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133章

  今年的上日節定然會與衆不同,原本就是一個熱鬧的慶典,因爲邊域大勝,顯然會更加隆重歡快。

  畢竟打贏了!而且還是大勝仗!

  直接把人趕到那麼遠的地方,以後再也不敢出現。邊域軍真的揚我國威!

  南軍國的百姓無比歡呼雀躍,而一道道聖人親自下的詔令也讓這個歡快一直延續。

  大赦天下。減免稅收。慰藉軍民。大修堤壩。

  與此同時再多蓋二十所官學!

  反正一切能想到讓百姓們同樂的事都想到了。

  不止如此,還開放諸多皇家園林,供百姓們春日遊樂。

  以前皇家園林也會開放,但只是陸陸續續開放幾個而已,今年卻不同,今年外城的幾處園子全都免費開放,如果能站到最好的位置,還能看到皇城裏面呢。

  紀彬引娘就是在這種氣氛下走到汴京主街上。

  身後的陳乙也是不由得感慨∶不愧是汴京,不愧自稱爲驕民。

  畢竟是天子腳下,風貌自然不同。

  可不用想也知道,此時這麼高興的不止汴京,只怕整個南軍國都是如此興奮。

  邊域這次勝仗,跟所有百姓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是他們勤勞善良,不是他們辛苦勞作,哪有那麼多的糧草,哪有那麼多的棉衣。

  百萬棉衣送邊域,該誇的,一直是南軍國的百姓。

  沒辦法,誰讓這塊土地,這塊土地上的底蘊,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是如此與衆不同。

  從主街上走過去,所有百姓口中都是這場勝仗,很多店家門前的綵樓已經紮起來了,還做了各種活動,一問就是慶祝勝仗。

  還有人敏銳的人在問,既然那邊沒有威脅了,那邊域的商路是不是能開。

  紀彬引娘陳乙走到平喜樓的時候,詹明平老闆也是在聊這件事。詹明身邊還坐着他表弟,明顯非常興奮。這個表弟一路上話也不多,可見非常聽話。

  詹明對邊域最爲熟悉,雖然現在他只跑江南那邊,但邊域的人脈還在,他原本有意把邊域的買賣交給表弟,但這邊情況一變,估計那邊會更復雜。

  同樣的,機遇也會更多。

  這會紀彬來了,自然要問問紀彬的意見。

  紀彬笑∶邊域商路原本就有定製,主要還是看周邊小國部落的態度。邊域商路跟海上商路不同。

  那邊少數走了上百年,不然也不會有詹明這種專走西邊的門戶,但之前邊市未開,他也只是在關內看看。

  關外的話,還要看朝廷的意思。

  但平老闆一聽紀彬的意思,就忍不住笑∶看來你還是更惦記海上那點東西。不過我也好奇,那邊吸引力真的如此巨大?

  紀彬扶額,南軍國從中原開始發展,其實不重視海域也正常,畢竟地大物博,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根本不需要外來的物件。

  若他身處其中,或許也不會在意海上之路。

  可他深知,在海洋之外,還有不同國家不同種族的人。那邊的貿易需求可太大了。

  男兒志在四方,西邊的商路早被人走過千百遍了,他還是想試試未知的旅途。當然,西邊這個機會也要抓住。成年人當然選擇兩者都要。

  平老闆跟詹明也是這個意思。

  以後詹明走西邊那條路,紀彬走海上那條航線,再有平老闆在汴京幫忙售賣。

  這條路走順了,其中潛力會有多大,誰都能知道。

  眼睛看向西邊商路的也不止他們。還有更多有遠見的商人們。

  那邊剛打完勝仗,好處就已經顯現出來,足以見到南軍國的潛力。百姓們出路更多,日子也會更好。

  紀彬跟引娘在平喜樓坐了會,只覺得這地方比春安城的還要豪華,地方也更大了些。

  見他們倆好奇,平老闆介紹∶這就是我家祖產,當年也是先從這個酒樓發展,直到現在。說着平老闆看看紀彬,笑道∶今日還有個不情之請。

  誰知道不等平老闆說完話,引娘就從荷包裏拿出一張紙,紀彬笑着道∶給你,什麼不情之請。

  紙張打開,上面赫然這些黃稠桂酒的做法。

  紀彬繼續道∶不過是個方子,對你我都不算什麼,這酒味美,卻不好運送。你在汴京尋處好水源,按照方子釀酒,味道不會差的。

  平老闆都不用說,紀彬引娘都已經準備好了。

  當年黃稠桂酒在春安城的盛況,大家也是知曉的,平老闆回到汴京,自然想復刻當時的情景。在春安城五錢銀子兩瓶兩斤的黃稠桂酒,一個月能買兩千瓶。放在汴京來賣,加個零都不止。

