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姐姐
特拉斯城的街道上，少年瘋狂地向前奔跑，穿過一片片魔法燈光下的陰影。
太晚了啊啊啊啊！
本來是出去散散心，結果回來這麼晚，她肯定要罵死自己的。
何況還是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
天生神力的少年終於跑到了這裏，伊翠勒克街三號。
這是一所三層的漂亮房屋，也是巴爾的家。
他正準備要上前敲門，房門向內打開了。
“回來了？”
聲音中聽不出一點生氣的痕跡，聽不出一點焦急的語氣，聽不出一點擔心的心情。
只是平淡，甚至冷淡。
“抱歉姐姐，我......”
打開房門迎接他的，正是獨自撫養巴爾長大的人——姐姐拉薇祂·斯圖亞特。
她有着一頭墨綠的長髮，綁成馬尾搭在右肩，五官精緻秀麗，身材高挑成熟，身上穿着白色睡裙，嘴角含笑。
姐姐眯了眯她那對碧綠的眸子，隨即張開手臂輕柔地抱抱住了她眼前的可愛小弟。
“喫飯了嗎？”仍然是平淡的語句，甚至感受不到這是一句詢問。
“吃了一點......”姐姐的懷抱中，沒有獲得一點暖意的巴爾弱弱地回答。
好恐怖啊，他有種姐姐隨時會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的感覺。
“那就是說還能喫咯，哼，那還不算浪費。”拉薇祂鬆開了小弟，接過巴爾手中的魯特琴，“今天學院裏怎麼樣？”
她爲什麼沒問自己今晚去幹嘛了？爲什麼沒問琴壞了的事情？
冷汗刷的就從巴爾的背後流了下來。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姐姐的問題：“和以前一樣吧，也就那傢伙送了我點東西。”
“一樣也好啊。”姐姐也揉了揉少年的一頭烏黑碎髮，她的語氣終於有波動了，“你也別這麼不待見人家。”
巴爾抓住了姐姐作怪的光潔手腕，爲什麼這些大人都喜歡摸自己的頭呢？
果然還是矮了點啊，十六歲的少年想起了自己那一米六幾的身高。
“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你就別管了吧，我和那傢伙關係就是這樣……”
巴爾終於站了起來，他打響了尊嚴護衛戰第一次反擊！
拉薇祂順從地收回了手，轉身走進室內，墨綠長髮掃過巴爾的面頰，他的耳畔只留下一句話語：“就算不是小孩子了，那也還是我的弟弟呀～”
已經結束了，雖然以姐姐的逃跑爲結局，但巴爾卻覺得是自己輸了。
“唉，是是是，我親愛的拉薇祂姐姐。”巴爾抓了抓黑髮，在換鞋後向着樓梯走去。
他得靜一靜，爲什麼今天姐姐表現得這麼有壓迫感？
“我去看會兒書----”他的聲音有氣無力，邊說邊小跑着來到二樓的書房。
“那我待會兒喊你下來吧。晚餐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待會兒看完書下來直接喫飯就行了！”
聽着樓下姐姐的話語，巴爾從自家收集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書籍的書架上拿下那本封面寫着《梅塔特隆王國史》的包裝成歷史書的小說。
他儘可能地將聲音變得很甜膩，大聲喊道：
“行，謝謝姐姐！”
樓下的窈窕身影聽到這句怪聲怪氣的話後晃了晃，純白裙襬搖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樓下的窈窕身影聽到這句怪聲怪氣的話後晃了晃，純白裙襬搖曳。
她小聲地嘟囔着：
“哼，這小子，要不是今天就是最後了......”
