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黑蛇
伴隨着輕微的震動，日夜航行的船隻開始漂浮在海面上，不再朝着某個航向移動。船員們準備了豐富的食物和葡萄酒，慶祝這次的順利返航。
海洋提供的食物總是那麼豐富，富有經驗的船員早已點滿了烹飪技能。
鮮甜的海蟹無需複雜調味，敲開硬質的殼，雪白蟹肉足以讓食客大快朵頤。貝類和海蝦被船員們擺出精緻的圖案，堆放在餐桌上，旁邊放着調好的醬汁供人蘸食。
至於那些早已成爲食譜內容的海洋魚類，被各式烹調後襬放在餐車最邊緣，切成塊狀，佐以雕花蔬菜裝飾。
葡萄發酵的香氣裏還殘存着一絲澀味，深紫紅偏黑的酒在高腳杯中碰撞，濺出的液體在雪白的餐桌布上留下微縮版的葡萄粒。
你端着一盤炙烤海蟹鉗坐在角落裏，正準備用刀叉分開已經被拍碎的蟹鉗時，有什麼東西從你的袖口探出來，輕輕地敲了敲你的腕骨。
它的觸感很涼，像是白天不小心濺到你身上的海水，但是又比海水留下的感覺更持久。而且……最微妙的是，它確實是從你的袖子裏面探出來的，絲絲縷縷纏繞着你的右小臂。
你微微皺眉，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精心挑選的食物似乎也失去了那種讓你心情愉悅的神祕魅力。
但是它們還是美味的，你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分開蟹鉗，銀叉靈活一轉，將烤得微微發脆的蟹肉送入口中。
同時，你不留痕跡地撇了手腕一眼，敏銳地捕捉到那一瞬間的黑霧。
你不能確定那是不是某種突然纏上你的生物，但這略顯眼熟的霧氣讓你想到了某個幾乎快要被你遺忘的“老朋友”。
黑霧似乎是有意識的，你能感覺到纏繞着手臂的霧氣停滯了幾秒，而後又逐漸流動起來，漸漸的凝結出實體。
你心中很是驚訝，因爲貼着你手臂皮膚的觸感漸漸地更貼近於某種爬行生物。在這之前，在你心中留下記憶痕跡的鱗片生物只有銀白巨龍和人魚。
此時你的感官捕捉到的體驗和這兩者的截然不同，反倒更像是蛇。
長而柔軟的生物逐漸從你寬大的袖口探出頭來。
你和那雙彷彿凝結了無盡霜雪的銀白蛇瞳對視。
實不相瞞，在視線接觸的那一個瞬間，你腦海中浮現的居然是你那位許久不見的老師，克里斯托弗的身影。
沒有辦法，這種極具標誌性的眼眸，你只在他身上看到過。
但是現在，你居然從一條類蛇生物的眼睛裏找到了光明神的感覺。
這真的是太荒謬了。因爲在原著作者的微博貼文裏，光明神的擬態生物既不是龍，也不是天使，反倒是一頭駝鹿。溫柔，巨大，散發着銀光與金光的純白駝鹿。
可眼前的生物只是一條腦袋上有角狀凸起的蛇。
它盤踞在你細細的手腕上，浸染着墨色的身體細長而冰涼，像極了那些曾經在深夜貼附着你皮膚的黑霧。哦，它本身應該也是黑霧的實體。
你看了看周圍。
船員們大快朵頤，神使們正端着葡萄酒聊天，連娜塔利也沒有發覺你這邊的異變。所以這應該只是針對你一個人的。
你默默地鬆了一口氣，低頭端詳着這條不請自來的小黑蛇。
“在我睡着的時候，你又去做了什麼？”那道低沉的，讓你迅速意識到出自誰的嗓音在你的腦海中響起。
小黑蛇依舊直勾勾地看着你，時不時吐出鮮紅的蛇信子。
你更加確定這是許久不見突然上線的黑暗神和你連麥了。他的語氣並不算很好，從那略顯急促的發音可以判斷出聲音主人的心情或許是糟糕透了。
但是，你確定自己並沒有做什麼惹怒祂的事情，除了剛開始見面時那道直截了當的拒絕。
“該死的，這股來自海洋的氣息‘污染’了你……究竟是誰，在我沉睡的時候敢於對我的獵物出手？”黑暗神的語氣簡直可以說是十分惱怒了。
祂的聲音直接投射在你的耳邊，那種混合着急促呼吸的磁性嗓音讓你覺得有些緊張，就好像有個人在你的耳邊直接低語。
這種不被常人察覺的刺激讓你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最微妙的是，在你握拳的那一瞬間，黑蛇的尾巴滑落到你的掌心。
你握住了祂的尾巴。
意識到這一點的你臉頰開始發熱，但是黑暗神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在你耳邊低語着某種現階段的你無法聽懂的內容。
祂似乎在吟唱着什麼，又似乎只是在低聲訴說，每當你想要聚精會神去解析內容時，你的腦袋就會發出預警的信號。
古神和人類始終存在着無法打破的障壁。你想到。
黑暗神近乎憤怒的吟唱持續了十分鐘。在這十分鐘裏，你忽略了那條盤在手腕上的黑蛇，迅速將盤子裏的蟹鉗處理好，只剩下躺在盤子裏的雪白蟹肉。
等祂安靜下來，你才捻起一點點蟹肉送到黑蛇嘴邊，說：“喫。”
“你要喂尊貴的我喫這個？”黑暗神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
“這可是我剝好的晚餐，”你微微一笑，“尊貴的黑暗神冕下，如果介意我的分享，那麼請您繼續保持安靜。”
“這就像是在餵養寵物！”黑暗神怒氣衝衝，“雖然我很看重你，但是……”
做出這種類似於褻瀆神明的行爲的你並沒有受到什麼懲罰。