  這可不是誇張,要知道這裏是有百萬人口的汴京,是南軍國都城。隨便一家宴會上,都能買兩千斤的酒作爲備用。

  要說從紀灤村直接運到汴京,這實在不現實。路途太遠,這酒保質期又太短。只有給方子最合適。

  按照平老闆的意思是,他想買下來,黃稠桂酒的味道確實獨一檔,而且顏值又足夠高,放在汴京的平喜樓,肯定能賣得極好。

  但他們夫妻兩個直接把方子給他???

  平老闆道∶你不聽聽我出的價碼?就要直接給?

  紀彬笑∶行吧,你要出多少錢?

  一座平喜樓。平老闆說完,就聽到詹明表弟倒吸口涼氣。

  詹明表弟都聽出來其中意思,南軍國的平喜樓有兩個,春安城的,汴京的。難道要用春安城平喜樓換方子?這也太大手筆了吧。

  要知道現在的平喜樓在春安城裏,還是頭一份啊。這哪是買方子,分明是送錢!

  紀彬自然也看出平老闆的意思,確實是送錢,約莫是感謝他牽線讓他平老闆跟太子手下搭上關係。

  如果這麼算的話,一個春安城平喜樓而已,甚至有點划算。

  這確實是平老闆的想法,他實在感激紀彬,所以藉着方子的機會,直接給紀彬送錢。說再多好聽話,也不如直接送錢爽快。

  可誰想到紀彬直接要把黃稠桂酒的方子送給他,只能說兩人都在爲對方考慮。

  紀彬聽完,笑道∶算了,我就是個小貨郎,不想經營酒樓。也許平老闆覺得,是因爲他才搭上太子。

  可在紀彬看來,若不是平老闆膽大心細,若不是自己橫插一道早早借走謝閣老,說不定平老闆自己也能找到。

  當初平老闆在興華府找人找了那麼久,已經足夠搭上太子的車了。

  太子這人雖身居高位,卻對這些事情清楚得很。他們誰都不會白白做事。所以給他平喜樓,他受之有愧。

  紀彬還是把方子遞到平老闆手裏,故意道∶不知道的,以爲你要用平喜樓跟我劃清關係,咱們朋友間不就是互相麻煩嗎。

  說着,紀彬還看了看詹明∶咱們哪個沒有麻煩過對方。以後一起做生意,不計較那麼多。

  先不說汴京的黃稠桂酒生意影響不到他們宿勤郡,再說,紀彬甚至還打算把方子當人情送給徐顧景三家。

  只是暫時還沒找到機會。

  但從紀彬打算走西邊商路,南邊海運流通貨物的時候,這東西就是很好的敲門磚。

  紀彬做生意一向如此,他確實計較得失,他給出的每一份東西都是他計算過,不會讓他喫虧的。

  一份不會影響他的方子,換來可靠之人的信任,對他來說更加值得。

  至於里長那邊,紀彬笑笑,回頭講一句就好,這不是什麼大事。這方子本來就是他的,他想讓誰賺錢,誰就能賺錢。

  紀彬念頭也是一閃而過,更多時候他看起來是溫和的,沒那麼強的掌控欲。

  方子的事讓在場的平老闆,詹明,詹明表弟都有些感慨。怪不得人家生意做得大。

  如此的人物,不過是個平喜樓而已,對紀彬來說肯定不算什麼。

  不到一個下午,許多事情已經確定下來。

  只等着朝廷鬆口西邊商路的事,有些買賣就可以做了。

  詹明表弟只覺得,跟在這些大佬們後面,真的學到太多東西,但再看紀彬的臉,他跟自己年紀相仿,卻比自己厲害這麼多,不由得心生敬畏。

  可算知道,爲什麼詹明表哥一提到紀彬,就如此信賴,這都是有原因的啊。

  接下來的時間,那就是等着大軍班師回朝。

  說是這樣說,可讓大家一起來回來自然不現實,應當是宗輪將軍帶着正赤部落首領爾託的投降文書,還有一路小國部落請求歲貢的文書,拿着這些戰利品,帶着親隨先一步回到汴京。

  這樣才能趕到三月三日前到京。

  大軍則回到各處安營紮寨,那就是後面太子他們要處理的事了。

  聖人只管一件事,那就是體面。

  這三月三上日節一定要辦得極爲體面。

  如今聖人身體越發不行,不僅是他自己預料到什麼,朝中文武百官似乎也發現什麼不同。各方默許下,今年的上巳節會比往年要熱鬧百倍。甚至不止是爲了這次勝仗。

  聖人睡睡醒醒,起來問的便是宗輪將軍回來了嗎,再問幾句,又問皇后哪去了,太子今日去學堂讀了什麼書。

