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隻寶狐-爆炸搜索
在那震如驚雷的聲響傳來時,坐落在幽靜深林裏的唐氏老宅似乎都爲之撼動,大地震顫,護衛和侍女們跌坐在地,茫然向聲響傳來的地方看去。
小余也在巨響中雙腿發軟坐在地上,鼻下流下兩道血痕,雙耳嗡鳴發痛。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雙手一軟,撐在地上。
原本霍堅的劍刃擦在他的頸邊,這陣搖晃讓雙方都有一瞬的站立不穩,眼見那鋒利的武器便要擦破他的喉嚨。
“噌——”霍堅將劍轉向,插入泥土裏,只淺淺劃傷了皮膚,幾滴血跡滲出。
小余捂着喉嚨,神色複雜地看過去,然而霍堅並沒有與他溫和對話的想法,他神色凝重地單膝跪地,以最平穩的姿態等過這一波地動山搖。
動靜平息之後,在老宅東南角騰起了濃濃的煙塵。
那是……下山的方向。
霍堅單手抓起還在喘息的小余的衣領,逼問他:“你們做了什麼?”
小余乾咳着,鼻端又流下一道鮮血,顯見是在方纔的波動中猝不及防地受到衝擊,他艱難地吞嚥,被提着領子站得東倒西歪:“……我不知道。”
霍堅擰眉不語,審視着他的神色。
小余苦笑:“將軍您是不打算再信我一言了……只是這次我確實不知情,唐氏的人找到我,也只是聽說我是您的舊識,要我必要時儘量拖住您……不讓您去找辛氏那個女商。”
拖住他,無非是想活捉辛祕,但眼下這震天動地的動靜並不像悄無聲息地活捉。
霍堅不善這些舞弄心思的事,他一時半刻推測不明,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站起身,壓下些微翻涌的血氣,將小余粗魯地揪起來丟到無人牆邊,轉身便走。
——他答應過的,做辛祕的家臣,這種時候他要迅速趕到辛祕身邊。
邁了幾步,身後傳來了小余乾咳的聲音:“咳咳……將軍。”
霍堅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靜靜等待着。
“僱傭我的,是唐氏的嫡系二房,他們只想與歐陽氏合作,從辛氏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順便加入歐陽氏陣營。”
“但唐氏嫡系,不僅僅是二房。”
霍堅腳步頓了頓,“多謝。”他依舊沒有回頭,腰背挺直大步流星地趕向煙塵騰起之處,沒有再看小余一眼。
面容狼狽的年輕人委頓在牆邊,神情複雜地看着那個一往無前的背影。
“將軍。”他又出聲,低低地問他:“現在我們究竟是什麼呢?”
那些艱苦的、掙扎在生死線上的歲月裏,他也是這樣的,跟隨着霍將軍衝在最前的背影,雖迎着刀光劍影,但心中有一團火,讓他忘卻生死,讓他悍勇無畏。
可回到家鄉,赤地千里,十村九空,他若說自己是大曆的官兵,鄉鄰們都會閃躲開來。
他年少時立志要保護的人,變成了畏懼他的人。
——他究竟是什麼呢?
霍堅沒有回答,他的背影依然挺拔筆直,像一座穿破天穹的山峯,又像黑沉古樸的劍鋒,他沉默着,重新邁開步伐。
託唐錦自我流放的福,這座老宅人丁稀薄,即使又來了幾方勢力的人馬,大部分的院落還是空閒的,寂寥無音。
方纔搜尋他的追兵也都消失了,大概是被東南方的爆炸吸引,霍堅一路暢通無阻,在樹尖屋樑之上奔馳,越靠近東南方空氣裏那股渾濁的煙氣便越是濃烈,裹挾着吵吵嚷嚷的人聲。
他裹了裹傷口上的束帶,更加小心謹慎地潛伏。他的目的是找到辛祕,並帶她逃出,在敵方數量遠超己方時,他並沒有大幹一場的打算。
濃煙滾滾,圍繞着古宅的參天巨木盡數翻倒,連根拔出,壓垮房屋院落,驚慌的侍女和普通管事們跑來跑去救火救人,就連幾小隊歐陽氏的家兵也滿臉慌亂,六神無主。
霍堅看着這一派亂象,倏地出手,從背後突襲,單掌捂住一個歐陽氏家兵的嘴,另一手用細劍比着他的喉嚨,悄無聲息將他拖到屋後。
“說,”細劍冰冷,抵在那士兵頸間:“這可是你們動的手?”