黑暗神的聲音越來越低，在祂嘀咕着古語的時候，祂所化身的黑蛇終於還是按捺不住生物本能，從你手指上叼走了食物。
吞下一塊蟹肉的黑蛇將腦袋搭在你的虎口處，吐着蛇信希望獲得更多的食物投喂。
黑暗神忽然就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是手掌中的黑蛇還存在，你幾乎都要以爲祂被你成功地氣跑了。然而這位行爲模式像極了小學生的神明還沒有離開，祂只是在你的耳邊呼吸，像是被什麼震懾住，不再對着你輸出那些可以逼瘋普通人的神語。
你隨手將所有的蟹肉都餵給了那條比本體神明還要乖巧的黑蛇。它默默地吞下那些被人類烹調後的食物，腹部微微鼓起，盤在你手上時已經沒有了幾分力道。
你不得不用手託着它，免得這條喫飽的蛇從你手上掉下去。
這次還是你贏了。
快一週的海底生活教會了你如何應對那些和你行爲邏輯完全不同的神話生物。你本能的不想和黑暗神討論所謂的“污染”到底是什麼，也不想回應祂那些莫名的在意和佔有慾。
你的思維慣性讓你下意識地避開了探索劇情之外的存在的可能性，於是你選擇了最簡單的，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幸運的是，你還成功了。
“要不要喫點別的？”你起身端着盤子走向另一側堆滿貝類和蝦肉的餐車，語氣自然地像是在和朋友閒聊，“不說話的話我就默認同意了。”
喝出紅暈的船員打着酒嗝和你打招呼，完全沒想過他們最恐懼的神明，此時就盤繞在你身上，和你緊密地貼在一起。
黑暗神雖然性格上讓你有些頭痛，但神力還是維持在正常水平，連這個世界的天定女主娜塔利都沒有察覺到。
託在你手上的，原本空空如也的餐盤堆滿了新鮮的貝類和海蝦。
有些蛇可以喫掉超出自己體型的獵物，對於這條明顯不能使用正常生物知識對待的黑蛇來說，喫再多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你這麼想着，端着盤子走到另一邊空餘的餐桌前坐下，開始處理那些鮮甜的海鮮。
直到你聽見黑暗神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祂惱羞成怒，在你的耳邊咆哮道：“不要再餵我了！”
你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聲，在嘈雜的環境裏笑了起來。
這大概是你和黑暗神的幾次相處中，氣氛最輕鬆愉快的一次。祂看起來更像是個什麼都不懂只是想要和光明神作對的小孩，之前的那幾次登場，在現在的你看來更像是故弄玄虛，增加氣勢。
你摸了摸那條被你喂的肚皮圓滾滾的黑蛇，終於停下了餵食行爲。
黑暗神又打了個嗝。
這次祂的反應要更激烈，還沒等你說話，就把那條小黑蛇捏碎了。沒有預想中的殘破血肉，你看着那些逐漸消散的黑霧，突然間有種戀戀不捨的感覺。
“冕下？”你在心裏叫了祂的名字，“冕下？您還在嗎？”
沒有任何迴應你的聲音。
祂這次是真的離開了，完全不給你繼續逗弄祂的機會。你有些惋惜，回頭時突然發現娜塔利正端着一杯葡萄酒坐在角落裏。
這個世界並沒有對未成年人有什麼限制，小孩子們沒有所謂的防沉迷系統，也沒有什麼堆積如山的作業和永遠上不完的補習班，自然，在其他很多方面都沒有什麼限制。
但是，對於你來說，你親愛的學徒娜塔利還是個未成年人，自然是不能喝酒的。你走過去，在她略帶驚訝的目光中拿走了她的酒杯。
“莉莉？”娜塔利輕聲說，“我只是……”
她只是想要把擠壓數日的負面情緒通過酒宣泄出來而已，作爲世界的土著居民，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爲到底是在哪裏違反了你對她的規定。
“娜塔利，我覺得我們需要單獨談談。”你輕輕地摸了摸她那頭有些凌亂的短髮。
娜塔利的長髮早已在她決定要暗自跟着你到落日聯邦的那天就剪掉了。
你彎腰看着她，從那雙湛藍的眼眸裏看到了幾分被酒精浸潤的柔軟和怯色。她看起來好像已經不太能思考問題了，只是安靜又無害地看着你，像是偷喝了米酒的小動物。
“莉莉，對不起。”娜塔利喃喃。
“爲什麼要道歉？”你在她面前坐下，放輕了聲音，“我並沒有生氣哦？”
娜塔利搖頭。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肯定是做錯了什麼，讓你不開心了。”她打了個酒嗝。
原著中這位高貴冷豔無人能及的女主角不怎麼喝酒，但你根本沒想過她是壓根就不能碰這種特色釀造的葡萄酒。
娜塔利是真的喝醉了，臉頰泛着淺淺的紅，看起來很健康。但是你也知道，她這段時間不眠不休地找你，身體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
那些原本要說的話化成一片綿軟的空氣堵住了你的嗓子。
“之後再抽空和你聊聊天吧，”你用指尖點了點她的鼻尖，“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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