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隻老實人-治療(哨向番外)
她躺在一張柔軟的牀上,房間裏開着暖風,身體疲憊而放鬆,倦怠地窩在被子裏。
而就像上次醒來那樣,房間裏不止有她一個人。
在她模糊的意識徹底清醒之前,屬於嚮導的敏銳精神域已經察覺到了身側不遠處的熱度。
像是沉睡的火山、匍匐的怪獸、被掩埋在水面之下的核彈……或是什麼酷烈暴躁,只是被短暫安撫住的可怕生物。
令她畏懼的同時,也感覺到熟悉。
她曾經與這道氣味,糾糾纏纏,一同成長、學習、戰鬥了很多年,直到他逐漸變得瘋狂危險,一點點脫離了她可以觸碰的距離……然後他們分開了。
辛祕動了動痠軟的腰身,推開被子坐了起來。
這是一間小小的,屬於女孩子的房間,牀帳、牆紙和地毯都是柔和的米色,手掌下的被單繡着一朵一朵花瓣重迭的玫瑰。
曾屬於她的哨兵正側躺在房間裏同樣柔軟可愛的沙發上沉睡着,眉心一道深深的溝壑。他看起來過得很不好,眼窩深陷,面孔憔悴,脣周有着隱隱發青的胡茬,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衫和軍褲。
即使瘦了很多,霍堅也是高大健壯的體型,領口露出微微起伏的結實肌肉,沙發對於他來說太過小巧了,他蜷縮着膝蓋,才勉強把自己塞進裏面。
辛祕腰還在痛,膝蓋和肩胛骨都有些在冷硬地面上硌久了的不適,她一向是天之嬌女,從來沒有被如此對待過。
——她本該生氣的。
然而看着自己的搭檔,那燃燒得太過猛烈後灰燼一樣憔悴的形貌,白塔最優秀的嚮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只將自己的精神力化作一隻柔軟的手,推了推他安然沉睡的意識。
像是一隻白鴿輕輕落在覆蓋着落葉的窗臺,或是一朵花緩慢墜入平靜的池塘,霍堅眉毛痛苦地擰了擰,濃密的眼睫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溫暖的琥珀色眼睛如今是赤紅一片的色澤,血絲密佈,有着獸般的猙獰。
他遲鈍地眨眨眼睛,看到了坐在牀上面無表情看着他的辛祕,霍地睜大雙眼,手一撐沙發扶手就坐起了身。
“……你醒了。”難堪的沉默後,他率先開了口。
辛祕並不回話,只仔仔細細地用眼神打量着曾經陪伴自己多年,又忽然離開自己身邊的哨兵。
他很憔悴,顯而易見地,挽起的襯衫袖口露出一截筋肉嶙峋的小臂,戰犯的標記手銬還帶在他手腕上,那圈皮膚已經被摩擦得數次破裂又癒合,結成厚厚的疤。
他低垂着臉,一點也不像曾經學院頂尖的哨兵了。那時的他一樣沉默,但那是少年人的沉穩謙恭,被衆人誇讚。現在他不言不語,只像一條可悲的、失了家的野犬。
他落魄、頹唐,空蕩蕩的襯衫下只有熄滅的靈魂在苟延殘喘。
辛祕感到憤怒,也感到心痛。
這是曾被她選中的人,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不可以是這樣的。
“過來。”她的精神絲展開,像千萬只勾纏的藤蔓,不由分說地召喚着他,霍堅喉結滾動,喫驚地後退一步。
他現在是個瘋子,五感難以控制地敏銳放大,每一分雜音都在他耳中震響,一縷清風像重錘、濃烈的顏色像針刺,一切都在折磨着他的神智,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暫。雖然這次醒來之後狀態出乎意料地好,但辛祕的精神觸絲對他來說如同致命的毒藥,他無法保證自己不會爲之瘋狂。
“不許退。”辛祕喝到,神色譏誚:“昨夜你已經做了那樣的事,還能壞到哪裏去呢?最多不就是殺了我。”
被她的譏諷刺痛,霍堅站着不動了。他頹唐握拳,牙咬得死緊:“我……對不起。”
他失控時的力道是很大的,辛祕脖子上的指印還紅腫發着脹紫,如果再失控……他說不定是真的會殺了她。
只是想到這種可能就讓他痛苦到喘息,肺部如同着了火的破舊書頁,殘破而焦慮地嘩嘩直響。
他應該退出去,離開這間房間,遠遠離開她的氣味,這樣才能保護她。
可……他捨不得。
繃得緊緊的破碎神智發了瘋地貪戀着這久違的安心,一如往常他們做完任務,她貼着他,溫柔如湖水的精神域包裹着他,一點點洗去那些狂躁的污濁。
