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48章

  紀彬猜得沒錯,他家繡品就是格外好看。

  就連柴娘子也難得誇不錯,這已經她很高的評價了。

  而柴力又是小心翼翼收起來,騎馬前往春安城。

  這條官道他已經走得無比熟悉,一路暢通無阻,終於在九月十四下午到了如意樓門前,

  裏面的夥計看到柴力,眼裏都亮了,趕緊去牽馬,又讓人去找柳掌櫃。

  這位獨臂漢子他們是認識的啊!

  那就是紀彬的手下,聽說還受過朝廷的封賞,可厲害呢!現在肯定是來送刺繡的!

  如意樓上下都知道這件事,畢竟在春安城貴人圈子裏已經傳遍了,甚至連汴京迎親的都知曉這件事。

  那迎親的人本就眼高於頂,如此更是看不上他們偏遠之地的作風。反正王家都快恨死趙家。

  現在王家做了幾手準備,普通繡娘也在做,還寫信讓人去蘇杭買。終於紀灤村的這幅繡品則是王夫人最大的指望。

  因爲紀灤村屬於春安城下面的村子,只有紀彬他們做出來了,這個臉還沒丟盡,只要足夠好看,那也是他們這裏的特色。

  王家大小姐也跟家裏妹妹有了嫌隙,畢竟這事還是小妹惹出來的,出事之後她還覺得自己沒錯,氣得大小姐又哭了場。

  不管怎麼樣,這兩家的笑話大家是看得非常過癮。

  可如意樓被牽扯其中,自然是有些焦急的。如今見柴尺提前趕過來,渾身上下都透着歡迎。

  柳掌櫃也是如此,畢竟這事出來,他們如意樓是押寶到紀彬身上。

  只要紀彬能拿出不錯的繡品,那如意樓的名聲更是會再上一層樓,以後的地位就會更加穩固。畢竟這件事備受矚目,誰能解決問題,以後誰在這個行業的話語權就更多。作爲彩帛商會成員之一,柳掌櫃必然想要解決這件事。

  但他也沒想到,柴尺竟然提前把東西過來了,要知道半個月時間已經很緊張了。還是說紀彬爲了趕時間,只做了普通繡品?

  紀彬是這樣的人嗎?

  自然不是,他在回去路上都在畫繡樣,之後又用銀子買時間。

  他給繡娘們出的價碼,那就是花錢買時間,引娘甚至多出一百兩,讓巧晴快點去紀灤村。他們兩個看着淡定,其實心裏最知道時間有多重要。

  然後又以極高的價碼,讓繡娘們可以快些趕工。

  但這些東西柳掌櫃他們不必知道,只要看看做出來的繡品就行了。

  柴力還跟之前一樣沉默,到樓上之後,直接打開繡品,對柳掌櫃道∶還請掌櫃驗貨。

  可現在的柳掌櫃根本聽不到柴力在說什麼,因爲他的全部身心都在這幅繡品上。繡品還沒完全擺開,就能看出來漂亮程度。

  柳掌櫃甚至不敢用手去碰,只是抱着盒子走到窗臺旁。

  沒記錯的話,紀彬頭一次拿繡品過來,也是在湊着這個窗戶看繡品的。如今又來一次,柳掌櫃的心情肯定不同。

  因爲這幅繡品的精美,已經遠超之前的繡品了。

  不管是花樣,還是紋理,還是繡工,又或者針線的處理,堪稱完美。放到刺繡甚多的江南一帶,這也不是凡品。

  更別說裏面的花樣是紀彬集百家之長畫出來的,既貼合新郎服,又別出心意。

  柳掌櫃嘆口氣∶誰能想到,一個小村子裏,竟然能有這樣的繡品。

  他對紀彬的信任並非來得莫名其妙,而是紀彬太靠譜了!感覺無論找他做什麼,他都能做到!

  現在柳掌櫃也不敢耽擱,讓夥計安排柴力先休息,自己則帶着繡品去王家。王家是春安城本地的富戶,家裏又有人在這裏做官,跟他們交好自然沒問題。

  而且他解決了新郎服刺繡的事,趙家也會感謝,這種事柳掌櫃可太樂意做了。

  王家氣氛壓抑得很,完全沒有辦喜事的感覺。

  畢竟汴京來的人,那都是親家請來迎親的,甚至還有家中族老。如今都在王家住着,這事怎麼瞞得住。

  反正王家下人已經聽過好幾次了,汴京來的小廝都說他們邊遠之地蠻荒之人。氣得人跺腳,但也不敢起衝突。畢章若是再起衝突,這臉可就真的沒了。

  王夫人則是在跟王老爺說商量多添鋪子,但她婆婆重男輕女,不想給孫女那麼多東西,這又是-樁事。

  還說陪嫁的東西已經夠多了,至於嗎。

  怎麼就不至於了,能添點東西讓她大女兒少受委屈就至於。怎麼一天到晚,全都那麼糟心呢。

  直到聽見柳掌櫃求見的消息。

  這讓王夫人立刻站起來,旁邊她娌還笑∶柳掌櫃嗎,還真指望那個鄉下人做出什麼東西?

