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難道是,賜婚的聖旨?

作者:雨下太大了
林媼上前點燃被微風吹滅的幾根蠟燭,輕聲回憶道。

  “女君與少主公剛回京城的那一年,正旦夜,老奴服侍女君歇下後,少主公一人在這祠堂跪了一夜,那年,他才九歲。”林媼眼眶含淚回憶道。

  文子矜聞言朝那飄垂着的白布看過去,她知道白布後面是什麼,是霍氏全族的牌位。

  “從那以後,年年正旦,他都會一人在祠堂守一整夜。

  老奴知道,霍氏的覆滅對少主公的打擊很大,所有的擔子,所有的仇恨都壓在了他一人身上。”

  林媼說到這兒轉頭看向文子矜。

  文子矜聽到這裏也不禁想,凌不疑跪在這些牌位前的時候會想着什麼呢?甚至這裏面,還包括他自己的牌位,他又是懷着一種什麼樣的情緒踏進這祠堂的呢?

  林媼將文子矜眼裏的心疼盡收眼底,她淺淺笑了笑。

  “老奴原以爲少主公會選擇獨身一人。”

  文子矜朝她看去。

  “直到四年前,少主公出徵隴右,他又來這祠堂守了一夜,老奴看見,他一直低頭看着手裏握着的一塊月白色平安扣吊墜。

  女君從前偶爾會清醒片刻,她與我說過,那吊墜是公主送給少主公的。”

  文子矜怎麼會忘,那是他回來的第一年她送的新年禮物。

  當時不過是爲了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抱大腿用的,她還以爲他沒多久就會忘記了,沒想到,他會珍藏這麼些年。

  “少主公是個專情的性子,他自小對公主的情意老奴看的明白,公主既與他心意相通,老奴斗膽求公主能真心待我們少主公,莫要辜負了他。”

  林媼說着便要屈膝跪下,文子矜連忙上前扶住她。

  “林媼放心,我會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他一瓢飲,只要他不離,我定也不棄。”文子矜輕輕拍着她的手,鄭重的點了點頭。

  此時的祠堂門口,凌不疑雙手垂在身側立與門外,將裏面二人方纔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全聽了去。

  “姌姌這般好,我又怎捨得離了你去。”凌不疑脣角勾起,低下頭,輕聲自語道。

  ……

  文子矜這幾日都很安分,她白日裏陪着文帝他們三人聊聊家常,時不時的去一趟程府旁聽。

  萬萋萋在程頌的“友好建議”下也被萬松柏送到了程府聽袁善見授課。

  她人來的同時還帶了四套上等的桌椅來,連坐墊都是虎皮縫製的,還沒忘記給她這個只是偶爾來旁聽的“學生”帶了一套。

  除去眼見的這些,文子矜還聽說她來的第一天就把程頌暴揍了一頓。

  文子矜聽了幾堂課,發現袁善見這第一才子還真是有點東西的,他自有一套教人的法子,能將那書中的大道理說的清楚明白。

  只不過程少商確實不喜讀書,二人常常在課堂上“掐”起來,程少商一向機靈,文子矜在的時候她腰板都硬上了許多,她不在的時候她就低頭裝鵪鶉。

  文子矜每次去都能看見袁善見的眼睛像是在程少商身上安家的一樣,可偏偏好像除了她和程少宮以外,誰都沒看出點什麼不對來。

  也不知是他們太遲鈍,還是他們二人太敏感?

  晚上她就回公主府陪陪凌不疑,不過他最近好像有點忙,每次都只是匆匆的見她一面就走了,聽阿飛說,好像是尋得了一位故人。

  文子矜沒多問,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於是第二天凌不疑再匆忙上門的時候,公主府已經人去樓空了,文子矜回宮去了。

  無他,前些日子蕭元漪帶着程少商去了一趟樓府,她的目的是想讓程少商親眼看看這樓家大房的人是多麼的不好相處。

  但她沒想到程少商卻是能將她們的刁難很好的擋回去,還堅定了她想要嫁給樓垚,與他一同面對這些的決心。

  這不,這兩人明日就要定親了,文子矜想送她一個定親禮。

  ……

  皇宮,御書房。

  “你說什麼?你這麼晚過來是想求一道聖旨?”文帝聽到文子矜的需求後雙眼都放着光。

  就要來了嘛?他爲她與子晟賜婚的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嗎?

  “是。”文子矜有些奇怪的點着頭,她阿父這般激動是爲甚?

  “我......”文子矜剛開口就被文帝一隻手製止住了。

  “你不用說了,朕同意!朕現在就擬旨!”文帝說着就要喚曹常侍過來。

  “真的!阿父你同意賜嫋嫋一道聖旨了!”文子矜高興道。

  “當然......啊?”文帝笑眯眯的應道,待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後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你說什麼?嫋嫋?”

