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

作者:青山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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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處地下暗宮,人的知覺會變得異常驚恐不安。當俏生生的仙子突然出現在眼前,實在過於詭異震撼,以至於令人措手不及,大腦也在一瞬間遲鈍了幾秒,停止了思考。

  “原來是你們,來得好快。”江慕庭卻是淡定地笑着,似乎早在他設計之中。

  進來的兩人一是穿着素白色衣服的月曦,另外一個卻是一身華貴衣飾,外罩墨青色長衫的明可藍。

  要怎樣證明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不是幻影?

  眼前出現的仙子那絕世容貌是無法複製的,她的聲音,她神態,她獨有的清冷絕俗的氣韻還能有假嗎?

  落霞模糊的雙眼努力地睜大,想看清楚她。不知爲何,她體內一陣氣血翻騰,突然噴出大口鮮血,顫顫巍巍地退後幾步才勉強站定。

  沒有想像中那般瘋狂,那般激動,刀鋒上的殺氣頓時湮滅,她像是靈魂出竅,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喃喃道:“真是你麼?我知道你終究不忍心丟下我。”

  月曦柔和又疼惜的看着她,低聲嘆道:“你卻是把我的話忘乾淨了。你現在可明白自己出了什麼狀況?此時可不是胡鬧的時候,稍有不慎就真的回不了頭的。好,現在你可要去找回自己,這裏的事你聽着就可,不要分心。”她捏住她劇烈跳動的脈搏,心道:怎麼這時候發作了?是了,落霞修煉修心訣到了關鍵時刻,偏偏不能淡定處世,一定是大悲大喜之間,觸發了壓抑已久的內息,加上她體內本就聚集了靈盅化作的神力,引發內息洶涌澎湃,此時若是不加以引導,真要走火入魔啊。

  “如果你心裏真有我,就聽我的,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管。”月曦鎮定的眼神安撫着這個出於神魔之間,煞那間就可能成魔的女子。

  落霞青絲飛揚,雙目血紅,臉色忽青忽赤,她緊繃着臉,長眉如劍斜插入鬢。眉尾挑動,像龍舞鳳飛般令人不寒而慄。她一動不動的看着月曦,忽然點點頭,走到一邊就地而坐,雙手置於膝上,氣沉丹田,閉目入定。

  衆人不禁驚訝,她這樣子好像是閉關修煉。

  江慕庭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然,幽幽嘆道:“月曦,你知道我們正等着你來解開這個謎呢。正好明公子也來了,就別讓大家久等了。”

  明可藍優雅一笑,拱手道:“江大人盛情相邀,可藍豈可怠慢?我等布衣俗子有幸進得□□陵墓拜謁天子墓冢此生有幸也!”

  “人來齊了吧,還等什麼?”單復不耐煩的嚷道。

  顏沉月打量了明可藍,見她頭戴綵帶,腰懸美玉,高雅秀美,風度翩翩。便道:“明公子?”

  明可藍笑着回禮:“正是。”

  顏沉月也沒說什麼,看到落霞卻在此時進入了狀態,頭頂冒着白氣,全身肌膚上青筋凸顯,甚至可見她淡藍色血管裏流動的血液,應是到了修煉的最高境界。

  江展彥面如死灰,胸腔裏聚集了萬般情緒,複雜難言。

  他自嘲的笑笑,“月曦,你爲何一直躲着我?”

  月曦未看他一眼,而是仔細看着四周的佈置,心中盤算起來。

  江慕庭淡淡笑道:“月曦盡得上官兄真傳,聰明睿智,通曉奇門異術,古今傳奇,今日也能破解這裏的百年謎團吧?”

  他在木椅前後左右勘測,搬弄了一番,一時搖頭一時嘆息,無法破解其中的奧祕。

  正如他所說,這裏的木椅應該是關鍵所在。月曦心想:如此奢華氣派的墓地暗宮絕不會無緣無故拿把破椅子置於此地。那麼椅子本身也沒有任何奧妙,到底有何玄機?

