一事感到鬱悶,喬伊恰好戳中她的痛處,說實話她有些不想理他。
但是她和喬伊對視,看到了他那雙純淨的黑眼睛。
他的帽子明顯偏大,以至於他擡頭的時候需要用手扶着才能保持不掉下去。
他的衣服有明顯的縫補痕跡,這一切都表明他的家庭條件不怎麼樣。
對於這樣出身底層的窮苦孩子而言,貴族……尤其是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嬌豔如花的貴族小姐,應該向來只會出現在傳說中吧。
冷晴的怒氣消失了。
她伸手按住男孩的腦袋,隔着皮帽晃了晃它,說道:“我確實失了憶,但我不是貴族。”
她對這個世界的生活常識一竅不通,失憶是個很好的藉口,她不打算放棄。
“不是嗎?”喬伊的表情有些失落。
站在一羣民衆當中,冷晴的形象氣質是很突出的。
精緻的臉蛋,白皙的皮膚,沒有任何老繭的手指手腕,幾乎和他心目中幻想的貴族形象完美重疊。
儘管“瞎了一隻眼睛”,但在喬伊看來這不算什麼。
他有些無法想象,如果連希茨菲爾小姐都不是貴族,那真正的貴族該是什麼樣的?
“喬伊。”
看着男孩,冷晴心中一動。
小孩子比較懵懂無知,也就是……比較好騙。
她也許可以從他口中打聽到一些關於夫人的消息。
“你知道大家爲什麼都對夫人那麼尊敬嗎。”
“當然是因爲夫人能幫大家解決麻煩了!”
喬伊不假思索的答道。
“殯葬的禮儀非常複雜,價格也很貴,大傢伙原本都是消受不起的。但夫人願意用很低的價格提供服務,大家都很感激夫人!”
“哦……就這樣嗎?”“還有……夫人知道的東西非常多,你沒看到嗎?連蘭德警長遇到擺不平的事情經常都要去找夫人請教,足以見得她多厲害了!”
“那麼你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嗎?”
冷晴微微俯下身子,很認真的盯着喬伊。
“她過去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
男孩搖頭。
“媽媽說過,從我出生前夫人就在做這個了。”
“喬伊!你在這裏纏着希茨菲爾小姐幹什麼吶!”
一聲呵斥從旁邊傳來,冷晴擡頭,看到是昨天白天見過的車伕。
他揮舞着拳頭衝過來,一副要揍男孩的樣子,嚇得喬伊一翻身鑽進了人羣的縫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你是……”
“晚上好希茨菲爾小姐,我叫約瑟,喬伊給您添麻煩了……”
車伕很是謙卑的對她彎腰賠禮,冷晴花了老半天才讓他明白這不算什麼,又花了老半天才得到確切的答案:喬伊就是他的孩子。
果然是落後的世界,底層人民的活動範圍都很狹小。
車伕約瑟離開後,冷晴又在人羣中看到了一個瘦高瘦高,留着白色鬍鬚的老年紳士。
他似乎跟她很熟,見她看過來半擡起帽子對她點頭。
“那是格里曼醫生。”
人羣已經散的差不多,格列夫人從後面走過來,抓住冷晴的胳膊要帶她離開。
“今晚結束,這裏沒我們的事了。”
“哎哎!”
被一路扯着回到格列家,冷晴還是坐在那張椅子上,看着一羣灰衣警察從樓下上來,找了個大木板把幼魘的屍體弄上去,一路磕磕撞撞的運送出去。
這些人非常勤勞,很是盡職的幫忙將粘液的痕跡也打掃了。
有格列夫人掰碎的煤渣,大部分粘液已經被渣土吸收,清理起來非常方便。
但依然會殘留下淡淡的臭味,在臭味徹底散去前這棟屋子是不能住了。
格列夫人給冷晴換了個新的臥房。告訴她好好休息,一切留待明天再說。
關上燈,躺在柔軟整潔的牀鋪上,冷晴轉頭去看座鐘。
時間已經是凌晨4點。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她靠坐在枕頭上,露出的右眼清醒發亮。
格列夫人曾說過身體上出現任何異常都要跟她彙報。
她在思考要不要按格列夫人的告誡跟她坦白。
自己再也睡不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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