  “對啊對啊!”文子矜笑着點頭,“就是兒臣在驊縣與你說過的至交好友,驊縣重建的大功臣,程始將軍的幺女,程家四娘子程少商。”

  文子矜在一旁提醒道。

  “朕記得。”文帝擡了擡手,“你今日,呃......是爲了她來求聖旨的?”他還不死心。

  “是啊,不然呢?”文子矜疑惑反問道。

  “朕還以爲......”文帝重重的嘆了口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失望一般,他捋了捋鬍子,“罷了,你接着說。”

  “嫋嫋明日就要定親了,我想請阿父賜她一道聖旨,好讓她往後在樓家也能多一個可以依仗的東西。”文子矜正色道。

  “既然是你的至交好友,又爲了驊縣的重建工作做了那麼多,朕賜她一道聖旨也不爲過。”文帝只思索了片刻就同意了。

  “你說說,想讓朕怎麼寫?”

  文子矜早就想好了,王姈她們那羣女娘,總是說程少商她粗鄙無文不識禮數。

  那她就偏要讓文帝誇讚她的德行學識,好堵住她們的嘴,她們往後若想要再這般挖苦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和膽量。

  文帝按照她說的擬好了聖旨,隨後又親手交到了她手上。

  “明日,你就代朕去樓家宣旨吧。”

  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交代道,他了解自己的女兒,她肯定也是這般希望的,當朝最受寵愛的公主親自爲她宣旨也是一份無上的榮耀。

  “謝父皇!”文子矜笑盈盈的接過聖旨應道。

  “對了,姌姌,你可知......”

  文帝回想起方纔她來之前與幾位皇子大臣以及凌不疑的談話,有些猶豫不決的開口。

  “嗯?”文子矜見自家阿父這突然支支吾吾的模樣有些奇怪。

  文帝想到方纔凌不疑與他說過,今夜所議之事他會親自去告訴她,便只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慈愛道。

  “無事,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你就知道了。”

  他這般話只說一半真是讓一旁坐着的文子矜摸不着腦袋。

  可看文帝那樣子她就知道他今日是不會再多跟她說些什麼的,索性就也沒多問,滿心歡喜的抱着聖旨回了寢殿。

  次日。

  文子矜今日起的有些遲了,她急急忙忙的梳洗打扮了一番便啓程去了樓府。

  程樓兩家的定親宴,自然是賓客絡繹,文子矜到的時候,看這樣子好像其餘客人都已到的差不多了。

  “六公主到!”迎賓的小廝朗聲通報道。

  “六公主安康!”院內衆人紛紛朝文子矜行禮問安。

  “起來吧,本宮今日也是來祝賀程樓兩家的喜事的,勞煩請程四娘子及其家人前來聽詔。”

  文子矜環顧了一週沒看見程少商他們的身影,隨即擡了擡手淡淡道。

  不出片刻,程少商便同萬萋萋一起快步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羣看熱鬧的賓客。

  文子矜站在臺階上,對着下方還迷糊着的程少商安慰的笑着點了點頭,隨即朗聲開口。

  “今日本宮前來,是代我父皇,有幾句話,想轉告程家四娘子。”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文子矜爲何意。

  “程四娘子,上前接詔。”

  程少商雖然也倍感疑惑,但她相信文子矜,於是毫不猶豫就走上前,隨後在一旁侍者的提示下屈膝。

  文子矜正了正神色,拿過一旁的聖旨開始宣讀。

  “制詔曲陵侯之女程少商,仁心扶弱,勤慎賢淑,恭良溫儉,知書懂禮,和心悅性......”

  程少商越聽越心虛,這詔書上說的是她嗎?怎麼一點也不像啊,但是沒關係,她在一衆賓客打量的目光中直了直腰板,姌姌阿姊說是她那就是她!

  後面的程家人也一個個都心虛的低了低頭,互換着眼神,眼底都是對這詔書內容的懷疑,看來他們聖上果然是沒見過程少商,還是不太瞭解她。

  另一邊廊道上跪着的一羣人中,王姈和樓璃皆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方纔聽到了什麼,只有萬萋萋聽着文子矜的聲音笑的顫抖。

  她不用想都知道,這幾行字肯定是她想出來的,目的就是震懾王姈她們這幾個口無遮攔的傢伙。

  “文,助驊縣無辜,武,平暗山亂匪,實屬閨門典範......”文子矜不顧衆人反應,自顧自堅定的宣讀完了這詔書。

  “拜!”她言畢,侍者提示的聲音隨即響起。

  “謝聖上恩典!”