  她看向牆壁,又看了看頭頂,再回頭看到椅子,然後腦海中靈光一閃,既然是暗宮,也是皇帝的寢宮,皇帝貴爲九五之尊,對於宮殿的擺設是非常講究的。椅子即龍椅,皇帝寶座也。

  在皇宮建築中,九和五,這兩個數必不可少。那麼按照字面理解呢。月曦忽然轉身從宮門口向椅子走出,一,二。。。九步。然後又向回走,從一數到五,原來如此!

  古代把數字分爲陽數和陰數,奇數爲陽,偶數爲陰。陽數中九爲最高,五居正中,因而以“九”和“五”象徵帝王的權威,稱之爲“九五之尊”。

  想必□□利用了“九五之尊”的表面意義,巧妙地設計了這個迷局。不過真會是如此簡單嗎?月曦細細思索了一陣,發現椅子擺設的有些怪異,皇帝寶座一般是坐北朝南,而這把象徵龍椅的木椅卻是坐南朝北的。□□出身貧寒,讀書不多,生性多疑。他設計這個迷局一定也考慮到不肖之徒破壞自己的陵墓,所以他一定很巧妙也很淺顯的設計自己的寢室。那麼,所謂九五至尊的字面理解也有可能是反過來的。

  江慕庭見月曦一臉的釋然,趕緊詢問:“月曦得出謎底了?”

  月曦反向走出幾步,彎身看着自己腳下,在磚面上輕輕敲打了一下,發現聲響有異常,便道:“江莊主把這裏的磚頭移開吧。”

  江慕庭示意高昂和海雲天,二人緊忙上前用劍小心的撬開磚頭,果然露出一個空洞來。

  陰風陣陣,二人不敢造次,退到一邊。

  江展彥上前觀看,忽然發狠的看了月曦一眼,似是挑戰般說道:“你以爲我怕死?”

  月曦皺着眉頭,也不答話。見江展彥要跳下,便阻止道:“江公子且慢。”

  江展彥不解,剛要詢問。卻見月曦伸手在洞壁背面摸索了一陣,突然抓到了什麼東西,用力轉動了一下。

  一陣轟鳴,下面的地裂開了,所有人憑空陷入地下,驚恐中,衆人仗着自己內力高深想拔地而起,顏沉月趕緊拉着宛若木人般的落霞雙足互蹬,向對面的柱子上攀去,但是,斜刺裏殺來一掌,硬生生的打在落霞頭頂。顏沉月大慌,她雙手抓着落霞,腳下懸空,如何避開這一突襲?

  落霞毫無知覺,眼看就要捱上。角落裏一個悽然的呼喊聲淹沒在巨大的轟鳴中,“落霞!”竹音像粒微塵陷落在泥土塵沙中不見影蹤。

  顏沉月來不及多想,趕緊擋在落霞面前,突然眼前白影一晃,月曦擋住了她們,迎面對上江展彥一掌。“你竟如此卑鄙?!”

  冷冷的聲音直透心底,江展彥頓住身形,慘淡的冷笑:“既然你對我無心,讓你恨我又無妨。”

  所有的聲音已淹沒在不斷升級的震動中,人在下沉,沒有立足之處,誰也不能憑空離開這地下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當知覺漸漸回到身體中,不敢相信自己是到了天堂或是地獄?

  突然眼前像是幻覺般出現了另一個世間。如果形容這裏是人間仙境也不爲過,山水美麗,樹木蔥蘢,瀑布飛瀉,火樹銀花,看山巒起伏,江河溪流貫穿其中,田陌縱橫,數個農人在田間耕作,再看連綿山巒腳下星星點點佈置了好些農舍。想來一切不過是人造仙境,卻是令人驚懼震撼,無法相信。

  衆人定睛仔細看看,這才發現這些江河湖海似乎是用水銀塑造的假象。

  江慕庭大笑道:“這是□□想營造的大明天下吧,可惜可惜?不肖子孫無人能繼承□□畢生宏偉藍圖,只顧着自己享樂,早把祖宗忘得乾淨了!”