  時間越長,聖人越糊塗。

  太子如今已經三十有幾,哪裏還用上學堂,政務處理得比聖人還要利落。恐怕聖人迷糊,記錯時間了。

  等他清醒些的時候,反而沉默起來,唯獨太子在身邊纔會多說幾句,多是斥責,但也有傳授他執政的經驗。

  好歹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有些事還是他有經驗。又或者唸叨些朝中哪哪的關係,讓太子記牢了。

  更多時候,則是問上巳節準備得怎麼樣。

  往日裏,他也不愛問這些的。

  紀彬在太子府見到太子的時候,少見這位臉色凝重。

  雖說天家父子前幾年多有不和,聖人甚至挑了個禹王出來跟太子打擂臺,也算找了許多麻煩。但畢竟是血親父子,不管走到哪一步,聖人也不會讓禹王逼太子逼得太慘。可能下過最大的狠手,就是貶謝閣老到興華府。

  太子自幼長在父皇身邊,當年在潛邸之時,也是父慈子孝,父母和睦,見聖人病得嚴重,難免心情不佳。

  好在他是個有職業道德的上司,那點憂心也只是自己消化了,並未牽連到他手下的人。反而認真看了紀彬處理的幾件政務,讓太子微微挑眉,笑着道∶不錯,很不錯。

  停。

  紀彬怎麼覺得太子的目光有點慈愛?是不是他的錯覺?

  但紀彬作爲太子府書房年齡最小的人,還是受到所有的照顧。不止是太子對他慈愛啊,謝閣老也一樣。

  紀彬頂着這樣的目光,頭都大了,剛下筆寫幾個字,一個穿着杏黃衣裳的少年人站在他身邊,好奇看着他落筆的字跡。

  紀彬一看他的衣服,就知道這位定然是剛從外公家回來的太子嫡長子,他還沒起身,就聽太子道∶不用起來,他就是隨便看看,功課不好好做,倒是有閒心去逛園子。

  太子嫡長子笑着去找他爹∶爹,您不是說讓我多來學學,我就來了啊。

  這位身份尊貴的少年,如今不過十三,也是貪玩的年紀。

  但畢竟是皇家子弟,從小學的東西就不一樣,被太子安排事情之後,倒是老老實實坐下來。可他明顯對紀彬很好奇。

  也只能對紀彬好奇了啊,畢竟太子府書房,能進來的人必然是其中心腹。

  大多都是像謝閣老這種在家賦閒,又極有能力的,或者像譚御史,戶部尚書這種。他們大多三四十歲,四五十了。只有紀彬特別年輕,太子嫡長子自然親近。

  太子見此,也並未阻止。

  幾天下來,兩人關係倒是不錯。

  紀彬倒是頭疼,跟身份尊貴的人相處,總會不自在啊。反正不如在家自在就對了。

  好在時間過得飛快。

  從邊關回來的宗輪將軍等人也終於到了汴京。

  三月初一,正是陽光明媚的日子。

  汴京城門打開,宗輪將軍手持降書,騎着高頭大馬,帶領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進入城中。所有人昂首挺胸,讓汴京百姓看看他們的威儀。

  紅黑相間的旗幟跟着大軍迎風鼓動,整齊劃一的將士們身穿盔甲,腳步的震動讓所有圍觀的百姓心頭顫。

  但更多是安穩。

  這是他們南軍國的兵士,是他們南軍國最可靠的靠山!

  不少人眼含熱淚看着他們,都是一羣並不大的年輕人,卻在爲他們保家衛國。這讓人如何不尊敬。讓人如何不落淚。

  無數鮮花輕輕投擲到隊伍裏,無論這些兵士們走到哪,都是山呼海嘯的歡呼,領頭的宗輪將軍也忍不住激動。

  隊伍還未到主街,聖人的玉輅就已經在前方等着。

  聖人身體並不安穩,但他卻堅持要出現。

  玉輅的帷幔層層疊疊,裏面的聖人已經勉強坐直身子,好展現皇家風範。

  太子也在玉輅上坐着,是臨出發前,辛人的□諭。

  雖說只是坐了個邊角,但這意味着什麼,誰都知曉的。

  聖人並未下車,太子則親自下來宣讀詔書,宣讀對邊域將士們的封賞,又重提百萬棉衣送邊域,再次感謝南軍國百姓。

  接着又聖人開口,無數金銀裸子灑滿御街,賜福百姓!與民同樂!