士兵認出他就是剛剛逃跑的那個護衛,對他的身手印象深刻,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不、不是我們……”
“現在你們的領頭是誰,歐陽治?還是歐陽洵?”提到這兩個名字,他厭惡地皺了皺眉。
士兵又否認了:“方纔大公子要我們搜尋你們,但我們剛到北邊,就聽到此處的動靜,隊長便帶着我們趕回……現在兩位公子都聯絡不上了。”
霍堅皺起眉頭,心下疑慮更深。
這樣的攻擊太過危險,可能會傷到家神,所以應該不是唐氏,這個士兵又說不是歐陽治,也不是歐陽洵……有另一方勢力潛伏在這座密林中的老宅裏。
他手下用力,打暈了那個護衛,將他隨手藏在樹林之中,閃身走近煙塵。
東南院落陷落得厲害,硝石火油的爆炸力度極大,迎面幾重院門都粉碎,裂成碎塊堆迭在路邊,那些開着煢煢白花的樹藤剝落斷裂,連帶着路邊的古樹芳草都萎靡斷開,氣息奄奄。
有些人被埋了,慘呼着求救,面色焦急的侍女護衛們羣龍無首,亂糟糟地擡着石頭救人。
歐陽氏的家兵面色最爲焦急,剛剛那個報信的人說有一騎順着山路去了,後來又報說馬廄裏逃出一人,都在向山下躥,於是歐陽治也率人來了這個方向,此時房屋倒塌地面開裂,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比二公子更足智多謀的大公子雖然沒有打馬去追,但此時偏也聯絡不上,他們羣龍無首,搜查辛氏那兩人的事只好暫且放下,只由各個小隊的隊長吩咐着小心翼翼向東南方向探查。
煙塵滾滾,嗆人得很,霍堅揪起衣領捂在鼻端,小心地綴在他們身後,踩着磚石走近。
情況很糟,蜀地本就多山,唐氏老宅又是整個修建在一處峭壁邊上,坡度陡峭,老宅中臺階上上下下盤錯着,此刻被炸了個粉碎,高處的院落半塌,掉落的屋檐瓦片又將下方的宅子砸個粉碎。
山崖上的臺階碎裂之後路更加難走,歐陽家兵艱難地攀爬而入,時不時有人一腳踩空被同伴拉起,更有甚者被高處墜落的木片砸得頭破血流。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猴年馬月才能找到不知道被哪片碎石埋了的人,何況製造這場爆炸的不明勢力還潛伏在暗處,像這羣士兵這樣摸摸索索毫無章法的,哪裏能救到人。
霍堅咬牙,摘下了蒙臉布巾:“這樣找不到人。”
他一出聲便引起了周遭歐陽私兵的視線,待看清他是誰,周圍人面色大變,拔刀出鞘,將他團團圍住。
霍堅不欲糾纏,轉頭找到那個目前管事的小隊長:“你想讓你們公子活嗎?”
那小隊長是個中年人,面色沉穩,手握在劍鞘之上拔出一半,目色沉沉,似在考量。
“讓你的兵分叄路,每路用一根粗繩連接腰帶,粗繩最末端釘實在安全的土壤裏,遇到過不去的地方就用木板粗繩現搭臺階。”霍堅說得又短又快。
“我們爲何信你?”小隊長凝重地審視着他。
“我急於找我主,並無閒暇對你們下手,若你們兩位公子皆歿於此處,想必諸位回去難以交差。”霍堅強打耐心,淡淡開口。
那小隊長臉色劇烈變動,思考了一會兒,向身後一揮手:“聽他的。”
他們到底只是爲家族賣命的小兵,若兩位公子真的出了什麼事,即使能抓到這個辛氏的護衛又有何用?他年歲不輕了,不指望立下大功晉升,只希望能安安穩穩守着這一官半職。
歐陽氏軍令嚴苛,收到命令之後都很快動了起來,兵分幾路,各行其道。
霍堅直奔最高一層,他不能相信這些歐陽家兵,而只有最高處才能勉強看清整個宅院的動向。
“咳咳……呸!”一隻毛茸茸的東西從碎磚之下爬出來,火紅的皮毛都被塵土染成灰色,靈動的大眼睛被煙塵迷了,睜都睜不開。
她一條後腿有些瘸,粗粗地舔了舔那處凌亂的毛髮,就回頭扒拉碎石:“這裏,能出來。”
石塊一粒一粒升到半空,再移到一邊落地,從小到大,最後是整塊完整的玉白連廊牆面,似被無形的大手慢悠悠擡起,輕輕扔到一邊。
被掩埋在石堆下的唐錦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
“……你神力也下降太多了。”辛祕嫌棄地吐槽,要是她,足夠瞬間擡起整堆碎石,可惜唐錦神力消弭不少,只能一塊一塊挪,還怕拿錯關鍵的哪塊造成二次坍塌,這才只能讓辛祕先從小洞出來看看到底怎麼移。
“廢話少說,能出來便是了。”
唐錦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淡淡移開視線,“那邊碎石下,似乎也有人。”
“有人也是你們家的侍女。”辛祕灰頭土臉的,心情不好,語氣也不好,“要救就快點。”
唐錦喘了口氣,擡手,瑩瑩白光包裹着不遠處那團碎磚,粗魯地移動到邊上。
裏面的人露出面孔,坐在原地的狐狸不耐煩地扭頭去看。
“……咦?”
灰頭土臉的歐陽洵與她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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