  王夫人懶得理三房家媳婦,直接讓人去請。

  柳掌櫃過來,臉上帶着喜色∶恭喜王夫人覓得佳婿,可喜可賀,汴京城下的望族,讓人羨慕啊。

  王夫人總算露點喜色,那是自然,那可是汴京啊。南軍國上下擠破頭都要去的地方。

  倒是旁邊王家三媳道∶人家地方尊貴,規矩也大,看不上咱們這種地方,沒辦法。

  柳掌櫃也不接話,讓夥計捧着盒子過來,裏面裝着的正是從紀灤村來的刺繡。沒錯,紀彬這個時候也沒忘了在盒子上貼了張紅條。上面正寫着邑伊縣紀灤村。

  這是紀彬的筆跡,字跡頗有古風,有幾分神采。

  但在場的人顯然不在意這個,而是要看裏面的繡品。

  王夫人勉強沉得住氣,見丫鬟們在拆盒子,順便問道∶不是說要半個多月嗎,這怎麼提前送來了,若是做工太差,我是不會收的,更不會付後面的錢。

  可話音都沒落下,丫鬟的驚歎聲讓她立刻看向繡品。

  祥雲如意,海水江崖,走鶴飛鷹,延綿不絕。

  王夫人是看多繡品的,不然也不會一眼相中紀彬送來的東西。

  如今這幅繡品,更是讓她眼帶震驚。

  拿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這絲線,這布料,全都是她選定的。可做出來的東西,卻讓她不敢相信。

  太漂亮了,太華美了。

  這樣的富貴錦繡若是用在衣服上?

  王夫人立刻道∶快,快把製衣官請來,看她們如何用繡品,快!我們十六日早上起程,如今十四下午,還有時間,應該有時間直接做好的。

  這製衣官可是禹王從京城來到的女官,手藝一絕。衣服隨時都能做,只等着繡品。

  原本以爲這繡品要在迎親的路上做了,雖然面子上過不去,但好歹到汴京的時候能做好。至少車馬到汴京可以直接交換兩邊的衣服。

  如今柳掌櫃他們憑空爭取到了時間,若是趕得着急些,豈不是立刻就能動手開始做?

  王家三房媳婦兒也看呆了去。

  她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刺繡啊,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對柳掌櫃道∶那個村子叫什麼?可還接刺繡的活計,我這有幾個繡品活,他們能不能接。

  這邊剛交貨呢,怎麼就有其他人訂貨了。

  柳掌櫃拱手,意思是以後詳談。

  而趕過來的製衣女官,則是對繡品嘖嘖稱奇。

  她們自然是見過許多漂亮物件,像這樣新奇設計的,也不見。

  聽見女官們都誇這繡品好,王夫人心裏這口氣總算放下了。這邊請着女官們幫忙縫製,另一邊則讓人給柳掌櫃上好茶葉。

  等王夫人安排好製衣的事再過來,臉上明顯多了笑,對柳掌櫃千恩萬謝,立刻讓人送上銀兩。

  等柳掌櫃離開,王夫人是徹底高興了。

  她有種預感,這次做出來的新郎服,只怕比上次的還好看,還華貴。這樣汴京的人就不好說什麼。她的女兒也不用受委屈。

  這件事不出天時間,瞬間傳遍整個春安城達官顯貴家中,畢意上次宴會上,趙家跟幹家差點打

  起來,這事大家都知道的。

  更知道王家用了全部人脈,就是想補救新郎服。

  這新郎服跟其他東西又不一樣,是最基本,最能被大家看到的體面,更是兩家的顏面。其他嫁妝可能知道的不清楚,但這穿在身上的啊,怎麼都能看出來對方的誠意。馬上要出發了,新郎服卻毀了,這就是在打親家的臉。不然王家爲什麼那麼着急。

  王大人氣到都不想辦公,更是責問王夫人,是她管着內宅,爲什麼繡房的看護都做不好。現在終於解決了,王夫人可算能鬆口氣。

  這樣的事竟然解決了?