  衆人剛被眼前景象震顫,突然聽到他淒厲的笑聲,更是心驚肉跳。

  “江慕庭,這就是你所說得□□傳國寶藏?”

  顏沉月也被這些景象震撼,不禁嘆息。她將落霞背在肩上,不敢丟了。

  明可藍嘆道:“□□留給子孫的應該就是天下太平,人人富足的願望,人間即是天堂。□□寶藏就是這裏的人造仙境,也就是大明的龍脈吧。”

  “我看非也。”江慕庭寒意莫測的笑着,走到一間寫着“天下太平”門匾的草屋,推門進去,卻見屋內擺設的家當正兒八經的是個種田的農戶之家。

  他一眼便看見居中擺放着一個烏金打造的箱子。

  “月曦,這纔是關鍵所在。”他激動的發抖,興奮地看向月曦。

  月曦幫着顏沉月放好落霞。她走到前面看到箱子正是烏金所制,發出幽冷的光。鎖釦上有個圓孔,正是鑰孔。

  月曦取下脖子上的佛珠丟給他,轉身去看落霞,只見落霞周身雪白透明,肌肉紋理泛出冷冷的藍色光芒。可見她血管裏流淌的血液奔流不息,太陽穴鼓脹,跳動的脈搏劇烈起伏,力大無窮,震得月曦拿捏不穩。

  江慕庭雙目放光,顫抖着將佛珠放進鑰孔,噠的一聲,鑰孔與佛珠切合,烏金箱子打開了,沒等衆人上去觀看,下一刻卻見撲在箱子上的江慕庭目瞪口呆。

  顏沉月,明可藍,單復,高昂和海雲天也湊上去看了看,突然一齊失語。江展彥奔過去,竟然也呆了呆,一把拿起箱子裏的黃色布帛,快速的念道:“朕本布衣,出身農家,生逢亂世,飽經戰禍,目睹天下百姓身處水深火熱疾苦之中,朕與一干兄弟揭竿而起,推翻了蒙古人的殘暴統治,還我中華兒女的天下。朕靠百姓取得天下,不敢忘民,故此朕管制官員過甚,只希望爲官者清貧爲官,善待百姓。這副江山錦繡圖即是朕所願,可惜朕活不過百年,如畫江山只有以水銀金石製作陪朕長眠於地下。望朕的後代子孫替朕完成這宏偉藍圖,造福天下。

  自上古時代以來,得民心者即得天下,反之失天下。朕留下這傳國寶藏,即以民爲本,民安則國在,民亂則國亡。而民以食爲天,天子與庶民同樣爲五穀養育,不可廢農桑之耕作。朕留下這把鋤頭和稻穀即是朕給子孫後代之傳國寶藏。”

  江展彥放眼看去,只見烏金箱子裏擺放着一把鋤頭和一把發黃的米。

  江慕庭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

  “傳國寶藏!這就是我苦心謀奪的傳國寶藏!”

  這番變故無人不震驚,無人不茫然失措。單復憤然罵道:“江慕庭,你害得我們好苦哇!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忍辱負重,爲得是扶植韓家後人,顛覆朱明天下,哄騙我等輕信於你。卻沒想到頭來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你今天休想離開!”

  顏沉月見江慕庭一句話也不反駁,光顧着悵然發怔,便道:“今天入了這地府,想必也是不易出去。我一直想問你,你究竟爲了什麼做下這些喪心病狂的惡事?爲了這個寶藏,你需要害復明公子夫婦嗎?爲了顛覆天下,你用的着欺騙沈天陽嗎?落霞與月曦在海里遇險,也是你指使的吧。還有一切無法解釋的行徑,我想這不僅僅是爲了顛覆朱明江山吧?”