他已經孤身在雪原上掙扎了太久,那團溫暖的火焰就在掌中脆弱地燃燒着。
他害怕自己捉得太緊,會讓火焰熄滅,可卻也無法張開手,徹底離開這唯一的光芒。
霍堅閉了閉眼,最終還是敵不過胸腔那份越來越滿溢的貪婪,緩慢地靠近了辛祕。
她窩在牀上,乾淨、柔軟、冷靜、理智,精神力也是冰冷而濃烈的,帶着花的芬芳與冰雪的純粹,而他骯髒破碎,神智緊繃欲裂。
她觸摸他的精神力越發柔軟,他就越發緊繃,害怕自己碎成齏粉的理智被她發現,被她鄙夷……被她放棄。
霍堅下意識地迴避着,推拒着她的精神力,僵硬地立在牀邊。
“霍堅,”辛祕嘗試了一下,發現他的退讓,冷聲叫他:“這會是我最後一次試着拯救你,如果你拒絕我,下次醒來,你也許只能看到我的屍體。”
——如果他再瘋癲,辛祕真的可能死在他手裏。
這樣的後果是他無法承受的,只是想想一番她慘白的模樣,霍堅眸中的鮮紅更深幾份,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深深呼吸着,努力讓那些嘈雜刺耳的電流聲從腦中消失,專注於她的聲音。
辛祕抓住了他的手,那有力帶傷的手掌緊握成拳,掌心被刺破,流出腥甜的血。
“不要……拒絕我。”
她低聲說。
像羅織成網的香氣撲面而來,他迎面掉進了那處霧氣濛濛的池塘,微涼的水霧柔柔地包裹着他,聯結着他,霍堅嘆息一聲,被這熟稔的迷茫月色拂過,終於放鬆了一些,在牀邊蹲坐下來。
辛祕貼上了他的額頭。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花朵拂過烈陽,微涼的風無聲無息地扯開他精神域中狂躁盤旋的黑泥,輕輕地觸碰着他。
血流逐漸放緩,有露水在耳邊凝結的聲音,她的黑髮垂落在他頸邊,像叢生的枝蔓,重重迭迭,將他捕捉,兩個心跳漸漸合二爲一,霍堅久皺的眉頭逐漸鬆緩。
——好久,好久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與自己的嚮導這樣親暱。
她月色般淺淡冷柔的精神絲,和鼻尖暖融融的呼吸、手掌緊緊相扣……都彷彿是上輩子的回憶。
那時他還是學院裏最出色的那個,以一敵十,一往無前,她看着他的黑瞳裏都是驕傲。
可是……爲什麼後來,他會改變呢?
——只有最強的那個,纔會是我的哨兵。
遙遠明月高高在上,籠罩着他的同時,也冰冷地注視着他。
他……墜落了。
幾乎是在霍堅呼吸變化的一瞬間辛祕就察覺到了,他原本被安撫得平穩了幾分的精神域又忽然狂躁起來,本就搖搖欲墜的斷崖天翻地覆,絕望、憤怒、貪婪、膽怯……各種嘈雜的負面情緒翻涌着,幾乎要將她一併吞沒。
與她額頭相貼的男人低聲嘶吼,喘息痛苦而急促,握着她的手驀地用力,幾乎捏得她手骨作響。
“霍堅……霍堅!”辛祕徒勞地叫着他,因爲精神反震而額中刺痛,像是被粗暴地搡出門去,逐漸喪失對他的掌控。
這樣不行,繼續下去,不僅霍堅會最終崩潰,就連她怕是也會命喪於此。
白塔最優秀的嚮導咬牙,心裏也被逼出一股怒火。
她的精神絲倏然緊繃,彷彿帶刺的玫瑰花藤,一叢一叢將他掙扎不休的精神體裹緊,在刺痛他的同時,也讓自己受傷累累。
她猛地抽出手來,拍在他臉上,力道極大:“霍堅!”
那赤紅着雙目的男人語不成聲喑啞低吼,在半瘋的邊緣被她打回一點神智。
辛祕推開了裹着自己的被子,露出下面尚帶着紅痕的赤裸身體。那片雪白落在霍堅眼中,他下意識地轉移了視線去看,辛祕卻不輕易允許,雙掌捧着他的臉,死死看進他眼中。
“抱我。”她命令道,“清醒地抱我。”
不能像昨夜那樣失了理智全憑獸慾與本能,她以己身爲餌料,要求這垂涎自己的瘋子嘗試冷靜。
霍堅喘息着,停止了動作。
他雙眸明明滅滅望進她晦暗如深海的眼中,赤紅與茶總交替混沌不休,因爲太過痛苦的掙扎,渾身都開始顫抖。
辛祕死死地纏着他,猛地咬上了他的嘴脣。
她用了牙,很快他執拗抿緊的嘴脣就見了血。這隱晦又曖昧的痛感震驚了他,讓他殘存的理智又聚攏了幾分。
接着脣瓣殷紅的少女與他分開,冰冷惱怒地繼續命令:“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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