二樓書房中，在魔法燈的輝光下，巴爾一邊翻着那本小說，一邊思考着自己的對策。
這本書他已經看了好幾天了，現在不過是趕緊把剩下的補完罷了。
不久之後，巴爾放下了手中的小說。
這本小說仍然是老套的勇者與惡魔的故事，題材上遠遠比不上他自己根據這些年漸漸復甦的記憶中那些新奇的創意寫下的故事。
但沒辦法，誰叫這個世界真的有由惡魔佔據的深淵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位筆名爲“飛林的蔚藍騎士”的作者的文筆與結構可以說遠超巴爾了，將這故事講述的十分討巴爾喜歡，最重要的是，他感覺書中的那些勇者們神使們法師們的力量好像不是亂編的。
巴爾從小就聽說過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也曾向這方面努力過。
‘可惜，我沒有成功激發靈知，剛進學院時偷聽的祕語唸了幾個月都沒什麼用，更別說成爲神的使徒了。’
今天又一次見到超凡的力量，倒是讓他有些感傷。
雖然早就知道這些，巴爾還是有些沮喪，他用力合上書走出書房。
如果從未有過尚且還好，但有着殊異之處的他，對力量的渴望更遠勝常人。
不過，一步步走下樓梯的少年也還記得，自己在現實中也不是沒有其他的出路。
且不談參軍或是訪師超凡者，他也是有過特殊經歷的人。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嘗試着偷學到的祕語，失敗帶來的失望吞沒了心智，讓他錯亂地大笑起來。
而這笑聲，引來了一個自稱魔法師的奇人，那位魔法師曾告訴他日後會教他不需要靈知，不需要神明就能使用的超凡的力量——魔法。
自己是她未來的學徒，她是這麼說的。
所謂的魔法，和魔法燈的魔法是一個單詞。
巴爾想起那深入生活的魔法道具，想起那個人當時給他展示的魔法，想起如今算是朋友的精靈小姐，想起自己作爲穿越者的身份，他自信絕不會永遠無法觸及力量。
“再過幾天就已經六年了，我馬上就會成爲魔法師的學徒了。”
巴爾坐在餐桌旁，握了握胸前的那枚銀色彎月吊墜，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拉薇祂從廚房中將最後的一道菜端了出來，看到傻弟弟那呆呆的笑容，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沒好氣地招呼小弟趕緊喫飯：
“又在惦記你的那位會魔法的老師了？傻笑成那副模樣……晚餐已經放在眼前了都不喫。”
巴爾連忙迴應着姐姐那一耳就能聽出的假話：“是姐姐做的飯太好喫太好看了，我捨不得喫。”
拉薇祂假裝冷笑一聲：“哼，快趕緊喫。”
她又有些蠢蠢欲動，很想揉一揉弟弟那烏黑的頭髮，沒辦法，手感太好了。
“嗯嗯唔。”巴爾做出一副狼吞虎嚥的樣子，一邊還豎起大拇指，引得拉薇祂看他那滑稽的樣子直笑。
巴爾也笑了，從小觀察力就很強的他哪裏不知道姐姐剛剛的圖謀，如此的滑稽景象不過是爲了逃離魔爪罷了。
呵，區區姐姐，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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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拉薇祂笑得更開心了。
她其實不是不知道巴爾的想法，只是她其實更喜歡弟弟這種裝蠢的樣子，於是刻意引導罷了。
呵，小小弟弟，也就這樣。
很快，晚餐就在姐弟終於恢復正常的相處中結束了。
飯後，姐姐神祕兮兮地對着巴爾說道：“閉上眼睛，有一個驚喜給你。”
巴爾其實很清楚所謂的驚喜。
今天所謂特殊的日子，其實就是他十六歲的生日。
姐姐會如同過去的十六年中每個今天一樣，準備一個神祕小禮物。
但爲了照顧姐姐的心情，他很配合的閉上那雙燦金的眼睛，努力地繃緊臉頰。
他要憋住笑，但仍然完全沒藏住。
片刻等待後，拉薇祂關閉了住宅裏的魔法燈具，捧着插着幾根蠟燭的小塊奶油蛋糕來到了餐桌旁。
在昏暗房間中最亮的地方，拉薇祂看起來十分歡快。
眉頭揚起的她語調不住上浮：
“好了，睜開眼睛吧，生日快樂巴爾！”
燭光前，她的笑容美地不似凡人。
見此，巴爾有些內疚，姐姐雖然沒有怪罪他晚歸的事情，但他又怎麼能真的就這麼心安理得的矇混過去呢。
“對不起，姐姐，我......”
在十六歲的這一天，在微光點綴的奶油蛋糕前，在笑得如此燦爛的姐姐面前，巴爾本應該也本想燦爛地笑着，但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那道歉的話語也卡在了喉嚨中。
眼前的世界逐漸支離破碎，地面時而是鋪上地毯的光滑石面時而是鋪上木板的水泥。
兩個世界生活的記憶與感受如同高速行進的火車對撞一般親密接觸，劇烈地頭疼讓本就怕疼的他抱住腦袋。
‘我的，記憶，呼呼，不是已經回，回來了嗎？爲，爲什麼？’
隨後另外一股疼痛蔓延至全身，蔓延至身體每一處--肌肉、骨骼、臟器甚至是學院的老師們說的靈魂都彷彿在被緩慢地扭曲。
‘這種感覺……好熟悉？
這種既視感讓巴爾在這痛苦之餘也感受到一種莫大的恐懼，但不等這恐懼擴大，疼痛便已激活了被這具身體的創造者設置的保護機制，他的意識在痛楚中進入了休眠。
“好痛，拉......”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在那支離破碎的世界中，就連姐姐也成爲他視界中不可名狀的存在。
“不……”
拉薇祂身後的影子在那個瞬間極其緩慢地膨脹，錯亂的時感讓痛苦的巴爾有了吐出來的衝動。
她墨綠的長髮像是尖刺一般刺入他的體內。
時間的錯亂感又一次刺激了巴爾的精神，讓他在想要向姐姐求助的下一個剎那陷入黑暗。
劇烈的疼痛中，有那麼一個瞬間，巴爾感受到了至高的力量、無上的權柄，自己彷彿可以扭轉世間萬象，同時也感受到無盡穹頂之上的一座高塔。
那塔，讓他似是回想起了一種崇高的使命感。
他徹底地昏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