  明可藍說道:“弄雲莊的勢力觸及到沿海,我明家也不能避免。其實勾結海盜的人也有江莊主吧。江莊主派人前去說服王直與你達成交易,肆意侵襲沿海各省,造成南方局勢緊張,朝廷遲遲不發兵,連糧草軍餉也剋扣不給。若非戚將軍想盡辦法,親自募集軍民抗擊倭寇,南方一帶怕是不能保全。你先前試探我明家與王直是否關係緊密,其實呢,我告訴你也無妨。明家與王直素有交情,不過王直根本無意天下,他是爲了南方沿海開放貿易一事得罪了朝廷大員,爲了自保才遠逃海上。王直爲了歸順朝廷,數次寫書陳情,表白忠心。可惜,那些書信有如泥入大海,杳無迴音。我想這其中定是有人從中作梗,阻止王直歸降朝廷。此時想來這些緣故江莊主也是知曉的。王直有沒有去過霞光島,這是個祕密。江莊主應該試探過他,想那王直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一定拒絕了江莊主。莊主這才注意到明家,想從明家迂迴到王直那裏得到這個祕密。而今天莊主得到了所謂的傳國寶藏,是否失望至極?所有的計劃有如泡影,片刻間灰飛煙滅。莊主做何感想?”

  江慕庭無力的坐在地上,望着烏金寶箱裏的東西發笑,聽到身後的話也沒有動氣,反而平靜的說:“你們說得不錯。我收買嚴嵩父子,勾結朝廷重臣把持朝廷與江湖勢力,謀取天下的確存有私心的。我算計的那些人,至親好友,同盟兄弟,包括落霞月曦是不得不除掉的。那是因爲彥兒,彥兒的母親,我江慕庭有負於她,只要她想要的東西,我必須爲她取得。她還在海外孤島枯守終老,我連見她一面的機會也沒有。落霞一旦回到島上,她也就岌岌可危。只要落霞的身世祕密公開,彥兒,娉婷,還有許多參與此事的人都無法善終。難道她的命就比彥兒值錢嗎?

  所以復明必須死,今天,他的女兒也是要死的。”

  江展彥愣愣怔怔,他沒能弄明白義父說得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莊主以爲今天得到了傳國寶藏就是履行了諾言,再除去落霞和我們。你可以讓江公子帶着寶藏去見霞光島上的大人物們,也就爲他們母子取得了資本。江公子即使得不到天下,也能在海外做個逍遙王。這也是你要明可藍公子來這裏的原因吧?”

  月曦走了上來,她的身影擋住落霞,不讓別人窺見落霞正處在修練的最關鍵狀態。

  “可惜,事與願違。”江慕庭仰天長嘆,悲涼又無奈的大笑。“朱□□好精明,他留下這個寶藏還真是個噱頭,引得整個宮廷紛爭不止,如果有謀奪他朱家天下的陰謀份子得到這個寶藏還真要哭笑不得,非氣死不可。不過,這座金銀鑄就的人間桃源不過是個奢望罷了,□□地下有靈也是無語凝噎的。他朱家正是江河日下,氣數將盡!即使我江慕庭被□□設計,也沒有什麼損失。現在,各位還有什麼可說嗎?”

  他話鋒一轉,臉色陰沉得可怖。

  月曦頓時瞭然,江慕庭話已說得清楚,他是爲了履行對單娉婷許下的承諾孤注一擲不惜毀天滅地。他一面取得嘉靖信任,一面又積極策劃謀反大計,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扶植江展彥,爲他取得韓家後主的地位贏得資本。而江展彥是單娉婷的希望,落霞的出現無疑是個最大的威脅,單娉婷非常有可能知道當年復明公子遇害的真相。也就是表明今日知道這個祕密的所有人都不該活着離開這裏。那麼——

  “這裏根本無人能夠離開,包括你們。”

  沉悶的冷笑聲突然驚飛了魂魄,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發聲處。只見一個錦衣衛頹然倒下,身後是個陰森可怖的婦人。

  墨離?!