  紀彬瞧着,這比他上次在汴京過年時撒的錢財還要多,可見聖人是真歡喜。

  只是聖人身體支撐不住,趕在百姓發現之前,立刻回了皇宮,只剩下太子一人做主。

  這些日無數事情表明,聖人知道自己老了,在幾年的掙扎當中,他服老了,所以他在託付。把在他手裏,還不算差的江山託付給太子。

  這種態度讓太子手下無論謝閣老,還是宗輪等人,皆是鬆口氣。

  可以,不折騰就行。不折騰就是好聖人。

  紀彬瞧着也覺得有意思,他在此地更像個看客,他也融入不了如此等級鮮明的環境中去。

  引良則更多是瞧熱鬧。

  在她心中,有紀彬在的時候就是家,無論在哪都可以的。

  紀彬一眼就能看出引孃的想法,牽了牽她的手,目光回到將士們的身上。

  等等,怎麼還有人穿着棉衣呢。現在都三月份了啊!不怕臭了嗎!

  宗輪將軍的答案是,不怕。

  路上確實怕的,但準備進城之前,不少人立刻把裏面換上棉衣,就是讓大家看看,百姓們的棉衣他們還穿着呢!

  不僅穿着,還很喜歡!

  宗輪將軍無茶,也知道大家的想法,還好很快進京城,這些衣服也能換下來。

  太子他們聽了也是哭笑不得,但見如此的士氣,就知道這場勝仗讓所有人都心裏都舒坦。

  原本就熱鬧的汴京,因爲將士們的回來,自然變得更加熱烈。

  汴京備處的綵樓已經紮好,春華樓前的臺子綵棚更是一眼望不到頭,雖說還沒到三目三,但已經有歌舞伎在此表演。

  雖說紀彬引娘已經見過不少百戲遊人,但宮裏出來的歌舞雜技,還是頭一次見。各個教坊幾乎都拿出看家本事,男女跳着春日舞,看着歡快喜慶。

  春華樓附近的店鋪更是人滿爲患,需要提前預定位置,才能佔個好地方看三月三春華門前的表演。

  不得不說,真是盛會啊。

  紀彬引娘三月三要穿的衣服也已經做好,太子妃早早安排了府裏的裁縫,布料衣裳都是那邊準備。

  引娘還好,平日裏紀彬經常給她買華麗些的款式。

  這身散花水霧青的織錦禮服,再配上如意髮髻,還是比平日明豔許多,首飾還是她自己的。那套如意珠環倒是剛好派上用場。

  這種場合穿得太素淨不好,反而是熱熱鬧鬧的,更討人喜愛。引娘心裏都有數的。

  倒是紀彬自己不愛鮮亮的,頂多是青白深色交替,又說舊衣舒服,讓引娘不用太麻煩。好在他身材高大,眉目俊朗,這才撐得起衣服。

  如今太子府給做的這件,倒是華貴不少,但底色還是偏低調的煙青色,只是花紋精緻無比,衣服線條流暢,越發襯得紀彬面容俊朗。

  青黑腰帶上的花紋剛好跟引娘袖口紋路相配,紮在腰間顯得身材挺直,器宇軒昂。

  原就知道紀彬是個長得好的,這麼稍稍一穿,讓不少人看了又看。如此的風流人物,若還沒娶妻,只怕汴京這些士族貴家都要搶一搶了。

  但見紀彬引娘站在一起,誰不說一句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兩人氣質看似溫和,但紀彬嘴角的笑意卻讓人挪不開眼,總覺得他沒那麼簡單。他身旁的引娘則是真的笑意盈盈,落落大方。

  三月三一早,這樣的夫妻兩個,就帶着盛裝打扮,但依舊顯得兇悍的陳乙出發。

  詹明,詹明表弟,振生,自然也是有太子府賜衣。也是沾了紀彬的光。

  反正詹明表弟幾乎要把衣服供起來了,估計這次穿過之後,以後肯定要當傳家寶的。振生也差不多,反正都是戰戰兢兢,生怕損毀了衣裳。

  但一到春華樓前,這點顧忌就沒有了。

  沒辦法,人太多了,就是人擠人。汴京百姓都過來看熱鬧了吧。

  雖說聖人還沒到,可此時已經人山人海,全靠汴京城內兵士守衛,將人羣儘量散開,並分隔開來,這樣避免踩踏。

  紀彬牽着引孃的手,總算下馬車走到官員通道。

  他出示了朝廷文書,這才能帶着引娘,詹明他們走到進入春華門城樓上。

  那兵士一看到紀彬的名字,眼睛立刻亮了,看着紀彬道∶您就是紀先生?天啊,總算見到您了.

