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蒼芒被血浸染,散發出更加妖異的寒光。落霞魔性大發，嗜血如飲，手中蒼芒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那些禁衛軍踏着自己兄弟的屍體繼續進攻，倒下一批又來一批,似乎無窮無盡。月曦心急如焚,如此殺戮,她無法淡定自持，手裏的寒冰劍失去靈性，露出破綻，幾次險些中招。落霞見狀，趕緊凝聚一股巨力築起道道屏障把她護在身後。
墨離護着竹音嚎哭，雙眼血流不止,竟然被箭戳瞎了,赫然兩個血洞。她根本無視危險，被官兵的刀劍砍得體無完膚,也不知痛。月曦感到筋疲力盡，千軍萬馬的敵人,二人如何抵擋？今日莫非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她忍住胸口一股翻騰的熱血,緊咬牙關,將寒冰劍抖起一陣寒風，逼退了攻擊墨離竹音的錦衣衛。
“殺！殺掉她們！”嘉靖臉上失色,哆嗦的手指着被大軍團團圍困的落月等人,厲聲叫道。
落霞臉如刀刻,見禁衛軍攻勢越來越強，再看月曦護着墨離和竹音，疲於應付，危險逼近。她擡頭看見龍輦裏那身金黃色，憤慨激昂的大喝一聲：“嘉靖，拿命來！”
她飛身躍過厚重的人牆，捉刀在手，朝那龍輦奮力一擲。人牆如浪洶涌起伏，又把她逼回了包圍圈。
陽光折射出一條血色光線，直奔龍輦而去，其勢銳不可當。嘉靖的御前侍衛想都沒想，紛紛擋在皇帝面前，只聽“噗噗噗！”幾聲，蒼芒穿過數人胸膛，直逼嘉靖。
“救駕！”陳洪尖叫一聲，嚇得沒了魂兒。
“皇上！”又一聲淒厲的尖叫聲，一個白髮太監撲在嘉靖的身上，爲他擋住了致命一刀。蒼芒依然妖異，薄如紙片的刀刃刺穿老太監的胸膛，嘎然而止，而刀風竟已割開嘉靖的龍袍。
“皇上，奴才——救駕來遲，皇上受，受驚了——”
嘉靖驚魂未定，抱住自己縮進椅子裏，抖着聲音道：“桂，桂淮裏，是你，你救了朕。”
桂淮裏頭髮雪白，滿臉褶皺，此時的他口吐鮮血，刀刃刺穿了他，刀尖穿出，血如雨滴。他瞪着眼珠，臉部痙攣，好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功德，欣慰的笑着：“皇上，奴才，奴才對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鑑。”
早有侍衛圍住嘉靖，拖開桂淮裏丟在地上，警惕着一切。嘉靖卻是魂飛魄散，惶恐的搖着頭：“老桂，還是你對朕忠心，朕，朕不會虧待你。”
“奴，奴才，謝，謝皇上。”桂淮裏白眼一倒，一命嗚呼。
嘉靖被刺，驚嚇過度。隨行官員趕緊護着他離開了皇陵重地。命陸柄指揮數千禁衛軍及轄下錦衣衛勢必捉拿逆黨。聖旨已下，“齊落霞行刺皇帝，無論多大的代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另，擅入皇陵者格殺勿論。”
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兵敗如山倒。陸柄官居錦衣衛統領，戰無不勝，殺人無數，此時也驚駭不已。這齊落霞，究竟是神還是魔？死在她手裏的官兵何止千萬？我大明最高特務機關訓練的殺人機器還敵不過她一個女子？
“拿鐵弦弓！”他斷然大喝。兩個錦衣衛擡着一把鐵弓上前，看那鐵弓足有六尺高，弓弦粗如繩索，一弓五箭，非人力所及。而弓弦上裝有機括，靠機括之力發射，威力無比。這乃是錦衣衛特製的制敵武器，一般用於兩軍對壘。今日對付幾個女子倒是前所未見。