  竹音被墨離扶起,呆呆嘆道:“墨姑姑,你幾時進來的?”

  墨離捏了粒藥丸塞進她嘴裏,混濁的雙目落下淚滴,“傻丫頭,叫你別做傻事。可你總是不聽。現在可好?”

  竹音搖搖頭,哭哭又笑笑,眼睛卻看向月曦身後宛若木人的落霞。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快隨姑姑出去。”墨離瞥了落霞一眼,又飛快的看了月曦一眼,明顯有幾秒鐘的怔然,似乎不信卻不可不信。

  竹音卻道:“墨姑姑,我不想欠她。”

  墨離一驚:“丫頭,你說什麼?只有她欠你,你何時欠她的?”

  江慕庭掩住口鼻,微微笑道:“墨離,我正擔心你不會來。外面那些毒砂粉還是從你那兒得來的。這些年來我可沒捨得用。想必解藥也只有你纔有吧。我飛鴿傳書真怕你居無定所得不到消息趕來這裏,原來你早已混入我們當中了。”

  墨離冷喝道:“你算計得不錯。不過這種毒砂粉既然滅絕,就不會有解藥。你用竹音爲質要挾我,我別無他法只好拼着老命趕來赴死。寶藏之事已了,竹音對你來說也無用處,不論生死我總要帶她去見她爹爹。望你念在往日舊情放我們走吧。”

  說罷,她背起竹音要往外走,被單復攔住:“瘋婆娘休要騙人,你有□□害人,沒解藥救人麼?”

  “垂死之人何必相欺?”墨離冷笑着,突然揮動衣袖,一陣粉末直朝單復拂去。

  “啊——”單復大驚失色,連連揮動手臂想扇去撲面而來的粉末。想那墨離少年揚名,醫術高超。後來遭遇變故後性情大變,成了大毒醫。研製的□□可想而知的厲害。

  衆人驚愕惶恐,眼看着單複本來委瑣的身材突然膨脹發鼓,臉色灰綠,大吼道:“好毒的婆娘!哈哈哈,我單復一代梟雄竟得今日下場!江慕庭,你,你這奸詐小人,你害我兄妹今日下場,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膨脹的身體忽然萎縮,最後化爲煙氣,只剩下一疊紅衣鞋襪。

  如此驚駭的場景簡直令人失了生氣,驚恐的瞪大雙目,不敢上前一步。

  墨離揹着竹音來到入口,眼看前面顯出亮光,喜道:“外面那些錦衣衛皆是中了毒,無力攔住我們的。”卻聽竹音悽然道:“墨姑姑,真的沒解藥麼?”

  墨離安慰她:“放心。我總有辦法救你。”

  竹音想起她剛剛給自己服下的藥丸,便道:“剛剛給我喫得就是解藥吧。”

  墨離沒答話,加快腳步向前掠去。

  “她中了毒,我不能這樣走。”背上一輕,竹音滑下身去,猛地朝來的方向跑回去。

  “丫頭!丫頭!竹兒!你,你怎的這樣傻啊!”墨離氣得直跺腳,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癡情的小傻瓜!咬牙切齒的罵了她幾句,只好原路返回。

  桃源里正打得熱鬧,月曦揹着落霞向外奪路,顏沉月對抗高昂與海雲天,還有幾個江慕庭的心腹纏住明可藍廝打一團,一時戰得難分難解。明可藍看着月曦揹着落霞要走,便提醒道:“小心了!”果然斜刺裏一股殺氣來到面前,江展彥攔住月曦,哼道:“她就是個死人,你還護着她?”