  兵士這麼一喊,周圍很多人都好奇地看過來。

  那兵士不好意思道∶雖然我沒去邊域打仗,但聽同僚們說,多虧你們的棉衣,真的能救命。

  雖說不是同一處任職,但天下兵士自然有歸屬感。紀彬幫了他們,就跟幫了自己一樣高興。

  反正這麼一喊,周圍不少兵士看向紀彬的眼神都變得善意很多,還有人主動請纓帶着紀彬去城樓上。

  至於後面排隊的三品官員?自己找位置啊,他們纔不領着呢。也就紀彬有這種待遇。

  而且在這個帶路兵士的介紹中,這一路兵士都知道了,紀彬原來長這個模樣!這就是紀先生!他身邊的是他娘子!兩人好般配啊。

  紀彬無奈,但臉上最多還是笑,誰都會被如此熱鬧的氣氛感染吧。他也不例外。

  登上城樓,宴席桌子自然已經擺好,這城樓之上,最中間的位置是聖人所坐,側邊爲太子。剩下的皇子還要排在嬪妃們後面,他們也知道,自己等人也不要想那麼位置,現在都是老老實實。

  再兩側就是朝中文武重臣,除開城樓中間的位置,延伸到兩側,左邊是官員席面,一共九十列,每列六排。

  右邊是士族席面,同樣是九十列,也同樣是六排。

  這春華樓城上經常辦這樣的盛會,但桌子這樣多的還是頭一次。但聖人講了,但凡京中大小官員,都可以來此。這席面自然長得厲害。

  不止城樓上有,城下的綵棚則是各門戶的地方,綵棚能在前排的,還有聖人賞賜的御酒。

  紀彬到的時候,席面已經坐了一半的人。

  不得不說,這春華樓就是寬敞,不是如此巍峨的城樓,都坐不下這麼多人。

  衆人站在城樓上,看哪的表演都很清楚。

  特別是春華樓前的春風池,熱場的水傀儡已經開始表演,那表演的人聲音洪亮清晰,聽說是汴京的名角,可他還是有點緊張。

  能在聖人面前表演,那是多大的福氣。

  這些表演者若是演得好,隨時都會有城樓上下的賞錢,看來也是掙得盆滿鉢滿。

  引娘扔了幾個銀角過去,她扔,紀彬給她遞,倒是引來不少矚目。沒辦法,這兩個人相貌氣質太過出衆,不想看他們都不行。

  但引娘在汴京也是有些臉熟的,不少一起打過馬球的女子過來打招呼,剩下的人才知道,他們就是在汴京極有名氣的紀彬引娘。

  若不是兵士們回京,只怕他們的名聲會更響亮。

  可二人顯然不在乎這些,看起來不驕不躁,頗有些自得其樂的感覺。

  不過傳言中紀彬不是跟太子很熟嗎,怎麼沒跟太子府的一起過來,反而獨自前來了。像譚家的家眷,謝家的家眷,都會跟太子府一起來的。

  紀彬原本是要跟太子一起來的,引娘則是跟太子妃,譚小妹她們一道,可他想着太子那邊肯定還要等聖人,而且自己混在官員當中,怎麼看怎麼彆扭。

  乾脆跟太子說了,他跟引娘先來瞧瞧熱鬧。

  這種小事自然沒什麼,太子只說紀彬的位置就在他跟謝閣老附近,到時候不要往後縮。紀彬尷尬一笑。

  完蛋,已經被太子完全算準了。

  這會面對衆人疑惑,紀彬引娘肯定不會主動解釋。疑惑就疑惑唄,跟他倆有什麼關係。他們兩個真的只是來看熱鬧的!

