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休息日與紅絲帶
那天的間接邀請不過是他爲了活躍氣氛開的小玩笑，他沒想過你會當真。
你們之間也不像是能發出獨處邀約的關係。
即使他無法讀出你的思想，也不妨礙他對你們之間的關係進行一個大致的判斷。對於這位遊走於人類和神明之間的神來說，他能夠根據你的任何一個細微的反應去補充對你的認識。
他在用人類瞭解對方的方式來了解你。
克里斯托弗知道你並不像之前的安德莉亞那樣仰慕他，也知道把他和娜塔利放在天平上時，你更樂意將砝碼放在後者的托盤上。
在他沒有意識到你對他來說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之前，他並不覺得了解你有什麼必要，就像他對之前的那位安德莉亞如此冷漠一樣。
但是你始終是不同的，從誘導你的夢境開始，這位至高神就開始陷入你帶來的困惑裏，逐漸豐富的情緒讓他開始產生某些從未有過的變化。
有情緒就會有不自覺的對比，克里斯托弗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來改變你對他的畏懼和戒備。
他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放下戒備，只是在他剛開始有所動作的時候，你的邀請就從天而降，砸得他有些懵。
新年到來，你邀請他出門時，這位向來沒有什麼明顯情緒變化的教皇冕下罕見的露出迷茫神情，愣了幾秒鐘纔回過神來。
他用帶着幾分驚訝的目光打量着你，在你因爲他的沉默而變得緊張之前，微笑着朝你伸出手。
這就是同意了。
克里斯托弗微笑着看着你，手穩穩地舉着，放在你面前等待着你將手放過去。你抿了抿嘴脣，在他溫柔的帶着幾分縱容的默許下，將手搭在他的手上。
你並不知道這樣簡單的動作背後有着多少讓人揣度的深意，你只是覺得不迴應會很不禮貌。
當然他也沒指望你能明白那些精心設計的小暗示。
“想去哪裏？”他握住你的手，“有沒有想好要做的事情？”
“請等一下，在商量這些之前，我覺得您應該換一套衣服？”你看了看他那身一看就知道是教皇的長袍，以及極具宗教性質的配飾和聖帶，無奈地舉起另一隻手打斷他的詢問。
這個世界的教皇和世俗的聯繫要比你所學到的那些更緊密，他有平時穿的便裝，用以出席各種宴會。然而提出這樣的要求意味着你有可能會讓這位冕下有不愉快或者被冒犯的感覺。
畢竟這身聖袍是至高無上身份的象徵，特別是，他還是更高層次的神。
你不是一開始那個剛剛穿書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孩子，但是你還是選擇冒着風險將建議提出來，希望他和你一起換上普通民衆的衣服參加附近地區的新年盛典。
作爲教職人員的教皇本身就是一種信仰，讓他這樣出現在人羣裏或許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在這種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和放鬆的時候，代表嚴肅禁慾的教廷元素出現本身就是一種對自由的干涉。
沒有人會在象徵聖潔的教皇面前肆意狂歡。
剝奪大家爲數不多的自由快樂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你不能這樣做。
“當然可以。”教皇點點頭，神情裏沒有任何不愉快。
他相當好說話，依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甚至還誇讚你新換的墨藍色裙子很好看。這是你很少會看到的光明神如此貼近人類的一面，你有些驚訝，又有些好奇。
只是這位神明並沒有去換身衣服的念頭，他悠哉遊哉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戳着空中漂浮的成團光元素。如果那些光元素也有表情的話，大概會露出類似qwq的可愛表情。
然而就在你絞盡腦汁思考如何委婉勸他去換衣服時，你忽然聽見一聲很輕很輕的笑。
“莉莉，擡頭。”
溫和的語氣裏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強勢，然而那種攻擊性似乎因爲對方的聲音太過於美妙而自動被消減，傳到你耳朵裏時只剩下淡淡的幾分。
