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隻寶狐-所謂天道註定

作者:鯊魚辣椒
被這樣“屈辱”地餵了幾次藥,辛祕終於在某一天清晨退了燒,神志清醒地睜開了眼睛。

  頭腦清晰的感覺很好。

  但太清晰了,每一分生病時的記憶都躍然腦海,這就讓神很不開心了。

  於是她又小小地跟霍堅鬧了一場脾氣。

  但是在生氣之前,她結結實實地撲進霍堅溫暖可靠的懷裏,什麼話也不說,半閉着眼睛,既不哭也不笑,既不想罵他也不想親吻他,就只是軟乎乎地靠在他臂膀裏,放鬆了渾身骨頭,倦怠地倚靠了一會。

  霍堅一如既往地不說話,只用溫暖有力的五指插進她鬆散黑髮裏,慢慢地順着。

  那個奇奇怪怪的苗疆的神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啊,”他喫驚地出聲,毫無眼力勁地杵在門邊,半點不準備迴避:“一般不是地位高的動物纔會給地位低的梳整毛髮嗎?”

  “……”令人安心的旖旎氣氛一掃而空,並且蒙上了一層令人不快的陰影,辛祕冷着臉把霍堅推遠,轉身挑着眉毛看向今天沒有帶頭巾,只用一個銀環將長髮扣在腦後的神。

  他穿衣服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隨性,甚至還有點花哨,今天更是穿了一身梅花般的紅杉,露出下身絳紫色的半長布褲,腳腕上丁零當啷地轉着兩個苗銀足環。

  這身裝扮是有點女氣的,甚至還是很土氣的女氣,但他穿着好像林間自由自在的精怪,紅的花紫的葉,只讓人覺得隨性自在,半分不會令人不適。

  辛祕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對方也無辜地瞪着眼睛看回來,最後率先沉不住氣:“做什麼瞪我,要不是我把你留在我的神龕裏調理,你早就燒傻掉了。”

  “神龕?”辛祕挑眉:“所以你果然是苗疆大山裏躲藏着的神?”

  清秀男人訕訕摸了摸下巴:“誰躲藏啦,只是我們就生活在山裏,不想參與你們的戰爭,也沒有必要去參與啊。”

  他看起來很認真地在和辛祕講道理,但辛祕眼睛一轉,就發現了他話語中一個切入點。

  “戰爭?參與?你知道外面的情況?”她問。

  這一路走來,不用說夢塔山谷以裏,即使是較外層的苗寨,也對中原知之甚少,更是鮮少有人知道,中原現在一片戰亂。

  她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脣畔有一絲涼颼颼的笑意:“你不僅知道,還用上了‘參與’這個詞……有人來拉攏過你?”

  單純的神祇瞠目結舌,嘴巴張了又閉:“你怎麼知道?你是哪家的?……不對,你你……”

  他吭巴了一會,覺得這樣不對,終於反應過來應該老老實實閉嘴,這才猛地不出聲了。

  然而辛祕已經又聽出了什麼,她意味深長地看着神明憋紅的臉:“有不止一家在拉攏你?”

  “……”鬱悶死了,男人扁着嘴,瞪着辛祕,好像一朵氣鼓鼓的杜鵑花。

  “我覺得我們還是開誠佈公地談一談爲好,你覺得呢?”辛祕笑吟吟的,露出了尖尖的狩獵者犬齒。

  託阿壽神軀的福,他們交談很順暢,即使他們不懂苗語,阿壽不懂漢話,但神明總是能讓凡人領會自己的意思,也能明白凡人的語言,這是難以解釋的天賦。

  阿壽,就是那個單單純純的神祇,他的原身是大象,威武的身軀,雪白的尖齒,四足粗壯雄偉……當然,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描述,並且事實上,他還是隻皮膚柔軟,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象呢。

  他才二十歲。

  這個年紀放在真正的象身上都是小年輕,又何況是壽數極長的神明?

  霍堅同情地看着被辛祕唬得一愣一愣的毛頭小象,他簡直被辛祕叄言兩語刺探了個底朝天。

  “爲什麼叫阿壽呢?”心懷叵測的狐神笑吟吟的,溫柔極了:“是族中長輩爲你取的嗎?”