  看看下面的戲法,多有意思啊。

  待到已初,差不多現代時間早上九點,太子跟在聖人玉輅後面,攜帶文武百官一起到場。黃羅傘蓋張起,軍士擊鞭,迎接天子。

  紀彬已經來這半個時辰了,他們纔到,後面更是有一串禮儀。

  好在今日大喜,聖人心情也不錯,很多繁文縟節暫時免了,只是聖人坐在城樓上,四周都有幔帳,阻擋許多窺探。

  紀彬知道聖人的身體,這樣的幔帳估計也是讓聖人鬆口氣,可以歇息的。

  但上日節慶典正式開始前,聖人還說了幾句恩澤百姓,國運大昌等等這種話。原本就是偏熱鬧的活動,如此已經可以了。

  再接着便是太子口諭,文武百官士族親眷落座,上日節慶典正式開始。

  先是軍士擊鼓,之前的熱鬧統統散去,算是開場鼓聲。

  這聲音雄厚有力,健碩的軍士穿着綵衣,鼓聲戰天,觀者無比擊掌叫好,聖人都贊這軍士們有力,可賞。

  這城樓上,聖人在中間,差不多是最佳觀影位,旁邊就是太子坐席,看下面表演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另一側是征戰回來的宗輪將軍,還有他手下有功的將領。

  太子那側接着便是已經賦閒的謝閣老,但他還是太子太傅,次位就是他。

  謝閣老席位再往左,則是五個席位的擺置,紀彬就在其中之一,算是當作謝家子侄的位置。

  他們這位置看錶演也是極好的,只是後排的要站起來去城樓邊上觀看,紀彬倒是不用,他旁邊就是早就認識的謝建寶。

  謝建寶對紀彬只有百般敬佩,自然不介意跟紀彬引娘坐一起。還不時給他二人介紹哪個是京城裏厲害的琴師,哪個是厲害的露臺弟子等等。

  陳乙則跟謝建寶的長隨在一起,位置也是不錯。

  再往兩側延伸,大多人已經站在城樓邊上觀看。

  只要不到城樓中間打擾聖人太子等,那都是隨意的,詹明他們就在其中,位置也是不算遠的,他身邊還有個皮膚較深的和尚,看着慈眉善目,倒不像南軍國人,估計是從古佛國來的。

  鼓聲稍停,又有人說唱頌辭,這詞在汴京十分流行,叫上陽春,也是極有名的曲目。其中青春三月驀山溪,怎麼聽這麼有意思。

  接着的表演更是應接不暇,看得人連連叫好。聖人這邊賞賜也是如流水般送出去。

  不止是給藝人們的,也有給城樓下百姓的,每送一次,必然有人帶頭山呼萬歲。

  聖人的精神好了許多,強撐着身子看到午初,差不多中午了,這纔回去歇息。聽意思的是,等到晚上纔會再來。

  聖人一走,只剩太子在此,城樓上的各家明顯更放鬆了,流水般的賞錢被投擲下去,喜得藝人們更加賣力。

  從雜耍到雜劇,再有宮廷歌舞,可以說非常齊全。

  引娘已經被譚小妹她們拉走,都在討論哪家的表演更好。

  太子見此,朝紀彬招招手,明顯讓他坐自己身邊。要知道太子旁邊自然就是太子妃跟太子嫡長子。讓人給紀彬搬了個圓凳,是極爲尊崇了。

  太子道∶你們倒是來得早,今日的熱鬧如何?

  這話一說,謝閣老跟旁邊的宗輪將軍都看過來,他們這些人離得都不遠,自然能聽到太子說的話。

  紀彬裝傻∶自然是快活熱鬧。

  太子笑∶汴京城裏,這也不過是個小玩鬧。若是等到秋社之日,只會更加壯麗。

  秋社,那都是秋天的事了。自己早就回家了啊。

  太子說這話,紀彬也只是跟着笑。

  他這模樣,倒是讓宗輪將軍,謝閣老無奈。怎麼這孩子油鹽不進呢。

  旁人的一二十青年,見到如此壯麗的場面,自然會對汴京有所向往。

  有他們這些人在,紀彬現在皇城內城有座宅院,那也是使得的。

  太子點到爲止,倒也沒有太過失望。若紀彬真的能被此引誘,也就不是紀彬了。

  再看看只比紀彬小六歲的兒子,這會還在爲下面射弓的人叫好,怎麼就長不大呢。

  太子自然不是強逼紀彬,這話說到這也就罷了,還是繼續看錶演吧。

  樓下的表演已經到了男女兵士表演馬上騎術,真是精彩萬分。

  紀彬剛看了眼引娘那邊,見她跟譚小妹還算和睦,也就放心了。但再走過來的,卻是有些焦急的詹明。

  只是詹明來到他們席位附近,自然是被兵士攔着,紀彬見此自然是去解圍。

  那兵士見是紀彬過來,立刻讓開,顯然是認識他的。

  詹明開口道∶紀彬,我那表弟方纔說去如廁,可過了已經有半個時辰,人還沒回來。振生已經去尋了,我也想去找找。

  這會跟紀彬說一聲,也是讓他不要擔心。

  可紀彬看看下面人山人海,這如何找得到。

  那兵士倒是開口了∶若是有人走失,尋不到路,都會被帶到春安城樓西側的小臺子那,但凡有孩童走失,都會在那,你家表弟幾歲?

