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一樣 第48節
陳迄周接收到阮梨的眼神,先是愣了愣,隨即冷笑一聲。
阮梨真是,狼心狗肺。
他果斷把亮起的手電筒關掉,獨自一人往樓上走去,不再管她。
光亮頃刻間消失,陳迄周的腳步聲漸遠。
阮梨垂眸,站了會,老老實實跟上去。
樓道內的燈是觸摸的,先一步走在前頭的陳迄周並沒有擡手將燈按亮。他夜間視力好,始終保持沉默,自顧自地爬樓梯。
阮梨跟在他身後,默默點亮樓道燈。
到達宿舍門口,陳迄周已經在等着了,他往後撤一步,留出足夠的空間讓阮梨開門。
阮梨看着黑暗的樓道,她握緊手中的鑰匙,往陳迄周那邊走了一步。
漆黑的環境下,阮梨隱約能感受到陳迄周傳遞過來的眼神,她幾乎能想象出陳迄周低眼看向自己的模樣。
阮梨抿起脣角,沒理他,只是擡手把樓道間的燈按亮。
有光投照下來,對鑰匙孔也輕鬆許多,門很快就被打開,裏頭是一片黑。
阮梨想起許沁今天要走的事情,她打開客廳的燈,換上鞋,然後朝着陳迄周說:
“不用換鞋,宿舍裏沒有備……”“我不進來。”陳迄周沒給阮梨說完的機會,徑直打斷她,他偏頭,淡淡地別開眼,“你直接把招財提過來。”
“……哦。”
陳迄周的語氣客套又疏離,聽得阮梨一愣,她訥訥地應下,轉身進了臥室。
沒兩分鐘,阮梨便帶着招財重新折回玄關處。
招財乖乖地待在航空箱裏,沒發出半點聲響,它見到陳迄周就立馬喵嗚叫了一聲,把爪子從空隙裏伸出來,像是在撒嬌求抱抱。
看到賣萌的招財,陳迄周冷淡的表情柔和下來,他接過招財,沒多停留,轉身就要走。
但腳步邁出去兩步,陳迄周步伐微頓,回頭朝着阮梨說了句:
“下個月30號還你。”
說完這句話,陳迄周沒等阮梨迴應,直接走了。
阮梨反應幾秒,意識到今天是30號,才知道陳迄周說的這個“還”指的招財。
她靜靜望着陳迄周離開的背影,聯想到自己晚上在ktv裏說的話,突然明白他爲什麼生氣了。
先前是她麻煩陳迄周照顧招財,那段時間忙,阮梨沒怎麼去基地看望過。
能看得出來陳迄周把招財照料得很好,從招財的舉止也能看出來它很喜歡陳迄周。
而這會陳迄周剛完成任務,她就當場提出今晚把招財的東西搬回來,多少是有點用完就丟的既視感。
但她只是怕陳迄周到時候執行任務聯繫不到人,所以纔想趁着有機會搬回宿舍,沒有急着要撇清關係的意思……陳迄周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口。
阮梨握緊門把手,她慌張地往前走一步,想叫住陳迄周,可踏出門檻兒,到嘴邊的話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樓梯間的腳步聲遠了,阮梨縮回腳,關上了門。
她轉回陽臺時,提着航空箱的陳迄周正好出現在單元門口。
阮梨看見他先把招財放到後排,然後才坐上副駕駛。
劉鈞鵬還停在原來的位置上,從她們宿舍樓上望過去,勉強只能看見兩人的下巴,看不見臉,看不見表情,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陳迄周扯過安全帶繫好後,兩人似乎停在原地多聊了幾句,接着,劉鈞鵬纔打着方向盤啓動了車子。
車尾燈消匿在高大的樹木樹隙裏。
阮梨望着空落落的街道看了幾分鐘,最後才關上窗回臥室。
招財一走,屋內靜悄悄的,耳邊更是半點動靜都沒有了。
阮梨瞥向許沁的臥室,發現那間屋子已經被搬空。
她收回視線,躺倒在牀上,盯着老舊發黃的天花板發起呆來。
這麼躺着不到半個小時,客廳傳來一陣開門聲,阮梨騰地坐起來,她臥室門是打開的,順着望去看到了翁雅妮。
翁雅妮身後沒人,她顯然是一個人回來的。
阮梨端着牀頭櫃的水杯喝了一口,走出去,探頭問道,“許沁走了?”“是的。”翁雅妮邊脫下外套邊說,“我看着她進去纔回來的。”
阮梨輕聲嗯了一句,靜默片刻,忍不住問:“許沁是回南霖市嗎?”