  “嫋嫋,起身接詔吧。”

  文子矜下了臺階停在程少商面前,她被她時不時微微偏頭偷學其他人禮數的模樣可愛到了,她低聲提醒道。

  “嘿嘿。”程少商聽見她的聲音才自信的直起身接過了詔書。

  “此間事了,諸位自便吧。”待程少商接過詔書後,文子矜才扶起她,淡淡對衆人道。

  人羣很快在樓家人的安排下散開。

  “姌姌阿姊,這說的,是我嗎?”程少商打開手中的詔書想仔細的核對覈對,卻忘了有好些字她都還不認得。

  文子矜看她這悄摸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腦袋,“當然是,我父皇說的,還能有假?”

  文帝(伸手):我沒說!不是我!

  “六公主。”

  一位身着華貴的婦人行至文子矜身前規矩的與她行了個禮。

  文子矜斂了笑意,疏離的點了點頭以示迴應她見過她,樓垚的大伯母,往日宮宴,都是她去參加的。

  “六公主今日能來,是樓府的榮幸,六公主不若與我一同去宴席上座吧。”她言語間滿是親近,攀附之意明顯。

  “樓伯夫人,你方纔也看到了,我今日來樓府,不過是因着嫋嫋的緣故罷了,我同她一起前去入座即可。”

  文子矜把話說的不能再清楚明白了,樓垚大伯母還撐着個笑臉想說些什麼,萬萋萋裝作沒看見,直接拉着文子矜她們就走了。

  剛一腳踏進門還沒來得及站穩呢,文子矜又被暮雲叫走了,沒能看到她剛一出門,程少商就被一羣女娘們圍着的場面。

  “何事?”文子矜見暮雲這般急匆匆的模樣疑惑道。

  “公主,凌將軍在樓府後山等你呢。”暮雲連忙回道。

  “不去。”文子矜心裏還有點氣,他這幾日實在是有些疏忽她了,她轉身就要走,被暮雲一把拉住了。

  “公主,你......你還是去一下吧。”

  文子矜看她突然神色複雜,心下一緊,憂心着凌不疑難道是出了什麼事?隨即邁着大步就往後山趕。

  樓府前院裝修的不怎麼樣,這後山的景色倒是不錯,道路兩旁種着高聳的大樹,枝繁葉茂充滿生機。

  文子矜一路小跑着,不遠處的凌不疑聽見腳步聲也回過頭望向她。

  文子矜見他安然無恙的站在那兒才鬆了一口氣,她放慢了步子,調整着呼吸。

  陽光透過樹林,不偏不倚的落在凌不疑身上,不止是他的雙眼,映照得他的盔甲也閃閃發着微光。

  等等,盔甲!?

  文子矜暮地頓在原地,凌不疑爲何現在身着盔甲?莫非,是與雍王父子有關。

  凌不疑轉過身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步伐越來越快,直至將人摟在懷裏才停下。

  文子矜下意識的回抱住他,她能感受到他用力的手臂,卻也能感受到他爲了不讓盔甲硌到她在控制自己的力度。

  二人在僻靜之處相擁。

  愛人的懷抱,比陽光溫暖。

  “義兄,怎麼這身裝扮?”文子矜臉頰貼上他的胸膛,有些不安的開口問道。

  凌不疑一手撫上她的脖頸,閉上眼睛輕聲開口,“姌姌,我要帶兵去馮翊郡了。”

  文子矜心裏咯噔一下,果然。

  遲遲未聽說過有雍王接詔返京的消息,她一早就猜想過會是如今的結果,也想過這一戰很有可能就是身爲男主的凌不疑帶兵前往,可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她還是不願相信。

  “何時出發?”文子矜擡頭看向他。

  “入夜即啓程。”凌不疑對上她的雙眼回答道。

  “爲何?”

  文子矜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問了出口,她知道文帝是萬萬不會派凌不疑前往馮翊郡與雍王對戰的,那就只能是他自己請旨的了。

  “雍王父子與軍械一案有關。”凌不疑擡手,掌心輕輕貼上她的臉頰,“姌姌,我必須去。”

  “可,我阿父說過,雍王悍勇擅戰,久經沙場,你......你......”文子矜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着。

  “姌姌,別擔心。”

  凌不疑柔聲安撫道,他自是明白她這是在擔心他的安危,可他必須去,不止是爲了朝局,爲了霍氏,更是爲了她。

  “正因如此,才更應該是我去。”凌不疑脣角微微勾起,試圖緩解懷中人的緊張情緒,“畢竟,你也知道,這打仗的本事,朝中再無人能比得過我了。”

  文子矜只低着頭不說話,她明白他有必去的理由,四年前他出徵隴右的時候她也不曾如此擔心害怕過,如今身份不同,情意不同,還真是想法也隨之不同了。

  她太過擔心害怕,一時間也忘了他身爲男主是有主角光環加身,自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姌姌,放寬心,此戰我做了十足的準備,我定能平安歸來。”

  凌不疑又俯身將人摟進懷裏,側臉貼上愛人的頸窩,他有些發啞的嗓音在文子矜耳邊響起。

  “你等我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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