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表完忠心之後,李卓就又要跪下,被一旁的梓煙拉住了。
“行了,別動不動的就跪,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我相信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
李卓正準備離開,話還沒說完就被叫住了。
“唉等等,咱們宮裏好似還沒有掌事太監,那往後這宓嵐閣的大太監就由你來當吧,希望你對得起你說的話,莫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阿鳶說這話時,眼裏帶笑的看着李卓。
聽了這話,他一時間有些愣住,連道謝都忘了。
還是梓煙推了推他,“高興傻了?還不快謝謝主子。”
待他回神後,雙眼一亮,緊接着立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謝主子!奴才一定不辜負主子對奴才的信任!”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從普通太監一躍而成宓嵐閣的大太監。
他雖對主子表示了忠心,但沒想到主子會這麼快的就信任他,給了他如此重要的位置。
這實在是讓他喜出望外。
他知道德平留他弟弟在身邊是想拿捏住他的命脈,但他不在意這點。
他一個閹人,宮外也沒父母親人了,也不會再有後代,除了弟弟也沒什麼牽掛,如今弟弟在中務殿過得好,他放心得很。
畢竟德平也是個實在人,對手底下的人雖不說掏心掏肺,但該有的待遇一樣沒少。
這就夠了,況且這些日子,其實不只是主子在觀察他,相應的,他也在觀察主子。
主子對待她身邊的兩個丫鬟那是真心實意的好,不是不把她們當人看的使喚。
像他這樣的人,能有個這樣的主子,他也知足了。
“過幾日的秋圍,我帶阿月和梓煙去,其餘的人留在宓嵐閣,你就替我守着這宓嵐閣,不許讓留下來的人出去惹事,也不準旁人來鬧事,能做到嗎?”
“是,奴才遵旨!”
李卓現在只覺得內心激盪,對主子的命令自然是一百個順從。
看他這副樣子,阿鳶心也就放了下來。
轉眼,就到了去皇家園林的日子。
臨出發這天,秋高氣爽,天朗氣清。
阿鳶看着這一輛輛的馬車,慢慢走過去,這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好多年沒坐馬車了。
說實話,她此時面上雖然不顯,但內心屬實是有些激動的。
入宮多少年,她就有多少年沒呼吸過外邊的空氣。
真是世事弄人,當初她進來的時候,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剛遭遇家庭變故不久,又失了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整個人瘦弱不堪。
阿鳶還記得,當時的她什麼也不懂,被嬤嬤檢查好點名留下後也不敢亂動,迷迷糊糊的就跟着領頭嬤嬤進了宮。
她是那一隊人裏最矮的,但卻站在最後面,心裏是麻木的,只臨到頭時,她還是扭頭回去看了一眼,正好看着那硃紅色的宮門在她眼前關上。
不是什麼特別的場景,但卻讓她記了很久很久,彷彿那關上的不是宮門,而是她的前半生
說是前半生可能有些誇張,畢竟她那時也才十歲出頭,小小個人兒將將活了十來年,怎麼就能稱得上前半生呢?