  “公子請讓開。”月曦冰冷的聲音一如既往,雙手緊緊束縛着落霞的腰身。

  “月曦,我從未想與你爲敵。今日你放下她,我還是和從前一樣對你。我不計較你和她之間發生過什麼,你和雲兒,總是我心裏最美好的存在。”江展彥還是充滿希望的看着她,眉宇間露出脈脈溫情。

  月曦冷笑,像是難以理解他的態度,“公子,我已經回答你很多次了。這是最後一次。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夫君。一女不可從二夫,這是很淺顯的道理。試問,作爲妻子,危難來臨就可以丟下自己的夫君嗎?”

  可笑,又可悲。一個女子當衆承認她喜歡的是女子,並且以夫妻相稱,那就等於宣告她爲了這段不倫之情可以對抗天地倫常,無論道德。那還有什麼話可說?

  明可藍苦笑着,鐵扇忽然迅猛無比的打在幾個錦衣衛的穴道上,剛想過去幫月曦,突然被那邊膨脹的罡氣所震懾。

  江展彥的俊臉禁不住的抽搐,扭曲,鬚髮狂亂,失去往日的風度,突然咆哮道:“啊,你,你們瘋了嗎?月曦,你,你病了,你瘋了,你!”他無法用最惡毒的語言辱罵自己心中最美好最神聖的人,卻忍無可忍。

  雙掌翻動,掌心聚起團團火球噴向月曦,能量之大,無法抗衡。月曦向後退去,卻被眼前一片赤紅包裹,似乎要燃燒掉自己。她不敢丟下落霞,緊緊攬着她,用自己的肉體去抵擋不斷涌來的火球。

  幾乎窒息而死,胸腔內鬱結的一大口熱血堵住了咽喉,無法呼吸。她無力地癱在地上,依然護着落霞,“快醒醒,快醒啊!”

  江展彥瘋狂的笑:“你要與她共死是吧?我成全你!”

  他雙掌推出,兩隻衣袖疾揚而起,兩股迅猛無比的勁風如兩把鋒利的長刀劈向地上的兩人——

  “落霞——”

  “月曦,落霞——”

  殺氣肆意,顏沉月想抽身救人,卻來不及。江展彥的武功竟然練得如此驚人,比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跑來的竹音當場驚得沒了人氣。

  突然,一道刺目的亮光劃開赤紅火焰,接着數道刀芒將罩在身上的火圈劈得七零八落,點點刀芒猶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在江展彥的手腕,一聲慘叫,江展彥雙臂垂下,痛呼着踉蹌倒地,原來他沒看清對方的掌印已拍在自己胸膛。

  入定的落霞腦海裏一片空明澄淨,意念中看見一個老和尚轉動手中的念珠,對她怒目相視,哼道:“女施主,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過嗎?”

  落霞挺身而起,急道:“大師,我沒有害人,何來的罪過?我趕着去救人,大師怎的阻攔我呢?”

  “女施主犯了喜、怒、憂、懼、愛、憎、欲。你雖未入佛門,修得卻是佛家內功,況且這修心訣正是某位佛門弟子竊取的達摩祖師的不傳之功,女施主犯了諸多罪過,真不該修習這種武功。”

  “既然是佛門武功,那達摩祖師爲何不將修心訣公之於衆,這樣看來祖師也犯了自私之罪。”落霞不屑的冷笑。

  老和尚道:“達摩祖師非是私藏,而是這種武功太過霸道,若非善類,修習之人必會入了魔道,禍害天下。所以達摩祖師的弟子們也不敢偷學,可是某一天一個弟子忍不住了,他趁祖師圓寂後還是偷走了修心訣,爲避開佛門弟子追查,他遠遁離世,再無蹤跡。後來修心訣時有出沒的消息,也有人因此入了魔道。我佛門弟子有責任除掉此等禍害。無論是誰,天涯海角必要除去此人。百年來江湖上難得清靜,沒想到這霸道的東西今日再次出現,貧僧這才追來,非是佛門戒律嚴酷,貧僧觀察許久,認爲女施主不僅六根未淨,塵緣未了,還陰陽不分,亂了綱常,修煉這武功怎得要領?看你正要入魔,貧僧認爲女施主也不得放過。”