“不是。”
翁雅妮搖頭,“沁沁她不喜歡南霖,她說她想去北方看雪,買的機票是飛東北的。”
這話有些出乎意料,阮梨怔了怔,下意識問:“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翁雅妮困惑地看着阮梨,沒反應過來阮梨的問題,阮梨只得重新複述一遍,“她爲什麼不喜歡南霖?”
阮梨皺着眉,覺得很奇怪。
如果按照翁雅妮所說的,許沁在南師大附中就喜歡上了陳迄周,那南霖這座城市應該也是許沁的家鄉,是最好的去處。
“嗯……”翁雅妮沉思一瞬,面色爲難,“跟沁沁的原生家庭有關,太多的事情我不方便透露。我唯一能說的就是,沁沁的父母對她很不好,而且她在高中的時候好像還經歷了校園霸凌和孤立。”
阮梨沒吭聲了。
翁雅妮看了阮梨一眼,換上拖鞋走過來,“沁沁上飛機之前,託我轉告你幾句話。”
聞言,阮梨擡眼看向翁雅妮。
“她說,之前對你說過的那些話真的很對不起,是她想偏了、羨慕你嫉妒你才一時腦熱,還有就是謝謝你。”
翁雅妮頓了頓,在阮梨疑惑的眼神下繼續道:“沁沁說謝謝你以前在附中,看到她背上貼着帶紅墨水的衛生巾時,遞過來的那件校服外套,雖然這聲謝謝來得很遲,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你也早就忘記了,但她還是想謝謝你。”“校服外套?”
阮梨皺眉,關於這件事她壓根想不起來,又或者說,她根本不記得高中和許沁有過交集。
翁雅妮見阮梨的表情,就知道被許沁猜中了,阮梨果然不記得。
她拍了拍阮梨的肩,安撫着,“記不得很正常啦,說明阮阮你人好,肯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
阮梨扯了扯脣角,沒搭腔。
“話說起來,今天晚上佟主任生日你們玩得開心嗎?”
“挺開心的。”
阮梨斂下眉,要是不算上最後惹陳迄周生氣這一出的話。
翁雅妮低下腦袋,她看着明顯心事重重的阮梨,不禁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阮梨不太想吐露心聲,否認了。
“不過我怎麼聽說,佟主任生日在八月盛夏時節,這會不是四月都沒到麼。”
阮梨愣了愣,“你聽誰說的?”
“胡旭啊。他本來今早剛結束任務,就給我發了消息報平安,我想着和他好幾天沒見面,等他休息到晚上,然後正好我下班就跟他去喫飯,但他說今天不行,要去看望之前的隊長,後來不知道怎麼又去參加佟主任的生日會了。”翁雅妮無奈地聳了聳肩,“我也不清楚他在搞什麼。”
阮梨緊蹙着眉,她想起陳迄周每次對佟主任的態度,以及上次在烤魚店時,佟主任問程迄周的那句:
“你的訓練方式比老譚還恐怖嗎?”心底那個不好的猜測愈發強烈。
如果沒猜錯的話,佟主任的老公很可能也是武警,而且已經……
翁雅妮看着沉思的阮梨,大喇喇地打斷她,“好啦別想了,我先去洗澡了。”
“嗯好。”
阮梨目送着翁雅妮走回臥室,她輕嘆一口氣,拿起手機看着微信界面。
許沁的微信頭像被頂下去了,阮梨往下劃好久才找到,糾結幾分鐘,她還是發了句“一路平安”過去。
那邊的許沁在飛機上,很久都沒回消息。
直到阮梨睡前,纔在微信上收到許沁的回覆——
【謝謝,也祝你事事順遂,和陳隊早日複合幸福長久^v^】
三月的最後一天,張洵還沒接受佟主任的轉院診治方案。
他對做手術這件事還沒考慮清楚。
一開始,周臨開不能理解張洵糾結的點,因爲無論做不做手術,他的聽力都會受到影響。
直到他和阮梨一起去查房時,聽到張洵和隔壁牀的家屬聊天,總算明白他這麼多天在猶豫什麼了。
音樂於張洵而言,就是生命。他捨不得放棄音樂,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抓緊最後的時間寫歌彈吉他。
周臨開見張洵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身邊沒有親人,於是走進去多勸了幾句。
這一勸,才知道張洵的父母早就離世了。
他身邊沒有直系親屬,算得上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阮梨看見身旁的周臨開沉默半秒,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你先不要想那麼多,佟主任也只是把所有的可能性跟你說了,它不一定做手術就會影響到聽力的,你心要先放寬啊,我們肯定還是建議你做手術。”
“是啊小夥子。”
隔壁牀的家屬跟着說道,“你年紀輕輕,現在看着好像這個坎兒過不去,其實沒什麼過不去的,人生嘛,之前不還有個著名音樂家年輕的時候雙耳失聰,後來還能彈琴嘞,叫什麼來着,哦對,莫扎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