你擡起頭看向他。
克里斯托弗依舊站在原處，只是聖袍和各種代表身份階層的配飾已經被一整套嶄新又精緻的常服所取代。
他在你低着頭的這短暫幾分鐘內根據你的衣服直接創造出一套和你配套的墨藍禮服，連配飾都精緻到細節，在陽光下泛着璀璨的光。
有時候衣服對人的改變就像是一場魔術，現在他看起來就像是剛參加完舞會的貴族青年，和那位俯視衆生的教皇似乎成了兩個人。
他看着你，那雙銀白的眼眸裏似乎流動着幾分笑意，莫名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子。你有些驚訝，但是一想到他真正的身份就又不驚訝了。
他沒有解釋，你也沒有問，只是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畢竟他穿這身真的很好看。
“現在可以走了嗎？”克里斯托弗朝你投來溫柔一瞥，“想去哪裏？”
“附近的城邦吧？聽說有一場很隆重的盛典，會有很多活動。”你說。
雖然用着疑惑的語氣，但實際上你爲了這場邀請已經提前查了很多資料，對於城邦慶典瞭如指掌。你裝作也不太清楚的模樣，只是爲了讓這場約會看起來沒有那麼無趣而已。
畢竟一起探索的樂趣要比去熟悉的地方走一圈多得多。
“好。”克里斯托弗說。
他很熟練地牽起你的手，照顧到你們之間的身高差，特地將步子放得慢了一些，讓你不至於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你們並排走着那條走過無數次的小路。
路上沒有人，只有漂浮着慢慢移動的光元素。年輕的神使們都離開神殿去享受珍貴的假期，教廷裏留下的人很少，大部分都留在重要的地點擔任守衛。
寂靜的，沒有什麼聲響的教廷，莫名的有了幾分你記憶中的年味。
離開教廷時，你發現空中開始飄落鵝毛般的雪花。
從教廷走到附近城邦需要穿過一片平原，平日裏這片地區會有漂亮的野生花，然而此時是冬季，只有荒蕪和枯草，更顯得空曠。
銀灰色的厚重雲層像是要壓下來，在曠野中肆意鋪展，像是一道看不到邊際的幕布。北風呼嘯着從遠方吹來，將雪花和低溫送到你們跟前。
你露在外面的手被他寬大溫暖的手掌包裹着，完全不會覺得冷。
克里斯托弗看起來不再像是高高在上遠離俗世的神明。他替你擋住寒風和霜雪，將一件銀白的斗篷披在你肩頭。除去那身象徵着身份也象徵着桎梏的衣物，他帶給你的那種疏離感正在逐漸消失。
你有一種正在看着他朝着一個人類轉化的感覺。
這片荒原只有你和他，極致的空曠讓你情不自禁地想要更靠近他一些，走到城邦附近時，你自己都沒發現你已經挽住了克里斯托弗的手臂。
教皇冕下脣角的笑意更燦爛了一些。
他帶着你走進人羣，沒有人注意到平日裏端坐於教廷最高處的教皇也在這裏，你猜測他使用了某種可以模糊人們的記憶的法術。但是這樣也好，你將帽檐壓了壓，把自己那張極具辨識度的臉也蓋住。
“隨便逛逛？”你踮起腳尖看向遠處，並沒有看到慶典開始的信號，“現在還不到時間，看不到慶典準備的表演。”
“可以。”他說。
整個街區都是穿着新衣服出來逛街遊樂的人，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愉悅的，那種喜悅的情緒之濃郁，讓你覺得自己的情緒也被帶了起來。
然而你發現克里斯托弗表現得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開心。
他依舊是淡淡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類，神情很平靜，似乎沒有什麼可以真正在他眼中留下蹤跡和影子。
對他來說，這不過是換個地方罷了。
你看着他的時候，他也在看你，眼眸深處隱藏的星辰慢慢地散發出柔和的光。
但是你只覺得沮喪，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你感覺自己之前的準備都變得毫無意義。
就在你移開視線的那一刻，一直都表現得興致缺缺的教皇忽然拉着你的手走到附近賣配飾的小攤子前。
你不明所以，看着他彎腰拿起攤位上的一條紅絲絨髮帶。
這條纏繞在克里斯托弗手指上的髮帶還帶着毛邊，看起來並不算精緻，不像是他會使用和贈送的東西。
