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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
兩個字在林玉致脣齒間吞吐,古老又令人沉醉。記憶中巷子口那個模糊的身影忽然變得鮮活起來。他不再羞怯,而是擡起頭來看着她,那張清雋的面容掛着柔和的笑意,眉眼淡淡,沁人心肺。他是清歡,也是傅辭。清歡是她的寄託,而傅辭……
她好像明白自己心裏空缺的部分是什麼了。
她錯過了一次,但很幸運,老天爺又給了她第二次機會。
“傅清歡,一切可由不得你說結束。”
林玉致快步衝出房門,去馬廄牽了棗紅馬,連榮景辰過來彙報軍事,也被她搪塞過去。一路縱馬疾馳,直奔洪關。
早春二月,背陰處的冰雪尚未化開,馬蹄疾馳而過,踏碎了薄薄的冰面,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隆冬的寒意未消,柳樹卻已冒着霜寒吐出一抹嫩綠,迎風招展。
山間清冽的風一吹,迷濛的腦子登時清醒,帶起心頭一絲雀躍和歡喜。
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傅辭叫停了馬車,撩開簾子回望過去。
碧藍蒼穹如洗,大團白雲翻涌變幻,刺目的陽光透過白雲,在皚皚白雪間灑下一地金黃。蜿蜒的雪道上,一騎紅塵穿梭天際,自雲間墜落。
“林兄!”他匆匆下了車。
林玉致急急的勒住馬,激起一陣細碎的雪花。山風呼嘯,將她的臉頰吹的通紅。她騎在高大的棗紅駿馬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傅辭。
“傅清歡,我林家收了傅家的聘禮。”
一塊蝶形玉佩自她掌中滑落,用一根紅繩繫着,垂在半空中。瑩白的玉和着旭日的光芒,熠熠生輝。
傅辭靜靜的注視着她,深邃的眼眸映着冰雪山丘的倒影,更顯清澈。
“你的硃砂痣回來了,可白月光,卻不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白月光了。”傅辭艱難的說道。
林玉致先是一愣,繼而大笑,笑聲如玲,在山谷間迴盪。
傅辭仍舊看着她,看她恣意的笑,飛揚如火。
她笑靨如花:“傅清歡,你真笨。白月光是你,硃砂痣也是你啊。”
第47章
此地往北有一處瀑布,從懸崖上飛旋而下,氣勢如虹,蔚爲壯觀。瀑布沖刷下,黑石白雪,相映成趣。
林玉致牽着馬,與傅辭並行至天池旁。
傅辭猶似在夢裏,整個人飄乎乎的。他一眼不錯的看着林玉致,看她鴉羽似的睫毛撲閃着,緋紅的臉頰,還有眉眼間的笑意,掩住了她往日的鋒利和硬朗,多了幾分嬌憨和明豔。
林玉致放開繮繩,任由棗紅馬在池邊飲水。她踢踏着腳下的雪,嗤笑一聲。
“你這人還真是擰巴。不理你時,你硬要往我身邊湊。理你時,你又恨不得躲的遠遠的。要是用我雷五哥的話說,你這就是犯/賤。”
傅辭好半響默不作聲,只是耳郭泛着紅,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
“我……我以爲你不喜歡我,你不願嫁我。你喜歡榮景辰。好多次,在京城的望月樓,我看見你對他笑語嫣然。但你卻從未正眼瞧過我。”
他偏過身體,與林玉致對視,他說:“你瞧,我站在你身邊,你都認不出我。可我卻一眼就認出了你。”
他說的是涼州城外初見那日。
林玉致用鞭梢撓了撓頭,嘿嘿笑道:“後來不是也認出來了麼。”
傅辭瞥他一眼,眼裏似帶着鉤,顧盼生姿。紅透的耳朵在陽光的映襯下,還能看見外圈細小的絨毛,毛茸茸的,讓人忍不住想去摸上一摸。
林玉致也確實伸出了手,手指輕捻着他柔軟的耳垂,觸感冰涼。
她笑道:“你不願告訴我身份,是怕我爲了當年傅家仗義執言之事,因負疚而嫁給你?”
傅辭點頭:“你因愧疚娶了陳姑娘,自然也會因愧疚而嫁給我。可我不要你的愧疚。”
“那你還總是勾引我。”
“我想你能重新接受我。”
林玉致悶笑一聲:“擰巴的男人。”
傅辭握住她捏着他耳朵的手,認真說道:“不是擰巴,是求一顆真心。如果你還是無法接受我,我會從此消失。至少那樣,傅清歡還是永遠留在你心底的。”
林玉致撇了下眼:“還是擰巴。”
傅辭還欲再說,林玉致已經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了。她反手握住傅辭的手,將他往前一帶,冰涼的脣相觸,猶似過電一般,傅辭當場僵住。
潑灑而下的瀑布激盪在巨石間,掀起驚濤駭浪。清澈的池水被濺起,點點清涼掠過,在二人衣衫上飛濺開,如點點梅花。
傅辭還在細細品味,林玉致已然退開一步。她嘴角含笑,問他:“這回還走不走了。”
傅辭搖頭回道:“心不走,人得走。”
林玉致微微蹙眉:“何意?”
“春日已至,北秦必動,江北局勢將天翻地覆。你在西戎活動,而我卻早已在東夷紮了根。東西齊頭並進,不論北秦還是南楚朝廷,都要捲進這旋渦之中,爲我所用。”
凜然的氣勢取代了適才的文雅清雋。林玉致明白,這幾年的時間,他們都變了,卻也都沒變。
不變的是初心,變的是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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