  王夫人怎麼挑剔衣裳的,大家可都看在眼裏,之前怎麼愁眉苦臉的,也看在眼裏。現在竟然眉目舒朗,展開笑顏了?

  不少人知道,王家三房的那日也在,偷偷打聽繡品是不是特別好看,所以王夫人才放心了。

  要知道這王家三房一向有些彆扭,說話陰一句陽一句,這才卻罕見點頭。說那刺繡確實好看。連女官都誇好呢。

  這下春安城的貴人們可都驚了。

  說實話,春安城的人再怎麼覺得汴京的人傲氣,其實都有些嚮往,若是讓他們選,是在汴京生活還是春安城生活,所有人都會不假思索選汴京。

  天子腳下,皇城裏面,誰不想去?所以對汴京的人,汴京的事,都有些嚮往。

  至於在汴京當女官的,自然更不用說,就算家裏的老爺們也會對女官敬三分。這是真正見過聖人,見過貴人的。

  她們都給禹王做衣服好嗎,什麼沒見過啊。她們都誇的,那自然是好看。

  不少想瞧熱鬧的,知道王家氣氛沒那麼差,乾脆相約去瞧瞧新郎官的衣服。

  王夫人知道這些人,有的是好奇,有的是看笑話。但她現在還怕看笑話?只怕這些人羨慕得不行好吧。

  其中趙夫人也在其中,她這次過來,是再次登門道歉。

  之前來過幾次,但王夫人顯然不見客,就算見着了那臉色難看的能刮鍋灰。

  現在事情解決,倒是讓趙夫人進門了。

  衆人一看王夫人這幅模樣,就知道這刺繡定然不一般。

  可是真正把新郎服拿出來的時候,還是讓人炫目。女官們花了一整天時間來把刺繡坐到衣服上。

  這新郎服跟平常的衣服一樣樣式,通身紅色,前襟腰帶赤黑,布料是如意樓最好的料子。女官們的手藝自然不用說,衣服挺括,線條流暢,丫鬟們拿起來,這些夫人們就知道,這衣服穿上絕對好看。

  但她們忍不住站起來的,還是上面的刺繡。

  金絲銀線穿插而過,刺繡平整光滑在衣襬上蔓延海水江崖圖,濺起的水滴絲絲纏繞,十分寫意的跟祥雲如意連接,寫意的鶴鷹圖,喜慶又不失灑脫,像是要活過來一般共同慶祝這場婚禮。

  領口袖口單看的話,是單獨的圖案,若是跟衣服上的刺繡映襯在一起,那就是活水流淌,隨着穿衣之人的行動,慢慢流淌。

  活水的寓意,在任何文化裏面都是希望跟開始的象徵啊。

  如果只是樣子好看,那也罷了,但這刺繡針腳平整,繡法嫺熟。-看就是大家之作。

  妙,實在是太妙了!

  王夫人見她們都看到了,立刻道∶快收拾起來吧,這東西可要放好,別被哪家不長眼的再偷了去,自己女兒不好嫁,就來偷別人家的物件。

  說完之後,衆人偷偷看向趙夫人,見趙夫人果然臉色鐵青,沒一會直接離開。

  很顯然,這件事解決了,這兩家也是世仇了。

  不過王夫人的話確實難聽,趙家小姐確實跋扈,但當時也是她家小女兒先挑釁。

  再加上之前的事,只能說兩家都錯,如今事情解決,說話又難聽起來。

  但她們也都是來看熱鬧的,說些場面話緩和緩和氣氛就行了。

  只是從王家出來之後,她們的目的地都一樣。那就是如意樓!她們也要定下那樣的刺繡!

  誰家有婚事的,也想定下那樣的繡樣的刺繡!

  經過這事之後,春安城所有貴人家的衣裳,只怕都要在如意樓做了吧。

  此時的如意樓裏,柳堂櫃聽着夥計們報的消息,下意識摸摸自己鬍子,好事啊,真是好事.紀彬這人,自己真的沒看錯!

  柳掌櫃又道∶柴力呢?可要好生照顧他,這是紀彬的手下。

  夥計忙道∶說是出去辦事了,還打聽王家的情況,只要王家那邊沒問題,他要回紀灤村了。

  好好好,派人隨時伺候着,等他回來一定要告訴我。柳掌櫃道。就算衝着紀彬,他也會善待柴力的。以後他跟紀彬合作的機會還多着呢!