說實在的你並不覺得他真的會喜歡這樣的東西，但是他確實是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表現出了不算濃厚但起碼是有的興趣。
你看了看售價，一枚銅幣，是你完全負擔得起的價格。
一直以來都是克里斯托弗單方面贈送東西給你，你想要回贈卻又總是找不到他喜歡的東西，於是這次你沒有錯過機會，直接付錢將那條髮帶買下來送給他。
銀髮的神明笑眯眯地看着你，忽然朝着你彎下腰來。
他銀白的長髮如瀑布般流瀉，落在你拿着絲帶的掌心，又順着滑落下去垂在半空中。
“莉莉，我可以請求你幫忙嗎？”
“啊？可以的。”你不知道他到底要你做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你他不會讓你爲難，於是你答應了。
“幫我束髮吧。”克里斯托弗溫柔地說道。
“總是這麼散着頭髮感覺很不方便，但是我對這方面不太擅長，所以只能請你幫忙了，莉莉。”他說得非常誠懇，完全沒有任何算計的意味，讓你輕而易舉地就進了圈套。
你踮起腳尖，雙手環着他的脖子，將他耳朵邊的兩縷長髮繞到後腦勺綁起來。
“這樣可以嗎？”你看着換了個髮型的教皇，忽然有些不確定他是不是喜歡這樣。
克里斯托弗摸着那條做工不算精緻的髮帶，眼眸中的笑意有了些許溫度。他看着你，輕輕地點點頭，說：“我很喜歡。”
他說話時的語調都難掩愉悅。
照理來說，這位偉大的神明見過世間萬物，看過太多稀世珍寶，你不太明白爲何一條極其簡單的髮帶能讓他如此開心。
他摸了摸你的腦袋，正打算說什麼時，前方的人羣忽然開始歡呼。
你聞聲看過去，眼前忽然落下一大堆彩色的小紙條。
紙條裏似乎寫着字，你從頭頂摸到一個粉色的展開，發現上面寫着一句很不錯的祝福。你捏着紙條擡起頭，發現無數彩色的小紙條正在半空中飄飛。
人們都在努力抓那些飛來飛去的紙條，滿心歡喜地讀出紙條上的祝福。
這時，克里斯托弗也拆開了一個藍色的紙條。
“你讀到了什麼？”他捏着自己的紙條看向你的，“介意說給我聽嗎？”
“我拿到的是‘萬事如你所想’這句。您的是什麼？”你讀出自己收到的祝福語。
他低頭看了一眼，讀出自己的：“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你愣住了，克里斯托弗捏着紙條，專注地看着你，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眸裏滿滿的都是你的影子。他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微笑着，似乎只是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而已。
然而此時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變快，無數血液朝着你的臉涌去，將滾燙的溫度也帶了過來。
周圍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你和他四目相對，清晰地聽着自己的心跳聲。
那張漂亮到簡直讓人直呼不真實的臉，慢慢地佔據你的視野。
他湊過來看了看你的反應，又非常剋制地拉開距離。
“去看看盛典吧？你一直都很期待的盛典已經開始了。”克里斯托弗打破了這種曖昧的氣氛，很自然地拉着你的手朝着人羣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你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一邊走一邊用空着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也是燙的。
等到你們離開攤位，那位坐在一旁的老闆撿起被你們扔下又被風吹到攤位上的紙條，低頭瞥了一眼又搖搖頭。
他拿着的那張淡藍色紙條上的字跡很清楚，是通用語，但是又不是克里斯托弗說過的那句。
“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可真膩味。”老闆嘖嘖兩聲，抱着胳膊坐回去等待下一位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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