  “胡說!大和尚憑主觀臆斷就判定我非善類嗎?你們佛門弟子不去管人間不平,百姓疾苦,卻有閒情管人家兒女私情?情之一字,古往今來誰能參透?即使達摩祖師也不能悟道。想那達摩祖師爲了一己自私,離家棄子,冷落嬌妻,置國家百姓不顧,這等不忠不孝不義的人,哪來的資格管人間閒情?”落霞斷然喝道,完全不顧佛祖作何感想。

  “好個猖狂的女子!竟敢羞辱佛門祖師?你活膩了!”

  老和尚勃然大怒。

  落霞反而冷靜的看着他,“什麼六根清靜,無情無慾?你身爲佛門大師父,只受人家好香好茶,頂禮膜拜。受不得世人謾罵詆譭,我不過就事論事,你就火冒三丈,殺我是爲了封住我的嘴巴嗎?”

  “你!尖嘴厲舌,也救不了你的命!”老和尚雷霆大怒,單掌劈來,落霞也不遲疑,反手拔刀砍向他的頭頂,凝聚在刀身上的一道白光如虹般刺激着和尚的雙目,繼而整個人也如厲風劈向老和尚。

  快如閃電,老和尚退後三丈,雙掌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

  身體罩了層金光,真如佛光普照,完全不能靠近。

  “不知輕重。”老和尚哼了聲。

  落霞頓住身形,高聲道:“大師,我齊落霞無意天下權勢,也不害人。即使修得曠世神功,也是造化弄人,非我貪念。現在外面情勢危急,我的親人,朋友,還有很多無辜的人正爲了虛幻的東西拼命,佛門講慈悲爲懷,大師爲何還要留我在這裏胡鬧?”

  “南無阿彌陀佛——”老和尚周身鍍上了金光,只聽到震耳欲聾的佛門謁語,驚天動地。

  “大和尚好功夫,我沒時間陪你練功,這就去也。”落霞笑了,忽然拔刀劈開身後的雲層,翻身躍進了黑暗之中。

  “輪迴之中,還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去何處。你,倒是清醒着呢。佛門有好生之德,望你珍惜。”老和尚閉起了悲憫的雙目,唸了句佛號。

  宛若重生,落霞的靈魂附體,一招擊退江展彥。

  “月曦!”落霞收回掌勢,趕緊扶着月曦,一邊一邊的呼喚。

  月曦迷茫之中看清了眼前人,眉目俊美,神情緊張。她想說些什麼,但一個字也無法吐出,此時萬般情緒好似奔騰不息的江海一股腦的涌上心頭,怎能淡定?

  原來緊急關頭,落霞空明的靈臺發出號令,讓她提前出關了。雖然說強行出關有損身體,不過她體質特殊,倒也不需要完全按照口訣中要求的那樣一絲不苟。

  她也感到自己並無不適,內力收放自如,內息奔流不止,無窮無盡。見她安然無恙,顏沉月喜不自禁,饒是她平日裏冷酷嚴肅,此時竟然激動地落淚,好在戴着面紗也沒有失態。

  “我可是想認真聽你的話。可這生死關頭,我只好違逆你一次了。”落霞緊緊握着她的柔荑,有如星辰般精亮的眼睛再無他物。

  月曦淺淺一笑,淚如雨絲,“別貧嘴,先看看我們怎麼出去吧?”