  柳掌櫃這邊喜笑顏開,但春安城另一處鋪子裏,那東家可是一臉木然。

  繡望坊處於春安城第二繁華的街道禮寧街,這裏的鋪子規模也不錯,只是不如臨安街的罷了。而繡望坊這條街上,卻是數一數二的規模。特別是彩帛這一塊,他稱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但這是以前的事,現在卻門戶冷清,讓人走不進來。主要原因,還是對面彩帛店的事。

  原本那彩帛店只做些熟人生意,要是其他客人,肯定去繡望坊,畢竟他們有荊高莊的布料絲線,還有不少好的花樣,更認識不少繡技出衆的繡娘。

  這是他們繡望坊立足的根本。

  當然了,最賺錢的,還是紀彬出現的時候,他帶着從未見過的繡樣,從未見過的繡品。讓繡望坊東家張放狠狠賺一筆。

  張放看出來這刺繡好賣,乾脆讓自己認識的繡娘們開始模仿。這下又是一筆進賬。

  張放也想過,要不要提前跟紀彬說一聲,但要是說了,肯定要給他分錢。再說一個鄉下小子懂什麼。

  等他發現的時候,肯定手裏一堆同樣繡樣的繡品了,除了自己,也沒人能全買下吧。到時候再壓壓價,自己高價賣出去,豈不是美哉。

  這樣的想法卻在紀彬出現在春安城的時候—破滅。

  紀彬這個少年知道自己用他繡樣,竟然也沒過多糾纏,甚至沒提錢的事,連生氣也只是一瞬間,情緒瞬間迴歸平常。

  當時張放甚至都驚訝幾瞬,不過他還覺得沒什麼,畢竟只是個少年而已,他又能做什麼呢。在春安城裏,紀彬也只認識蘭阿巷那羣人,能有什麼大氣候。最後還是要灰溜溜賣給他。

  可後面事情發展,完全出乎張放意料,從對面彩帛店突然有了跟他一樣花樣的繡品,再到整個春安城小店裏全都有,而且他們手裏明顯有繡樣,紙張上畫的繡樣,並且在上面標註了什麼顏色,要注意什麼那種。

  不然怎麼會比他做的還要漂亮?

  然後是彩帛商戶的故意針對,其中的柳掌櫃竟然幫紀彬出頭,還是他把那些繡樣分發下去的。擺明是站在紀彬那邊。

  以後繡望坊的張放才知道,紀彬竟然跟柳掌櫃搭上線,給如意樓提供繡品?

  在以後的日子,那就是張放絕望的日子。

  雖然紀彬再也沒出現過,他卻時時刻刻感受到紀彬的針對。比如時不時對面的小彩帛店,就會出現一張不錯的繡樣。比如紀彬跟荊高莊有了合作之後,荊高莊坊主荊姐對他供貨就少了。

  當然了,,也有荊姐討厭他這種行爲的原因,但明顯是紀彬拿了原本應該屬於他的布料跟絲線!

  可這不算完,柳掌櫃在彩帛商會內部的態度,直接決定其他人的態度,同行們變得非常冷淡,似乎人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時候張放還能忍,畢竟他的底牌是繡娘們,繡娘們不走,他就沒事。

  可這些繡娘們卻漸漸倒向對面的小彩帛店,張放打聽之後才知道,這家一個月穩定一張新繡樣。雖然這繡樣是人家如意樓早就用過的,那也足夠了啊!

  普通人家誰買得起如意樓的東西,還不是在他們這種平價店買東西。

  平價店的東西,竟然有如意樓同樣的繡樣?這肯定買啊。

  而這些繡娘們自然是喜歡新鮮的東西,她們也是要學習的,如果只抱着舊的東西不進步,她們也是會被時興東西拋棄的。

  張放這才感覺到什麼是蠶食,他的生意,他的店,在被紀彬一點點蠶食。所以纔有今天破敗的模樣。

  明明紀彬只出現在繡望坊兩次,第一次給他帶來驚人的收益,第二次直接離開。一句狠話也沒有,一句要報復也沒說,甚至走的時候還很客氣,笑眯眯的。

  後來的事,讓張放再也不覺得那是笑,分明是一種警告。可惜他完全沒有看出來。

  而是一步錯步步錯,然後有了現在的下場。

  張放甚至覺得,紀彬只是隨手做的這些事,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閒的時候逗逗他,忙的時候都不知道他是誰。

  若自己落敗的模樣出現在紀林面前他也只是輕輕看眼,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不會爲他動一絲情緒,也不會覺得往日趾高氣昂的人如此落魄了,有多爽快。因爲他無關緊要,他就是紀彬眼中的塵埃。

  而人家紀彬呢。

  黃米酒,黃桂稠酒,自己都是知道的。

  跟平喜樓平老闆是好友,是如意樓柳掌櫃的座上賓,是王家,趙家的恩人。明明只是個鄉下的貨郎而已,卻輕易碾碎他這個春安城本地店鋪。

  自己爲什麼要跟這樣的人成爲敵人。他就貪那點錢嗎?