  “因爲族長想要我福壽綿長,上一位神是個苦命的孩子,還沒到我的年齡就消弭了。”小象巴拉巴拉地講着自己的來歷生平,包括自己的名字的苗語講法,自己小時候跟在寨子裏的姨姨後面要果子喫……

  辛祕耐着性子聽着,倒也不是全然的僞裝與刺探,這種全新的文化體系下長成的同類,對她來說自然也是新奇的,他野性童稚的雙眼還能看到更多有意思的畫面,這都是她從小接受教育所未享受過的風景。

  只是聽着聽着,總能發現一些奇妙的東西。

  “你……沒有祝禱的能力嗎?”辛祕有些錯愕地看着盤腿而坐,滿面快樂的小象。

  “祝禱?那是什麼?”阿壽睜大眼睛看她。

  辛祕謹慎地組織着語言:“在每個神明誕生的時候,就會爲家族帶來全新的祝福,這種祝福像是一種天賦,神明出世之後誕生的孩子就會具有這種特質,或是英勇,或是謹慎,或是善良……”

  阿壽迷茫地眨眨眼睛:“我沒有這樣的能力……反倒是寨子裏的姨姨們總愛祝福我,祝福我長得高生得壯……”

  這簡直是推翻辛祕全部認知的消息,即使是從小與神無關,只從隻言片語裏聽到神的故事的霍堅,都錯愕地愣在當場。

  難道是因爲他們身在不同的地域,所以造就了不同的特性

  又或者,他們乾脆不是同一種神?

  腦中心中滾過的混亂猜測有很多,可辛祕愣愣地看着阿壽年輕好奇的面孔,隱隱出現了一種猜測。

  就彷彿這種猜測是本來就存在的,深深地隱藏在海洋般宏大的責任、傳承、歷史之下,只是恰巧,阿壽的出現觸及了它,在深藍的海面上留下一朵輕巧的漣漪……然而深藏在下的東西被這一觸的波紋碰到,它再也無法被掩蓋,悄然地浮現在剔透的光天之下。

  “你是因爲什麼而誕生的呢?”她輕輕地問,彷彿害怕驚醒什麼夢境。

  可阿壽仍然天真懵懂,他玩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鐲子,回答她:“因爲寨子裏的人呀。他們想要豐收,想要捕獵成功,想要風調雨順,這些念力附着在寨子裏,還有寨子裏的神龕上,於是誕生了我。”

  “不是天道的安排嗎?”辛祕又問。

  “額……那是什麼?”阿壽困惑撓頭,“我只知道祭祀是族長的安排,他們覺得大象們長壽聰慧又有力,所以向象羣許願祭祀,所以我纔會是象神,不然我可能會是豹子神、豺狼神?”

  這樣的答案太過荒唐,辛祕一時有點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出聲,只是笑意卻未達眼底。

  “……有理可循呢,西山盛產虎,桑洲山林是狐的天下,文人意向多愛玄鳥文鶴,東山上古時期早於家神出世便有麒麟騰雲駕霧的傳說……”她託着腮,指腹一片冰涼:“難怪,有些神明是真實的生物所化,有些卻是來源於傳說了。”

  她的話阿壽聽不懂,他只好奇地聽着,看着她有些莫測的表情。

  “那你們這裏,也沒有什麼神明註定誕生,神明註定消亡的說法咯?”辛祕嘴角仍然帶着笑,細細問他,“若是家族需要突破,天道不會賜你們一個銳意進取的神?”

  這話有點艱澀,阿壽努力想了一會兒,皺着臉回答:“若說註定……也是有的吧,天地之間的規律是註定的。若春分種下種子,就一定會有收穫,若組織獵手出門狩獵,就一定會有長進,但風雨不可知,山林不可控,到底會收穫多少?到底能帶回多少獵物?這些都是寨民們祈求的東西,你口中的‘天道’並不會讓收穫變得簡單半分,就連我,也只是恰好得到了念力,得到了一些神奇的能力而已,若像上一代象神那般,剛出世就遇到大災荒,念力斷絕,也只能落得一個黯然消逝的下場。”

  “凡人自有凡人的生活,他們出生,勞作,死亡,並不能由誰的意志來掌控,即使是神也不行,神明只是凡人思慮中誕生的意識,是凡人願望的載體。”

  阿壽說着,眼神風輕雲淡,好似一汪流淌的泉,“我神龕中的蠟燭,每一根都是寨民的願望,他們懇求着我,我卻什麼都做不到,只能日復一日地傾聽罷了。”

  “我想,你們所說的祝福,也只是族人面對巨大的變革,心裏惶然終日祈求,念力聚集,恰好在族中逐漸改變對策面對變革之時,誕生了新的神明吧?”

  神龕裏的燭山搖曳飄蕩,千萬點焰火勾勾勒勒,纏在狐神雪白的手指上。

  “這一根,在祈求自己的娘子生產順利。”

  “這一根在求風調雨順。”

  “這一根,似乎是在希望自己長得高一些?”

  ……

  她一根根摸索過來,似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只是面上卻一片寡淡,沒什麼表情。

  霍堅跟着她,組織了一會語言,低沉出聲:“……您在想什麼?”

  他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才能更好地安撫她。

  狐神遙遙看了一眼偏東的方向。

  “我在想,原來不是天道註定了唐錦要消失,而是她守護了那麼久的族人想要變更,所以……是他們註定了唐錦要消失啊。”

  她的聲音又輕又淺。

  一些意識流的揭祕環節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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