  “出去?對,你們久別重逢當然想雙宿雙飛了。”江慕庭沉悶的聲音響起,他冷眼看着落月二人,“你們中了毒,墨離會救你們兩個嗎?到頭來還不是要生死相隔,陰陽相望?”他笑着,又對江展彥嘆道:“彥兒,爲父一心栽培你,扶植你成就大業。可惜你遇到了落霞這樣的女中丈夫,武功修爲,品德氣量皆是出衆於你,你叫爲父如何是好?你娘即使怨恨我,我也無能無力了。彥兒,你好自爲之。”江慕庭慘笑着邁步走出桃源,淹沒在一片水銀澆鑄的江河之中。

  顏沉月嘆息着,不再多看。

  高昂驚懼着想去阻止,被海雲天拉住,“高兄,莊主失去希望,也許這裏纔是他的歸宿。”

  高昂茫然道:“莊主——我們又當何去何從?”

  “你我爲人效力情非得已,如今也無所求,就該自尋去處了。”說着,海雲天對江展彥拱手道:“公子,我二人已經中毒,怕是命不長久。望公子好自爲之。”

  二人說完,也不管其他,便向墨離逃走的方向走去。

  “唉,遭了!我還有好多問題沒問他!”眼看着江慕庭漸漸消失在虛幻的江流盡頭,落霞突然想起一個疑問,連連後悔。明可藍看二人如此親厚,柔情蜜意不能言表,只有彼此,再不能容納一分的多餘,心中不禁悵然若失。

  “你想問什麼呢?江莊主已無生念,你想問的事他也不會告訴你的。”月曦明白她的意思,見她一臉的失望,便安慰道。

  “你們死到臨頭,還問什麼呢?”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個錦衣衛走到前面,脫下鐵製的官帽,露出一張陰鬱的臉。

  “是你?”落霞驚呼。

  此人陰笑着,道:“沒想到吧?我和你一樣,歷經多少次生死,始終還是活着。其實你們也算是蠢笨到家了。幾次三番都忽視我的作用。如果我真是江慕庭的人,山西右玉地宮一戰後,我用的着逃跑嗎?柳莊除妖是你們二人的傑作,可是你們可想過我爲何在那裏出現?還有海里尋寶,我爲什麼要除掉你們?

  其實嘛,我所做的一切不過奉命行事。一邊監視着弄雲莊的舉動,一邊替上面辦事,擾亂江湖視聽。江慕庭一直想除掉我,哪有那麼容易?我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給他定罪,可惜被你們破壞了計劃。好在江慕庭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動我。因爲他有把柄在我手上。可我真沒想到所謂的□□寶藏就是這堆破爛東西,真叫人失望!哼,你們這些人武功再高又能如何?現在到了收網的時候了,你們莫要反抗。外面已經有大軍壓到,說不定皇帝親兵衛對已經包圍了這裏。你們武功再高,高得過朝廷兵馬?”

  落霞一怔,看了看月曦,“他說得是真是假?”

  月曦擰眉道:“多半是真的。皇帝不是一直追尋□□傳國寶藏嗎,也許劉雲就是他的真實眼線。二十多年前劉雲就是江慕庭的書童,也許劉雲就是出自皇宮。”

  她說得隱晦,如果劉雲出自皇宮,應該就是個太監。

  “真聰明。你說得不錯,我本來出自皇宮,五歲就跟着當今皇上。後來被指派給江慕庭跟着他離開皇宮回到弄雲莊,二十年前發生的那件江湖大事我當然是親歷者,你們以爲皇帝是當真不知天下之事?一切不過是魚餌,等你們這些叛逆聚集齊了,利用你們找到真正的□□寶藏,再將你們一網打盡纔是終極目的。現在皇上正等着我的好消息呢。”劉雲得意的打量着衆人,又看着呆若木雞的江展彥,嘲笑道:“江公子,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江展彥難以接受發生的一切,他坐在地上,手臂無力垂下,陰沉的臉十分可怕,“滾!”

  劉雲鄙夷的冷笑:“你還以爲自己是頤指氣使的蜀中第一公子?海外韓家的後主?告訴你,你不過是披着光鮮皮囊的小丑而已,你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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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電腦有些問題,竟然進不了管理目錄,耽擱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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