兩個錦衣衛拉弓，陸柄向後大踏步，拉滿弓弦，機括轉動，只聽一陣勁風呼嘯而過，五箭齊發，分五路射去。
落霞耳鼓震動，回頭怒道：“你想死，我成全你！”
她身體旋轉直上，一陣旋風逼得眼前官兵睜不開眼，眨眼間再看她，五隻鐵箭已經被她抓在手裏，她反手拋箭，蕭瑟的冷風刺骨蟄皮，“嗡嗡——”
“撲哧——”五隻鐵羽箭穿胸而過，連連慘叫，拉弓的錦衣衛驚恐的瞪着眼珠子，當場暴斃。陸柄被箭射穿了琵琶骨，血流如注。
“殺，繼續殺！”他倒退數步，以刀撐地，勉強站立。
錦衣衛不敢上去，陸柄命羽林軍啓動箭陣，不再留情。皇帝的本意是活捉齊落霞，此時看來沒有可能。他明白皇帝渴望長生不死，他洞悉皇帝心願，這才以人肉兵林累她至極。可現在皇帝被刺，萬一再被她逃離，何止一人死罪？就怕是九族不保。
羽林軍兩面包抄，圍成一個縱橫四海箭陣，一百弓箭手拉弓搭箭，“嗡！！！”一陣陣破空巨響，箭矢鋪天蓋地的飛出，斜指天空，直入雲中，劃過一道道完美的弧線，準確的射向落月等人。
“小心啊！”月曦大驚，忙揮劍擋開密集如驟雨的長箭。而圍攻她們的十幾個錦衣衛驚慌失措，被射成了刺蝟。落霞舞動兩個人肉盾牌爲竹音擋住箭矢，她一身白衣已經血洗，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她自己的血？
“快走啊！”月曦飛身爲她擋去一支箭，美目瞪圓，發狠的咬着牙關。
落霞似乎驚醒，連忙背起竹音，“我殺開一條路，你跟着我。”
月曦鎖着眉頭，忽然衝到前面去，劍光一抖，舞動片片雪花，朝對面的箭陣飛出。
此時，陸柄站在高處指揮着這場力量懸殊的戰鬥，見箭陣被打散，急命後續大軍補上缺口，“快！射死她們！”
月曦有些恍惚，一個不慎差些被箭射中，幸好明可藍及時趕到，鐵扇飛出打飛了襲擊她後心的箭矢。“找機會逃出去。”明可藍左右格擋，爲月曦護身，好令她有喘口氣的機會。
月曦嘆口氣，“她不走，我不走。”
落霞失掉理智的廝殺着，沒有蒼芒，她搶過一把□□，舞動如蛇，槍法凌厲，正是竹音所用的“楊家槍法”。□□在她手中散發出咄咄逼人的血光，舔食着迎面而來的殺氣。
你不走，我怎能走？
明可藍幽幽一嘆。
此時，天灰濛濛一片，塵沙滿天。突然戰場亂作一團，數十個白衣人闖進箭陣，攪亂了陣腳。這些人俱是使劍，身手靈活，劍法精妙。絕非尋常人物。
陸柄大駭，這些又是什麼人？
月曦熱淚盈眶，看着眼前的白衣人，哽咽一聲：“大師姐！”
來人正是大師姐宋雪凝，她領着十幾個雪宮弟子趕來救人，沒想到戰況如此慘烈駭人，官兵不退，屍積成山，月曦和落霞早已成了血人般。
“快走！”大師姐揮劍殺敵，替月曦殺開一條血路，見她身形晃悠，急忙叱道：“傻了嗎？帶齊落霞走啊！”
月曦被她喝叱，神智清明，轉身拉住落霞的衣帶，“帶竹音走。”落霞也不說話，揹着竹音躍過倉皇混亂的羽林軍，絕塵而去。
雪宮弟子劍法凌厲，明可藍暗器詭異，殺傷力極強，直讓羽林軍潰不成軍。
明世宗後期，皇陵重地發生了十分詭異的天象，煞星降臨，血光沖天。半夜裏皇陵裏發出鬼哭狼嚎的廝殺聲，喊聲震天。這個江湖傳說十傳百百傳千，成了當時最熱門的話題。不過沒多久，再沒人敢公開議論此事了。因爲皇帝頒佈聖令：再有妄議皇陵事者，殺。
沒有眼淚，因爲淚已經流盡。沒有聲音，因爲所有的語言都失去意義。
漂亮嫵媚的容顏沒有一絲痛苦，反而帶着一仲安詳的笑。