  詹明哭笑不得∶今年已經十八,迷路倒是有可能的。

  下面人實在太多了。

  他們城樓上的人還好,不管喫飯喝水,都有專門的人送,只有如廁是要下去的。但城樓下的兵士雖然已經盡力維護秩序,但架不住人實在太多。如今沒出什麼大亂子,已經是十分周到了。

  兵士想了想道∶若是十七八,正是愛玩的年紀,不若去春風池旁的池苑處,那處有不少綵棚,大多是京城孫家所設,裏面有不少玩鬧的地方,說不定會被吸引過來。

  另一個兵士添了句∶若是如廁被拉過去,倒也正常。

  這下面的活動,自然不僅有表演,還有各色玩樂,雖說有聖駕在,可酒家藝人都不少的。只是沒那麼荒唐。

  各色雜賣,諸多奇玩,池上飲食,都會設綵棚的。勾的少年人不想走。

  詹明表弟楊炯頭一次見到這場面,被幾人喊過去玩也正常。這是詹明舅輿家的兒子,又是他帶出門,詹明自然要顧及的。謝過兵士之後,就準備去尋。

  紀彬見這麼多人,自然要跟他同去,又囑咐了引娘,若是振生帶了楊炯回來,那就讓人去春風池苑尋他們。

  引娘點頭稱是,問了什麼原因,紀彬就道∶不用擔心,我們很快回來,下面處處都是兵士,也出不來什麼事。

  引娘這才放心,專心幫他看着,若是振生他們回來,可以第一時間交代。可惜今日車伕不能上來,要不然也能多個幫手。

  不過紀彬向謝建寶借了幾個家丁,算是帶了人手。

  太子還問了一句,見只是找人,這纔沒開口,但對紀彬道∶若有什麼麻煩,及時來尋。這會太子沒必要出手,太子的人一出動,估計不少人要慌。但真要有事,自然可以講這位的面子。

  紀彬詹明陳乙,又帶了四個家丁下去,目標就是春風池苑,他們還沒到附近,竟然就被攔着招呼,指着春風池苑道∶苑內關撲遊戲極多,要不然去瞧瞧。

  這模樣,顯然招攬習慣了。

  詹明想着楊炯的性子,拍手道∶他肯定在此,哪能經得住這樣的招攬。

  果然已經春風池苑內,就見這裏熱鬧非凡。大多都是關撲遊戲。就是賭。

  這種關撲在節日裏是允許的,這個池苑內,下到常用物件,上到車馬地宅,甚至小廝舞女都能關撲。

  紀彬一進來就/眉頭緊皺。

  陳乙知道自己東家的,對這些事一向不喜。

  眼看有人關撲上癮,竟然喊着喊着要借錢繼續來一場。可惜人家池苑內主人並不答應,只請他去別處玩。

  這些門戶也是有些分寸,不好讓人輸得傾家蕩產,可是身上的銀子首飾,那隻能留下了。

  定力不足的,就跟這位一樣,想喫口水飯都要回家拿錢。

  關撲害人。

  陳乙再次肯定東家的想法。

  反正紀彬他們找到楊炯的時候,他正拿着前幾日逛街買的玉佩,直接要壓上去,輸了就輸個玉佩,贏了能贏一匹馬!

  這玉佩剛要落下,直接被詹明狠狠敲了下腦袋。

  關撲紅了眼的楊炯立刻扭頭,直接看到他表哥,嚇得一哆嗦。

  那關撲人開口道∶還玩不玩!不玩趕緊走!

  楊炯看看馬兒,又看看玉佩,剛要說話,就被詹明一腳踹過去。還玩?這還玩?

  誰知道這一腳好巧不巧,正好把楊炯踹到走過來的一個公子哥身上。

  那公子哥衣着華貴,看着就不凡,沒等他開口,身後的親隨就要上來打人。

  紀彬領着的家丁自然過去攔着。

  只是一瞬間的事,突然就要打起來了,場面混亂無比。

  好在周圍兵士來得極快,迅速把人拉開。

  但這是拉開了,還要送到西側臺審問,問問他們爲什麼鬧事,更是要關幾個時辰,殺殺威風。畢竟聖駕還在,聖人還在不遠處的行宮休息,怎麼敢在這打架?

