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錦花怎比雪中炭
陳嬰直入後堂，令侍者退下後，這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額頭卻是汗水流淌。他不善武力，可是那徐淺卻是東陽縣中極有名氣的武者。沒想到在於兵刀下，竟然毫無抗力，竟被一刀斬殺。
若是於兵當時要殺他，只怕也是難以倖免。好在於兵殺了徐淺後，便即收手，對陳嬰依舊以禮相待。陳嬰回到後堂，遠離於兵後，卻不免有些後怕。
他以忠厚寬仁之名，爲東陽縣人所敬服，卻是缺乏決斷。一時想和項梁結盟，一時又擔心項梁藉機吞併自己的軍隊。想借機發作，率兵攻打楚軍，卻又擔心真的兩敗俱傷。
因此心中極爲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忍不住將手中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便在此時，內堂中陳嬰的老母，聽到破碎之聲後，聞聲而出。見陳嬰眉頭緊鎖，知道他遇到了難事。
陳母出身大家，極有見識，便微笑問道：“我兒何事煩惱？你現在已是東陽縣的首領，怎麼還如此沉不住氣？凡事都有解決之道，何必拿一個杯子撒氣！”
陳嬰急忙施禮，扶着母親坐下。他知道母親極爲睿智，便把項梁被陳王授爲上柱國，派使者前來結盟之事，自己一時無法決斷，一一說給陳母聽。
陳母點點頭，微笑道：“此事倒也罷了，爲何你身上卻有血腥氣？”
陳嬰皺眉道：“母親大人，你有所不知，那使者極爲無禮！徐淺不過是說了幾句狂言，便被那使者當場斬殺。不過卻沒有對我無禮，我藉口回後堂考慮，這才遠離那兇人。”
陳母笑道：“那使者雖然兇悍，卻對你禮敬有加，想來是結盟之意甚誠。你一介文人，在鋼刀鮮血前，卻不露懼意，那使者自然不敢對你無禮，很好。那徐淺等人雖說推你爲首領，卻常常指手畫腳，對你缺乏敬意，被人斬殺也好。只是你到底有何打算呢？”
陳嬰搖頭道：“孩兒愚魯，請母親大人指點！”
陳母點頭道：“我自從嫁入你陳家，從未聽說你陳家祖上有顯貴之人。你缺少世家的教導，你卻突然要掌控數萬軍兵，難免有些力不從心。窮人乍貴，卻不是吉兆。你此番猶豫，難不成是當真想自立爲王嗎？”
陳嬰搖頭道：“母親大人，徐淺等人數次要我稱王，我都推脫了，正是知道此事太過危險。還請母親大人教誨！”
陳母沉吟片刻，說道：“那使者攜帶禮物，孤身而來，顯然很有誠意。不過稍被違逆，便跳起殺人，顯然是對自己的軍隊極有信心。我兒若是與之爲敵，只怕後果堪憂。”
陳嬰想起於兵跳起殺人的果敢，殺人之後面不改色之沉靜，不由得又是額頭見汗。急忙問道：“母親大人，依您的看法，孩兒該當何他們結盟嗎？”
陳母卻又搖頭道：“我聽說一句話，叫做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們和他結盟，不過是合作，正如錦上添花。可是如果我們奉上柱國爲主，領兵歸於他的麾下，上柱國立刻兵威大漲，卻是雪中送炭。”
陳嬰吃了一驚，道：“母親大人，你是說要我率領軍兵，投奔到項梁將軍的帳下，聽從他的號令嗎？”
見陳母點頭，陳嬰卻問道：“母親大人，如今我統兵數萬，東陽縣也頗有能戰的將士，爲何不求自立呢？那項梁帳下，不過有項籍一人頗有勇力，兵員還不滿萬，兵力遠在我東陽縣之下。我們去投奔他們，不是自貶身價了嗎？”
陳母搖頭道：“項氏原本在楚國，便是世代爲將，統兵作戰，遠遠在你之上。況且此時天下紛爭，羣雄蜂起，局勢極爲混亂。你若是歸屬項氏，若是起事成功，你擁戴之功，足以封侯，世代富貴。萬一起事失敗，你並非首領，不受關注，也便於逃脫，另起爐竈。你明白嗎？”
陳嬰一聽，恍然大悟，深深拜謝母親，隨即辭出，再去會見於兵。
卻見於兵正端坐席前，自斟自飲，泰然自若。陳嬰微笑道：“於將軍，好膽識！你就不怕我回後堂，召集刀斧手，將你斬殺給徐淺報仇嗎？”
於兵站起施禮，道：“在下自知魯莽，得罪陳先生。先生若是想要責罰，於兵領罪便是。只是不知陳先生如何決斷，還請先生示下！”
陳嬰卻買了個關子，說道：“於將軍，茲事體大，我要和各位商量才能決定。你膽略過人，不妨便在一旁陪同。”
他倒也想考驗下於兵，看他在衆將環繞下，是否還是如此大膽。卻見於兵微笑道：“很好，多謝先生。我便在一旁陪同便是，看先生究竟如何決斷！”
陳嬰當即招呼侍者，一邊派人去召集衆將，一邊重新收拾整理大廳。拖去徐淺的屍體，灑掃乾淨後，重新擺上酒席。於兵只是靜坐一旁，微笑着淺斟慢飲，一言不發。
不多時，陳嬰麾下衆將便都已聚齊。陳嬰獨坐一張條案前，卻沒有衆將的席位。衆人紛紛站立在大廳中，不時有人低聲談論什麼，陳嬰卻也不理會。
這時，有一個年輕人上前一步，正是當初一起殺了縣令，後推舉陳嬰爲首領的年輕人中的一個，名字喚作路乙。對着陳嬰躬身施禮，說道：“陳將軍，不知喚我等過來，有何事情？那徐淺去哪裏了？怎麼不見他？”
陳嬰昂然而坐，說道：“你等推我爲首領，自然要聽我的號令。那徐淺卻處處對我不敬，已經被我殺了！”
路乙吃了一驚，問道：“陳將軍，你當真殺了徐淺？他究竟犯了什麼罪？”
陳嬰面色冰寒，看着路乙說道：“徐淺對我不敬，更是在楚軍使者前狂妄無禮。因此被我殺了，怎麼？你有話說？”
路乙見陳嬰端坐，卻透出一股威嚴，渾不似平日裏平和，不由得心中暗驚。他極爲機靈，立刻說道：“屬下不敢！徐淺對將軍不敬，便是死有餘辜！屬下絕無話說！”
陳嬰點點頭道：“很好，你既然無話說，便先退下！我有話說。”
路乙立時後退一步，站到衆人當中。而陳嬰麾下衆將，見陳嬰當真拿出首領威嚴，不拘言笑，不由都是心生敬意。而徐淺以勇力聞名，竟然被陳嬰無聲無息的斬殺，更是對陳嬰產生了一絲懼意。
一時間整個大廳竟然鴉雀無聲，安靜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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