落霞跪在她身旁，痛聲道：“竹音，竹音妹妹，你別怕，我，我的血能起死回生，你不會死。”
她割開手腕，血線冒出，滴在竹音的脣上。
沒有反應，竹音依然很安靜。捲曲的眼睫毛還掛着水霧，像個睡着了的孩子般純潔天真。
落霞慌忙叫道：“竹音，別睡啊，我要聽你說說話，就是罵我也好，別這樣，別這樣貪睡，我，我擔心啊——”
她又割開手腕，血痂未凝，再次裂開，血肉模糊，弄得竹音滿臉是血。
“瘋了你？她已經死了，你幹什麼？”
顏沉月拉着她起來，喝叱道。
“不！她沒死！她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怎能這樣沒了？你們騙我，你們說我的血是靈丹妙藥，能起死回生，怎麼，怎麼救不活竹音呢？騙子，都是騙子！”
落霞咆哮着，她此時的模樣太可怕，血染的戰衣，頭臉沾滿鮮血，簡直就是個血人，真要把人嚇死。
明可藍嘆道：“柳鶯仔細驗過，卓姑娘被刺中心臟，早已氣絕，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的。人死不能復生。齊姑娘，你要節哀。”
“胡說！她沒死，她只是睡着了，她不會死！”落霞撕心裂肺的慟哭，緊緊抱着竹音不捨得丟開。
月曦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她閉着眼睛，淚水在臉上橫溢。她沒有半句勸說之詞，只是默默陪着落霞，陪着竹音。
不是緣分淺，只怪有情天。如果當年她們沒有闖入韃靼人的大營，沒有挑恤那個年少輕狂的小將軍，沒有後來種種因果，那麼今天這個至情至性的少女還在草原上縱馬馳騁，歡快一生。
可惜，沒有如果。
雪宮弟子傷亡較少，簡單處理後便各自離去。大師姐宋雪凝將江展彥帶到身邊親自照顧，當然需要落霞爲他解毒。可看到落霞那模樣，她怎麼說出口？倒是明可藍用紫玉爲他解毒，療效雖不好，也能暫時剋制毒性蔓延。
顏沉月跟明可藍商量着要離開此地，因爲皇帝已經回宮，對於皇陵重地發生的隱祕之事禁止泄露出去，暗中嚴命東廠鷹犬搜查一切可疑人等，寧可錯殺一千，勿放一人。金陵之地風聲鶴唳，戒備森嚴，挨家挨戶搜查後，嚴查關卡人流。一行人等隱匿在幕府山。畢竟幾人都成了朝廷通緝的逆黨，留在中原已經沒有出路。明可藍說，她可以利用明家的海上勢力送幾人離開中原。
因爲天氣炎熱，竹音的屍體無法保存完好。再說帶着一具屍體也沒法子上路。顏沉月跟月曦商量叫月曦去勸說落霞別再執着，應早些讓竹音入土爲安。
今夜烏雲密佈，沒有星星。偶爾出現的冷月如刀，割裂着傷心人支離破碎的身心。
落霞還跪在那裏，，木頭人般看着身體早已冰涼的少女。她背脊挺直，凸起的肩胛骨更加明顯，幾天幾夜來依然沒有半點彎曲。
月曦默默地走過去，緊閉着雙脣，也沒看落霞。她手裏拿着一塊素白潔淨的布，輕輕地蓋在竹音的身上，用帕子緩緩拭去她臉上的微塵，“竹音愛好潔淨，讓她沾了污塵多不好。”
幽幽一嘆，月曦緩緩站起，走過落霞身邊。
“月曦！”落霞嘶啞着喊了一聲，手已抓住她的手腕。
“我知道你想陪陪竹音，我這就去問問柳鶯姑娘有沒有什麼藥物保護竹音身子安好？”月曦難過的吸了口氣，淒涼的聲音。
落霞鳳目流淚，鼻翼翕動，哽咽道：“我，我知道自己太沖動，差點害得大家沒命。我只顧着自己的感受，陷大家於絕境，現在又拖累大家困在這裏。可大家還是包容我的任性固執，陪着我涉險，月曦，你，你怎麼不罵我？你還是縱容我的莽撞衝動，放任我的瘋狂嗎？”