  那公子哥立刻喊着自己是某某大員的兒子,又是某某皇親國戚的什麼什麼親戚。反正名聲震天響。

  詹明是有些慌了。

  但紀彬卻是瞧着,淡淡對陳乙道∶看見沒,這就是汴京城。

  方纔太子問他此處表演好不好,熱不熱鬧。是熱鬧的,也是好的。

  但也不好。

  隨便撞了個人,都是皇親國戚。

  雖說處理起來不麻煩,紀彬也不怕這些人,可哪有宿勤郡自在。說到底,那裏山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住。

  他是可以跟太子關係處得很好,但不代表他真的是個正統的,信服君臣父子那一套的古代人。他能那麼對太子,只是因爲這個人還不錯,並非因爲他的身份。

  紀彬嘴角帶着笑,只是這笑顯然有些捉摸不透。

  那兵士顯然要把雙方都帶走。

  旁邊的公子哥不服,楊炯又嚇得腿軟,實在是惹人笑話。

  紀彬站出來,笑着道∶都是出來玩樂,何必因爲一點小事鬧起來。

  紀彬對兵士拱手道∶在下紀彬,朋友家的表弟初來汴京不懂規矩,還請見諒。

  果然,聽到紀彬兩個字,這幾個兵士眼睛都亮了。

  那公子哥也不鬧了,立刻看向紀彬∶你就是紀彬?紀先生?

  見此,詹明立刻道歉,說明事情原委,再跟公子哥道歉。

  那公子哥急着結識紀彬,再說也打了鄉巴佬一頓,自然無所謂,只是眼睛都在紀彬身上,一定要跟紀彬喫酒纔行。

  見他們這邊已經無事,兵士對紀彬又有好感,自然離開,只是囑咐他們不要再鬧事,下次可就不留情面了。

  紀彬等人再次謝過,但這位公子哥的酒,他還是要去喫,否則就太不給面子了。

  等紀彬吃了兩盞酒再登到城樓上,居高臨下看着下面歌舞藝人,腦子稍稍清醒,這纔去給謝建寶借他家丁道謝。

  等紀彬再擡起頭,正好跟太子對視。

  太子顯然知道方纔發生了什麼,朝紀彬笑了笑,還是有些溫和。可兩人心燈知肚明,紀彬不會留在汴京。

  太子也好,謝閣老也好,高官俸祿都留不住他。

  紀彬這人生來就不侷限在汴京這座四方城裏,他還有更廣闊的地方要征服。

  一時間,太子竟然有些羨慕這個年輕人。

  他在汁京城內勾心鬥角,跟這些雞毛蒜皮,你家勢力強,我家門第高爭來鬥去。竟還不如紀彬跟他娘子甜甜蜜蜜地過踏實日子。

  若是旁人知道太子的想法,估計會大驚失色。

  但太子知道,他是個中年太子,不再有青年時候的朝氣,方纔說唱頌辭裏的青春三月驀山溪,跟他關係也不大了。

  可紀彬不同,紀彬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等紀彬走近,只聽太子道∶聽說你覺得南軍國應該有自己的造船廠?若是你來主持南軍國第一個官方造船廠,可有興趣?

  也不是什麼官職,就是個虛銜,好讓你調度人馬,把南軍國第一個造船廠建起來,如何?

  南軍國第一個官方造船廠?!紀彬眼睛都睜大了,讓他來建?!

  官府可以調動的資源,跟個人調動的資源,那有可比性嗎?

  看看製冰所就知道了,若是紀彬自己做,那開到猴年馬月,才能遍佈全國。但在太子手中,用了不到兩年時間。這就是官府力量跟個人力量最明顯的對比。

  若是讓他來看造船廠,只怕這廠子要建成全國第一的規模啊!

  有興趣,太有興趣了。紀彬立刻道,興華府下的海太城,那裏天然適合做船廠,而且人非常好,就算做些保密性質的船隻,那也是可以的。

  太子眼謝閣老無奈地看着他。

  汴京的大官不做,反而對造船廠有興趣,也就是紀彬了吧。

  不過誰不好奇海洋的另一邊有什麼,誰不想學先朝盛世之時傳播中原王朝的福澤。若是真讓紀彬把船廠經營起來,以他的能力,肯定還會給他們一個驚喜。兩人絲毫不懷疑這一點。

  誰知道紀彬開口道∶如果讓我建的話,我想做個蒸汽船出來!要做就做個大的!

  只做幾乾料的大船,南軍國很有這個底蘊,像興華府船廠李家就能做出來,官府壓箱底的圖紙更不會少。

  若是要做!那就做蒸汽船!整蒸汽火車!

  蒸汽船?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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