  繡望坊老闆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可現在什麼都晚了,全都晚了。

  第二天清晨,如意樓。

  柴力看着豐盛到過分的早點,有些爲難∶太多,我們兩個喫不完。

  柳掌櫃笑眯眯道∶喫不完讓下面小子們喫,這都是春安城最好的早點,別客氣,來喫吧。

  等喫完之後,柳掌櫃給了幾張單子,全都是各家夫人們過來預定的衣裳繡品。

  其中同樣的新郎服都有兩件,當然料子沒那麼華貴,只是想要那個花樣,價格跟紀彬猜的差不多,柳掌櫃給到三百五十兩,時間卻寬裕得多,一套新郎官衣服上刺繡,給三到四個月時間。

  這纔是正常的進度啊。

  像十幾天繡好那個,是很少見的,所以紀彬纔會花重金請人直接到刺繡坊做事。畢竟讓誰家女子離家半個月,這都不太好。

  除了新郎服之外,大多都是冬衣,厚披風上的刺繡。

  別看現在九月中旬,許多人家已經開始制冬衣,買料子,能在十一月時正好穿上。現在買刺繡可太合適了。

  柳掌櫃道∶這些時間不緊急,只要在十一月前做好就行,也就是一個半月時間,不像新郎服那樣複雜,可以慢慢來。一共是八套,價格是一百五十兩一套。

  柴力接過單子,——查看要求,開口道∶可以做,但是不能催,而且需要柳掌櫃標出哪家先來的,哪家後到的。

  這樣的話定然不是柴力想的,而是紀彬早就吩咐過。讓柳掌櫃標出先來後到,他們也好做啊。

  柳掌櫃笑眯眯的,立刻標註一二三四等,不過還是爲難道∶能做快點,儘量還是快些,這還是我婉拒許多家纔有的單子,若是放開了接,直接翻倍都不是問題。

  柴力點頭,雖說早就接觸過這些東西的價格。但一件刺繡少百兩,真是不便宜。

  這些談妥之後,也要結賬的時候時候。

  柳掌櫃先給了王家刺繡的尾款,正好是一千兩銀票,還是用王家的紅包裝,甚至都沒拆開。柴力看了下,這跟東家說的又是一樣。

  如意樓在這次的生意裏,一點抽成也沒拿,王家給一千五百兩,他們全都給他。估計只是賺了點布料錢,那跟一千五百兩相比,可太少了。

  如意樓這麼做的原因,跟紀彬應該一樣,那就是想全力促成這事,即使自己少掙點也沒關係。這件事必須做好了。

  做好了,高價單子纔會源源不斷。

  柴力手裏這十個單子就是如此來的,別看只有十個,但卻價值一千九百兩銀子,先付的定金都有六百五十兩銀票。

  六百五十兩啊!比上次的定金都多!

  每次以爲東家賺了不少的時候,總會再次出乎柴力的意料。

  怪不得東家讓利也要全力做成王家刺繡生意。換來的收穫竟然這樣豐盛。

  但柴力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封書信把這件事完完全全的送到宿勤郡如意樓東家手中。這可不止銀兩的好處,更有這份人情。

  柴力拿了一千兩銀子王家刺繡的銀子,又拿了十張單子,還有六百五十兩銀票。這會再次起程。

  柳掌櫃把準備好的乾糧遞給他,不由地感慨∶你們東家對你可真放心,這樣數額的銀子都不擔心的。

  這可是一千六百兩銀子。

  若拿着跑了,以柴力的能力,別人也追不到他。這可是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銀錢啊。

  柴力只是點頭,直接回邑伊縣紀灤村。他新的生活是東家給的,又怎麼會背叛東家。這點義氣都沒有,怎麼對得起東家的信任。

  不光是柳掌櫃這麼想,魯石也被紀彬的信任震驚到。畢竟那樣的繡品都能交給柴力,這是何等的信任。

  可紀彬完全沒有這個想法,他信任柴力可太正常了吧,除了引娘之外,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柴力了。