月曦俯身靠近她的頭，柔聲道：“竹音是個好姑娘，她對你可謂情深意重。如今她不在了，你怎能無動於衷？不僅是你，我們同樣難過，不捨。你怎樣想，我再明白不過。所以，你不要擔心，沒有人怪你。”
落霞忍不住哭了，像個受傷的獸般埋在溫暖的懷抱裏汲取撫慰和溫暖。
墓穴挖好，落霞抱着竹音一步一步走了下去，輕輕地放好。
“竹音，對不起。生前我沒有好好照顧你，如今你不在了，我竟然連一副棺木也沒法給你，我，我好沒用，我不配做你的姐姐。”
回憶過往，音容笑貌，嬌俏浪漫依然清晰，她難以割捨的撫摸着竹音沒有溫度的臉頰，抽泣不已。
捧一抔土，指縫間流出，灑在沒有顏色卻依然漂亮的臉龐上。
所有人見此情景，無法不沉重。月曦美目含淚，模糊了雙眼。顏沉月，明可藍等皆是唏噓不已。
“竹兒啊，我的竹兒啊！”
突然，一個淒厲悲涼的哭聲傳來，衆人驚訝莫名，齊齊看向來人。
只見一個渾身血跡，兩眼血洞的醜陋婦人披頭散髮的奔來，聲嘶力竭的呼喚着竹音的名字。
月曦見狀不忍，高聲說道：“墨前輩，竹音姑娘已經，已經故去，前輩還要節哀！”
“胡說！你胡說！我的竹兒怎麼會死？她在哪兒？哪兒？”墨離雖然瞎了，耳鼻異常敏銳，忽然嗅到泥土的味道，瘋子般叫道：“竹兒，你在這裏嗎？這些惡人把你怎麼了？他們要害死你嗎？”
她跳進墓穴，一把抱起竹音摟緊，喃喃笑道：“別怕，別怕，竹兒，姑姑帶你走，姑姑帶你去找你爹。”
落霞急忙阻止：“墨離，你幹什麼？竹音已經死了，你要帶她去哪裏？”
“哈哈哈——”墨離一陣淒厲的慘笑，罵道：“齊落霞，你這個負心寡義的賤人，是你害死我的竹兒，我墨離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給我的竹兒陪葬！可惜，可惜我的竹兒很傻，我要你死，她一定恨我，她爲你喫夠苦頭，我怎能讓她繼續痛苦？我帶她走，你竟然阻止我？你有資格嗎？齊落霞，你給我記住，總有一日我會給我的竹兒報仇！”
落霞呆了一下，居然沒有反駁，再看墨離已經抱着竹音躍上墓穴，她雙手烏黑，指尖烏紫，竟然沾滿毒粉，沒有人敢去阻止。
眼睜睜地看着她帶着竹音逃離，更是悲哀感嘆。
“也好。墨離帶走卓姑娘總比卓姑娘孤身一人留在這荒野裏好啊。齊姑娘，你隨她去吧。”明可藍感慨道。
落霞悽然搖頭，“那個瘋婆子帶着她有好嗎？”
顏沉月皺着眉頭，神色嚴肅，“事已至此，也無辦法。落霞不該沉溺悲痛之中，如今你成了朝廷通緝的欽犯，大明天下再無處容你。你儘快離開中原，遠赴海外。有明公子照應，我也放心。二是，你爹還在苗疆，我想接他出來同你們一起走。”
落霞道：“顏姑姑，我爹的事還是由我自己處理。”
“不可。你目標太大，這一路千里之遙，如何避險？霧影山我去過，自然我去爲好。你和月曦跟着明公子去南方等你爹。”
顏沉月斬釘截鐵。又道：“明公子，不管你是不是信使，我顏沉月就信你一回。”
明可藍感覺到探詢的目光，拱手道：“可藍必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顏沉月點點頭。
“那江展彥，你們該如何處置？”大師姐走上來不安的問。落霞苦笑道：“他已經廢了武功，毒也解了，只要他說出雲兒的下落，就放他走吧。”
顏沉月道：“不成。他的來歷不明，說不定關係到二十多年前韓家那件奇案，這就是我找回復明公子的原因，等事情查清楚了再由韓家主母做主吧。如今他也成了要犯，中原也無容身之地。還請明公子收留。”
月曦期盼的看着大師姐，“雲兒究竟在哪兒？”