但對於阿鳶來說,這道宮門就是她與過去的一道割裂。
即使那時的渾渾噩噩的,但她也知道,這一腳真正踏進來了,就沒有回頭路,無論從前在家有多受寵多精貴,進了那扇門就是要伺候人的。
阿鳶也不知道在這前面等待她的會是什麼,是好是壞前途未知,但她覺得再壞也壞不過家破人亡、世上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活着了。
那時的她只是想有一口飯喫,能活着,能順順利利的活到二十五歲,然後出宮,過平常人的生活。
走着走着阿鳶突然低頭笑了笑,她那時肯定想不到,如今的自己會成爲皇帝的嬪妃。
再也出不去了。
雖說如此,但此時的阿鳶內心卻沒多少後悔的感覺,路是她自己選的,一步一腳印,每一步都作數。
邊走邊想着,阿鳶來到了她的馬車旁邊。
“您慢些。”梓煙先上了車,站在車檐邊拉住阿鳶的手,阿月在下邊扶住她另一邊,以防她上去的時候腳不穩往後倒。
馬車內部不大,但裏面佈置得很是精緻,東西用具一應俱全,一看就是被人特地吩咐過的。
待主僕三人坐好後,阿月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袱裏拿出一枚藥丸,梓煙給阿鳶倒了水。
“主子,今日的藥您還沒喫,先吃藥吧。”
阿鳶面不改色的就着溫水服下,隨後摸了摸肚子。
不得不說,若不是知道爲假,她幾乎都要以爲自己真的懷孕了。
除了還未出現害喜的症狀,旁的症狀她是全有了。
幸好這最爲明顯的症狀還並未出現,並未叫人察覺,否則她的計劃都要被打破了。
“東西都帶齊了吧。”
“您放心,都在奴婢這呢,奴婢出發前檢查了好多遍。”
阿月十分自信的拍了拍她隨身帶着的小包袱。
“對了主子,這是奴婢特地弄來的酸梅肉,您快嚐嚐夠不夠酸。”
說着她拿出一個小罐子,裏面滿滿當當的盛着白晶晶的梅子。
一打開,一股酸澀的氣味瀰漫在車廂內,讓人口齒生津。
阿鳶的輕捏一塊送入嘴裏,細細品了品。
“怎麼樣主子?味道可還行?”
“唔.........還能再酸一些就好了。”
“這還不夠酸嗎?奴婢之前拿到的時候嚐了一小丁,差點牙都要酸沒了。”阿月睜大她那圓溜溜的眼睛,一臉驚詫。
“沒那麼誇張吧。”梓煙看着阿月那圓鼓鼓的臉頰,有些手癢,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肉臉。
“有的!主子您也給梓煙嚐嚐,看她會不會被酸到牙掉!”
“好好好,來,梓煙你也嚐嚐。”阿鳶一邊又捏起一塊送入嘴裏,一邊將罐子推往梓煙那邊。
“這怎麼好呢,這是主子喫的,而且就這麼一小罐,奴婢就不吃了,萬一不夠就麻煩了.........”
梓煙擺手拒絕,她知道現在主子極度嗜酸,經常要喫些酸酸的東西心裏才舒服,這出到外面不比在宮裏方便,要是後面梅子不夠了都不知道能行哪找。
“你就嚐嚐吧,阿月肯定不止帶了那麼一點,一小丁,不礙事的。”阿鳶微笑着又推過去一點。
“是呀是呀,快看!”阿月點着頭,隨後展示了她帶的梅子。
好傢伙,足足八罐,都在座位底下另一個大些的包袱裏整整齊齊的碼着。
梓煙這纔不推辭,捏了一塊最小的送入嘴裏。
剛一放進嘴裏,一股刺激的酸澀直衝她腦門。
原本清秀的臉頰此時皺成一團,表情可以稱得上猙獰。
“............好酸、、、”
梓煙低下頭勉強吐出這兩個字,嘴裏的梅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讓口中迅速分泌的唾液從嘴角流出。
阿月及時的給她倒了一杯茶水,她一口氣全喝完之後才緩過勁。
意識到剛剛自己的失態,梓煙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失態了,請主子恕罪。”
“無妨,可還要喝水?”阿鳶寬和的笑了笑,又讓阿月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謝主子。”
“主子,奴婢和梓煙都覺得這梅肉有點酸過頭了,您還是少喫點吧,這酸的東西喫多了有些燒胃。”阿月勸道。
“我知道了,只是現在真就每天心裏都想着這股子滋味,一會不喫就覺得心裏不得勁。”
“嘴裏沒滋沒味的,精神也不好,喫旁的東西沒有胃口。”
阿鳶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真應了顧朗旭說的,這纔將將過一個月,就這般嗜酸。
得趕緊將要做的事情提上日程,不然越往後怕是越難。
阿鳶嘆了口氣,雖知道肚子裏什麼都沒有,但還是忍不住多揉了揉。
這假孕尚且如此,不知往後若是她真的懷孕,會不會比這更加難受。
說話間,馬車緩緩的動了起來。
“主子,出發了出發了。”
阿月有些興奮,她幾乎沒坐過馬車,那車輪行駛在地上的微震感,讓她感到十分新奇。
“你是第一次坐馬車嗎?”