  這會紀彬帶着引娘還有魯石去接包達夫妻,還有他家的雙胞胎。

  雙胞胎不過百天大,可能是平日裏母親喫得不錯,孩子們也餵養得好,看着就比普通嬰兒胖乎乎的。

  胖乎乎好啊,小孩子這樣才能養大。

  紀彬跟引娘抱了抱,包娘子笑∶你們喜歡也養一個啊,定然比我們養的還好。

  包達,魯石他們正在裝行李,這次還是僱紀堂叔的牛車。

  紀堂叔發現了,他這牛車可太有用了,不光掙接送孩子們的錢,現在村裏幾個人一起去縣城都會僱他。

  更不用說紀彬來接人了。

  他們在這邊裝行李,紀彬倒是笑着回答包娘子∶引娘年齡小,不安全的。

  紀彬也算避重就輕了,但他確實打算拿這個當說法,也並非只是藉口。而是小姑娘家,就算等到十八再生孩子,那也是有危險的。只有二十多了,身體漸漸成型,身體還康健,那時候纔算合適。

  不過現在用來當藉口,那還是沒問題的。

  包娘子就被說服了∶是了,還是年齡大些合適。

  引娘懵懵懂懂,總覺得這話聽明白了,又沒聽明白。

  紀彬輕咳道∶來吧,我們也幫忙拿行李,你搬些輕便的,剩下的我們來。還是趕緊轉移話題,這都不適合多聊。

  包達一家被安排在釀酒坊後面不遠處的客舍裏。

  之前就說過,釀酒坊的客舍是在酒坊後面,跟刺繡坊有些不同。包達來之前,紀彬又讓人幫忙改了改。

  直接圈了個獨立的小院子給他們住,一共三個房間,院子裏有竈臺,只要把門一關,那就是單獨的小院子,最合適一家三口。

  圈這個院子的時候,紀彬還找李裁縫說過,刺繡坊的房間在作坊裏面,所有不好圈起來。但是建在外面又怕不安全。

  李裁縫是明白的,畢竟她們孤兒寡母,還不如住刺繡坊裏,外人還進不來。紀彬專門去說,也是怕李裁縫心裏不舒服,見她理解那就沒事了。

  包達看着這三個房間,裏面又被佈置得富麗堂皇,有些震驚。這富麗堂皇可不是假的。

  之前山清公子他們住的時候,引娘特意佈置得非常舒適,現在包達一家過來,擺設的沒管的,只換了新被子。

  包娘子過來都能直接住,連東西都不用收拾。

  好在當初怕酒坊味道比較大,客舍在作坊後面,遠遠避開酒味,也不會影響孩子,包達一家住在這正合適。

  家裏收拾妥當,剩下的就是工作了。

  包達要來的消息,作坊裏很多人早就知道,而且這是紀彬紀東家安排的,哪有不歡迎道理。別看是里長管着雜事,可誰都知道紀彬纔是主心骨。這樣一來,包達融入得就很快了。

  他做事上手也快,而且算是裏面的管事,很快能熟悉酒坊的事情。

  這下紀彬終於放心。

  畢竟釀酒坊裏沒自己的人,確實有些不對勁的。他信任里長,卻不會盲目信任。

  紀彬又去看看酸果酒的進度,發現做的還一般,乾脆回家好了。

  魯石總覺得,他現在的工作也太簡單,基本就是跟着晃來晃去,這樣的活計,一個月給他八錢銀子?