大師姐嘆道：“雲兒就在我們雪宮，師妹回去的時候就能見到孩子。”
顏沉月道：“雲兒在雪宮還算安全，等你們安頓好，我會想法子送雲兒同你們會合。”
落霞嘆道：“顏姑姑，你所中劇毒雖然解去，身體並沒有復元。今晚好好歇息，天大的事也要明日商議纔好。”
她說得沒錯，顏沉月臉色發暗，嘴脣乾裂起泡，明顯受到了很大損傷。她嘆息一聲，道：“各位也早些休息。”言罷，她走回洞穴裏盤膝而坐，閉氣練功。
剛下過大雨，秋夜的蕭瑟冷風寒意頗濃，沒有星辰的深夜，寒月孤寂。
只聽山林欲訴的淒涼之音，心碎了一地。
輕輕地腳步悄無聲息，猶如踩在心尖，令人心疼。
“月曦——你怎麼沒睡呢？”
落霞低沉的嘆息，轉身望着走來的仙子。
月曦走近，目中點點星光，像微冷的月光照亮了眼前人黯然失色的面孔。她輕柔的說道：“你難過如此，我也當然。我們是一體，同歡喜同悲傷，分割不開了。”
“我，讓你失望了。”落霞悽然一笑。
月曦仰望她俊美絕塵的臉，撫平她眉宇間的傷痛，溫柔的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竹音妹妹那麼美好的女孩子，誰能忍心看她韶華不在，少年如逝？可惜事已至此無法回頭，即使用整個天下來交換，也換不回竹音妹妹的命。我沒有勸你半句，是因爲我明白你的悲痛。可是世上人事本來難全，我們執着下去還會傷害很多人，連累無辜。所以，落霞不可消沉下去。因爲還有我，有我在你身邊。再大的艱難困苦，再多的危難絕境，一起承擔。”
暖暖地，溫和地，沁入心脾的淚珠晶瑩剔透，滴在指尖，猶如滴在心湖，激盪起一連串的漣漪，漸漸地泛起滔天巨浪，喚醒沉溺於痛苦悲傷之中的人兒，喚回她的清明神智。
“月曦——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令你痛苦，對不起！對不起！”落霞大力的抱緊她，雙臂收緊，生怕她轉瞬間就不見。
月曦幾乎窒息，清晰地感覺到她劇烈起伏的心跳，她炙熱的懷抱，結實堅韌的臂膀，懸浮的心終於落到實地。她輕輕地撫摸着落霞的面孔。手很柔軟，很溫暖，溫暖到可以將一切鐵石冰山融化。她探出甜美滑膩的舌尖在她冰涼的脣上輕舔啄吻，輾轉反側，軟滑溫熱的感覺觸動了落霞的每一根神經。隨後她嬌嫩的香舌便探入月曦口中，像是兩匹光滑的絲綢緊緊地交纏在一起綿長難分。
聽風品月，愛人依偎身旁，靜靜地聆聽彼此的心跳，鬱郁的心情漸漸開朗。落霞握住她的柔荑，慎重的說道：“月曦，我決定，決定去霧影山。”
“我知道。”月曦柔柔一笑，道：“你答應商姑娘的事還沒兌現呢，如果真要離開中原，總要無悔無憾。還有你爹，你總要認他的。所以，我已經打好行裝了。”
落霞這才注意到她身後有個包裹，那是大師姐準備的衣服等物。
“月曦，你，你好厲害，我想什麼總逃不出你的眼睛。”落霞感動的嘆了口氣，伸臂攬住她。
月曦微微一笑，“要吵醒他們你才甘休麼？走啦。”
風驅散了霧靄，細雨滋潤了傷痕累累的心靈，兩個相愛至深的女子從容瀟灑的邁步在山中小徑，羨煞了棲息林間的鳥兒。
霧氣籠罩的山脈綿延萬里，青山依舊，紅顏不在。看看山下的苗民艱辛困頓的日子，失去希望的活着，與幾年前初到此地時所見的蓬勃興旺大相庭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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