梓煙好奇的輕聲問道。
“嗯..........應該吧,可能我很小的時候也坐過,但是那是牛拉的..........”說到這阿月的聲音變得很小,似是很不好意思。
“我未進宮之前也只坐過三兩次,是馬拉的,但是那車沒有這輛好,很破舊,動起來也很顛簸。”
“.............”
阿鳶靠着軟枕,含笑看着自己的兩個丫鬟聊天,時不時的插上一嘴。
“那主子,您以前坐過嗎?”
阿月突然將聊天對象換成阿鳶,兩個丫鬟的目光齊齊落在阿鳶身上。
“我啊............從前坐過,不過那是我爹爹孃親還在的時候的事了,已經過去好些年了,我也記不太清了。”
見兩個丫鬟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她也沒藏着掖着。
馬車繼續行駛着,雖然走在官道上,還是比較平穩的,但畢竟車在動,微微的搖晃是止不住的。
阿鳶漸漸的覺得有些頭暈,閉目養神着,梓煙和阿月也都很有眼色的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阿鳶聽到馬車外有些許嘈雜。
“是已經出宮了嗎?”
“回主子,是的。”
此時已經行駛到鬧市之中了。
不過因爲皇家的車隊行駛過,一旁的百姓們都自動避讓到兩邊。
阿鳶聽着外邊的動靜,睜開眼睛,小心點拉起一角窗簾,往外邊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她在進宮之後無數次夢見的鬧市。
可能也有些許不同,比如百姓們都整整齊齊的站在兩邊,一個個腦袋都低垂着,在天家的恩德之下都不敢擡頭細看。
夢裏的場景則都是她幼時和哥哥姐姐們出門玩耍的場景,那時候可熱鬧了,她左手拉着哥哥右手拉着姐姐,幾人穿梭在鬧市之中,這看看那瞧瞧。
哪像如今,人們都避讓開了,個個都是低着頭,連說話的聲音都很小聲。
這麼想着,好像突然也就沒那麼好看了。
阿鳶正想把簾子放下,餘光卻瞥見一個好似只有五六歲的稚童,腦袋上扎着一個小啾啾,手裏拿着一串喫到一半的糖葫蘆,許是年紀尚小沒那麼多顧忌的,他睜着一雙眼睛水亮亮的眨巴着看向阿鳶。
天吶,他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仙女姐姐!仙女姐姐還對她笑了!
這副模樣落在阿鳶眼裏,只覺得可愛得緊,不禁朝那小孩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也學着他的樣子朝他眨了眨眼。
“奶奶你快看!是仙女姐姐!好漂亮!”
那稚童頓時也顧不上喫什麼糖葫蘆了,拉住一旁穿着布衣的老婦人指着阿鳶說道。
清脆的童聲讓那老婦人下意識的也擡起頭,剛好看見阿鳶放下簾子前的半張臉。
驚鴻一瞥。
老婦人心裏猛地一顫,她活了大半輩子,這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貌美的女子。
即使只是一眨眼就看不見的半張臉,也美得讓人心驚。
這就是當今皇帝的妃子嗎?
“...........不得了啊,老身活了七十多年,從未見過如此仙姿佚貌的女子............”
她盯着那遠去的馬車喃喃道。
十多年前她也有幸見過先帝的嬪妃們,那也是她們從宮中出去遊玩的路上,和今日的場景一模一樣,但卻無一人能抵得上方纔的那名女子。
“奶奶、奶奶!”那小男孩扯着老婦人的衣角嚷嚷道,“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娶一個仙女姐姐回家!”
“哈哈哈哈哈哈那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們這羣鄰居喫喜酒呀!”
“乖孫喏,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份福氣咯............”
童言稚語惹得周圍人都不禁笑了起來,那老婦人也拍了拍自家孫子的腦袋笑着說道。
阿鳶不知道自己方纔的那隨意的一笑入了旁人的眼,她放下簾子後就又靠回方纔的位置,又捏了一塊梅肉放入嘴裏,閉上眼睛說道。
“我有些頭暈,小眯一會兒,一會快到了你們再喚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