  他拿的有些愧疚,還不如讓他跟柴力一樣跑去送貨,出些力還好受些。

  紀彬看出來了,送引娘去刺繡坊之後,笑着對魯石道∶彆着急,以後辛苦的地方還多着呢。說完紀彬又買了頭羊羔過來,讓人殺了,今晚給包達一家接風,還有柴力估計也要回來了。

  魯石算了算,他跟着東家在紀灤村二十多天,一共吃了一頭大羊,三頭羊羔,十幾只雞,魚就不說了,都是日常的。這都第四頭羊羔了。

  東家沒發現嗎,隔壁村都過來賣羊了,大羊沒了,只能賣羊羔。東家還很高興,說羊羔肉好喫。

  雖然確實好喫吧,上次的烤羊排一點腥羶都沒有。可是,他也跟着喫,怎麼都有點不好意思。

  紀彬這幾日也看出來了,魯石心裏雖然想得多,可人很講義氣,也願意幹活,不怕出力,雖然沒有柴力的力氣大,但卻細心些,識字也更多。

  這樣的人才,可太適合看店了。

  有了這個想法,紀彬有意讓他跟刺繡坊,釀酒坊的人接觸,讓他更瞭解這些活計怎麼做的。

  就在羊羔剛殺好的時候,柴力從邑伊縣回來了,馬在邑伊縣的時候已經換了,這段路是走回來的。

  明明這樣辛苦的路程,但柴力並不顯得疲憊,見到紀彬立刻道∶幸不辱命。

  紀彬拍拍他肩膀,讓他坐下來歇息。

  柴力連喝兩碗茶,趕緊把包裹裏的銀票遞給東家,這東西放在他這,總覺得燙得慌。

  一共是一千六百五十兩銀子,柴力甚至是揹着魯石給的。畢竟這筆錢無論在哪,都是鉅額財富了。

  魯石也明白,此時只是在外面幫着殺羊,並不往廳堂裏看。

  紀彬隨時把銀票放桌子上,反而仔細看十張單子,這上面寫了所要刺繡的要求,還寫了什麼時候定的,想要什麼時候取。

  不錯,他們刺繡坊終於開始接定製了。

  定製這東西,價格可不便宜。

  以前雖說大家誇他們東西好看,可定製的單子卻沒有。如今終於靠王家新郎服打開門路。

  定製單子源源不斷,中端繡娘繼續提供質量穩定的固定繡品,這纔是最賺錢的營生。

  紀彬又問了春安城的情況,知道王家趙家的關係也不稀奇,他們兩家不暗地裏打起來就算可以了,定然下會和好。

  但新郎服一事終於解決,也算可喜可賀。

  柴力又低聲道∶繡望坊門市冷清,對面的彩帛店已經起來了。

  紀彬笑笑並未說話。

  他已經收手,不對,他都沒做什麼,繡望坊怎麼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以後也不會再關注了。

  還是老規矩,紀彬給柴力的幾兩盤纏還是給他做酬金,然後讓他先去歇息,等飯做好了叫他,今天晚上喫涮羊肉。

  殺的小羊羔不大,也就喫一頓飯的。

  紀彬喊上李裁縫母子,高娘子徐娘子夫婦,還有魯石,柴力定然也在,引娘更不用說。

  只可惜黃娘子跟柴巧晴離得太遠,不能過來,紀彬讓人明日一人一家送個大羊腿過去,算是一起喫飯了。

  哦,又要殺羊了。別問,問就是好喫。

  柴力如今在這也自在,說話自然也多些,跟大家講了春安城的見聞,又講了那些貴人們對紀灤村刺繡的喜愛。

  這些話讓在場的人心潮膨湃,大家都聽的入神。真沒想到,他們的刺繡也能幫上那麼大的忙。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徐娘子的相公突然道∶可那樣趕時間的活計,卻是不能做了。說完,大家一起點頭。

  六個繡娘當中,最年輕的柴巧晴今年十六歲,回到家後倒頭就睡,睡了一整天才起來。剩下的人更不用說,其中徐娘子年齡最大,做完新郎服的刺繡之後,到現在五天了,都沒針線。就連最勤奮的李裁縫也是如此。

  這樣累人的活計,偶爾一次還能趕趕,次數多了,就是拿命在做。

  徐娘子相公知道娘子身體喫不消,所以才這麼講。

  紀彬點頭,刺繡勞心勞神,在那麼短的時間裏趕出來,實在是太累,以後不會有第二次了。

  那十幾天裏,繡娘們幾乎一刻不停,除了喫飯睡覺上廁所,都是在房間裏。

  所以當初開價到三百兩,柴巧晴的母親也是猶豫的。

  好在這事順利完成,以後的繡活不用着急,慢慢來就行。他們的刺繡坊,以後掙錢的地方可太多了。

  這頓飯也算慶功宴,酒足飯飽,人人都開心。

  其中還有人調侃起紀財神的稱號,讓紀彬還有點不好意思,怎麼好好的提起外號了!

  這次刺繡坊做了大買賣的事,整個紀灤村都知道,但具體掙了多少錢,就沒人曉得了。可是看看徐家高家的表情,這跟一夜暴富沒區別。紀灤村的人不由得感慨,心裏對刺繡的嚮往更多了。

  特別是同在刺繡的繡娘們,最不愛做活的,現在也沉下心,她們一定會做好的!做好了就能掙大錢!

  不止是紀灤村,就連附近幾個村子,最近刺繡的風氣也是興起,而且有些女子們也不怕辛苦,年早趕路來刺繡坊做事,晚上再一起結伴回家。

  這可不是引娘強迫她們過來的,是她們想來這裏學手藝。

  在刺繡坊裏,多多少少都嫩剛學到新東西,而在家,卻是隻能練練基本功。

  所以她們寧願辛苦點,也是願意過來的,最重要的是,家人十分支持,上到三四十,下到十五六,不少女子一起過來,路上也安全。

  掙大錢,誰不想呢。

  衆人心中的大錢,此時正坐着馬車往紀灤村趕。

  兩架的馬車,跑起來還是顛簸的,可馬車上的人卻興奮得很。

  馬車到了紀灤村,這個面容白皙的富貴商人先吐了幾回,太慘了太慘了,想來買東西,還要受這種罪。

  這富貴商人還沒到紀灤村,就看到後山一條白色的石子路,這條路把村莊跟作坊分開,顯得格外規整。

  而這個村子跟其他村子看起來不同,似乎家家都不顯得那麼破敗,而且來往的人都有事做,身上沒有那麼散漫。

  不愧是在春安城小有名氣的紀灤村,就是不一樣啊。

  他這個外來人剛下車,就有人過來詢問情況,知道他是找紀彬之後,讓他跟着自己,還讓人提前去跟紀彬說,看紀彬見不見他。

  富貴商人急忙道∶就說我是如意樓東家介紹來的!還有親筆寫的書信!

  紀彬聽到紀一飛這麼說,微微錯愕∶如意樓東家?嗯!他是這麼說的!紀一飛認真答。

  紀彬點頭∶讓他來吧。

  面前的紀一飛十六歲,卻已經在釀酒坊做活了,是個罕見會思考的孩子,閒暇的時候還在學字。紀彬想在春安城開作坊,其中一個夥計人選就是紀一飛,也屬於觀察期間。

  見到那富貴商人,紀彬還未開口,那模樣三四十的富商就道∶你就是紀彬,果然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誇的,讓人不好意思了啊!

  紀彬笑道∶謬讚了,我也就是個普通的貨郎而已。

  富商摸了摸自己鬍子,喝口端上來的茶,開口道∶這是如意樓東家跟柳掌櫃的書信,還請觀。

  如意樓東家的信一拆開,紀彬心裏就暗歎一聲好字,因爲跟那東家也沒見過,這裏面也只是寫些讚美之詞,還感謝紀彬幫忙解決王家刺繡的事,後面還說若是紀彬去了宿勤郡,一定會親自招待。

  至於柳掌櫃的書信內容就實在了。

  直接介紹這位殷富商來歷,講他過來做什麼的。

  這位富商來自江南,到宿勤郡是送各種上等布料,經過如意樓東家介紹來買繡樣的。而且柳掌櫃還說了,富商可是有錢的很,還列舉了江南繡樣的價格,讓紀彬做個參考。

  富商笑眯眯的,見紀彬看完信,立刻解釋∶從江南到此地少說也要一千八百里的距離,貨運要經水路轉道,走上一個多月,若是我們作坊賣您這同樣的繡樣,是不會影響彼此生意的,您不要介意。

  介意?這怎麼會介意啊。紀彬笑都來不及好嗎。天下還有掉餡餅這種好事?

  殷富商看着紀彬的神色,就明白他懂的,自家的作坊真的不會影響生意,市場太大了,距離也太遠了好吧。

  殷富商的作坊在一千八百里外,就算一天做一百件刺繡,也影響不到紀彬這裏的生意。布料這種生意,可以成批成批走商船運過來,刺繡怎麼運?好看的刺繡出來就搶光了,都沒有坐商船到遠處的機會。

  誰讓這相隔的距離太過遙遠。

  這可不是什麼就在眼前的繡望坊,做了同樣的繡樣,那就會搶自己生意一樣。距離太遠了,根本夠不到啊。

  既不會影響自己生意,還能賺筆錢,這跟掉餡餅真的沒區別。

  不管哪方面來說,殷富商過來買繡樣,約等於直接給紀彬送錢。

  或者說,是如意樓的東家給紀彬送錢。

  既然因爲王家刺繡的事欠了他的人情,那就還個最適合的,送錢就好了嘛。簡單又有誠意。

  不是誰都有人脈,可以介紹出手闊綽直接買下繡樣的富商好吧。別說春安城了,就算是宿勤郡,估計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畢竟人家殷富商也能自己收集繡樣,自己去做。但這樣不體面,收集的也艱難。

  有如意樓掌櫃的引薦,這生意做的水到渠成。

  怪不得有人說,做生意最講究人脈,這果然沒錯。

  紀彬笑着問道∶不知道殷兄打算出什麼價格。

  我記得你這裏新奇繡樣約莫十五六種,有好有次,爽快點,打包價五千兩,怎麼樣?

  就是說,把早就有的繡樣給眼前的殷富商,只能拿到五千兩銀票。這如意樓東家可太厲害了,隨手就還了個這麼大的人情!

  紀彬也不談價,直接拍板同意。

  殷富商也沒想到紀彬竟然能如此爽快,笑着讓人從馬車上搬了幾匹上好的絲綢,跟紀彬直接稱兄道弟。

  至於那五幹兩?自然是已經到紀彬荷包裏了。這人情,可太值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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