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138章

  短暫的尷尬過後,自然說起正事。

  盧益賴亞當然考慮好了,他們兩個已經做好打算,給紀彬當夥計。雖然之前有了自己船隻之後,,說什麼都不當夥計了,現在也算食言。畢竟有一艘船啊!

  給你一艘船,讓你給人打工還有高工資,這個工你打不打吧!

  誰都逃不過真香定律!

  紀彬笑着看着他們,開口道∶放心,我一定不會虧待大家。

  說着,紀彬講出他給大家的待遇。

  既然盧益賴亞都給他當火長,那之前的白疊子號,再加上新船海安號,自然就是一個船隊了。海安號就是引娘起的名字,她只希望在船上的人都平平安安,平安歸家。這個船隊總體由盧益負責,賴亞則作爲領航白疊號的船長。兩人合作久了,繼續合作肯定親密無間。對船隊也有好處。

  以二人在水上的人脈,這個船隊要招三十個船工,還有十名護衛也不在話下。

  他們去年自己行駛白疊子號的時候,已經熟悉招人的流程。

  雖然這次招的人特別多,兩人心裏也有點忐忑,但其中賴亞卻覺得沒問題,他雖然不比盧益心細,卻是更膽大的火長。

  所以說兩人合作一直很默契,很互補。

  現在紀彬要說的,就是船上船工護衛的工錢。

  之前紀彬運棉花的時候,對這些價格心裏有數。

  但現在的船工護衛卻跟之前不同,更多的還是要找穩定可靠的自己人。以前招的算是打零工,現在招的則是長期工。差不多是這種區別。

  其中的護衛部分,紀彬自己也在操心,這比船工還要重要,紀彬頭一個考慮的就是退伍下來的兵士們,這次大勝歸來,肯定有不少兵士退下來。

  紀彬給興華府指揮使嚴慶雲,還有海太城指揮使柴力都寫了信。

  兩人都講他們會幫忙留意,還寫信到了同僚朋友手裏,說不定宗輪將軍能介紹。還說等紀彬閒下來,他們三個一定要好好聚一聚。

  但紀彬看着宗輪將軍的名字簡直扶額。他就是招幾個護衛而已!真的不用那麼麻煩啊。幹嘛要麻煩將軍!

  所以盧益賴亞重點招的,還是船工。

  紀彬只要說了待遇,他們就可以開始招了。

  之前跑船運的時候,火長副火長每日六百文,四百文的日薪。普通船工則是兩百文百文。護衛每人五百文。

  現在護衛先不談,只講火長船工的價格。

  之前臨時僱傭所以按天來算,基本在九兩,六兩,三兩一個月。

  這些工錢是高,就這樣也很少有人願意來,船上太辛苦了,處處都是力氣活。

  不光是划槳,還是停泊船隻,全都靠人力來拉,成爲長期工之後,還要搬運貨物,跟着東家東奔西走。

  再加船上風吹日曬,跟家人聚少離多,怎麼看都是苦差事。

  紀彬想招的人不按日薪,只按照月錢來算。他給兩位火長的待遇分別是一月十五兩,十兩。普通船工則是四兩。

  畢竟是長期工,所以要高一點的。

  這個銀子在興華府不算特別突出,但也是偏上的了,比較好招人。但也沒有多到誇張,頂多是跟大家族那齊平。

  主要原因就是,他不好真的給大家開很高的月錢,否則會讓其他船運同行難做。

  但紀彬卻在隱形待遇上提高了許多。

  比如船隻的補給,比如每個人的伙食,這都是隱形福利。

  在水面上的日子是枯燥的,平日的喫食好了,心情也會好,再有每年的節禮休息,紀彬也只能在這方面努力了。

  所以現在看着月錢是不突出的。

  可盧益賴亞依舊覺得已經夠好了,以前接的都是零散活,有時候甚至還找不到活計。現在收入穩定不說,他們還有個別的收入。三年後,肯定有船的!

  紀彬甚至還把這條寫到契約裏,紀彬還開玩笑說,以後自己要是賴賬,就把這個契約拿到衙門告他。

  這當然是玩笑話,紀彬自然敢寫,就敢給船隻。

  盧益賴亞見此,直接提了另一件事。

  既然給他們一條新船,那白疊子號他們實在不能要了,當初買這條船的時候,紀彬本來就付出更多。

  如今又給工錢,又給船,他們不能佔太多便宜。

  不過他也明白,他們兩個確實在向自己示好,以後都在他手底下做事,態度也是小心謹慎的。看來以前在其他東家那,肯定是喫過虧。

  紀彬笑∶不着急,回頭你們可以把船隻賣給我,白疊子號給我,錢你們拿去。只是可能要按折舊的船來賣,可以嗎?

  過了許久,盧益賴亞還在愣神。

  這個東家真的很好,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好一萬倍!

  紀彬並非真的愛散財,而是他們兩個值得,想當初詹明他們在水上遇險,這兩位都能挺身而出,而不是靠着水性逃生,就這一點,已經值得他敬佩。

  在這種好漢身上散財,紀彬感覺非常值。

  還有年前趕了幾天的路,帶着妻兒來拜年,都能看出他們的誠心。紀彬是在做生意,也是在交這些朋友。

  而且有這兩位在,他的船隻肯定能平安無事,紀彬對他們有這個信心。

  不過白疊子號暫時還沒折舊給到紀彬,他們兩個肯定是要拿到新船之後再說,這樣心裏有底。一想到自家有條船,未來還會換條新船,兩人都覺得如今的日子像做夢一般。

  兩人也住到紀彬家中,每日開始散消息招人。他們兩個再到碼頭上,搖身一變,也成爲管事了。

  當初在這個破舊碼頭被賣船管事騙,過了一年而已,他也成管事,世事難料啊。

  盧益賴亞在給紀彬招船工。

  紀彬本人在清點貨物,最近連陶器鄧杉家的東西也送到了。

  他家的陶器做得越來越精美,因爲他們村子後面的山上土質特殊,滿南軍國也找不到這麼色彩漂亮的陶器。

  所以肯定能賣個好價格,缺的就是給運出去。

  還有荊高莊的絲綢,因爲織法跟江南不同,各有優劣,也是有市場的。

  以前宿勤郡柳家動過購買荊高莊布料送到江南的想法,可惜宿勤郡離荊高莊太遠,實在不方便,這才放棄。

  如今倒是讓紀彬找到機會,直接從荊高莊送到興華府,節省不少路程。

  旁的小物件不說,但是紀彬家的酒跟刺繡,再有鄧杉家陶罐,還有荊高莊絲綢,都已經是極好的東西。

  紀彬對梁家二女兒家的首飾有些信心,那些首飾材料在紀彬引娘鼓勵下,多用了本地的材料,風格也跟其他地方有明顯差別,應該還不錯。

  至於其他東西,那就看情況了。

  反正有他們這些物件,這一趟下來就不會虧本。

  這邊貨物在有條不紊地準備,那邊船工也在招募。引娘更是安排好繡娘們,興華府悄然有了刺繡的風潮。

  大家都知道,刺繡做好是能掙錢的,看看引孃的刺繡坊就明白了啊。誰不想多掙錢呢。

  就算是做農活的婦人,也忍不住抽空過來學。

  其實最基礎的,在家裏練習就行,比較複雜的就可以去刺繡坊宅子請教了,裏面住着十位繡技精湛的繡娘,都是引娘花錢請過來教學的。

  他們這三邊都在忙,,船廠李家則在修船隻最後的修繕,,還把引娘起的海安號三個大字寫上。名字定下,就要去官府一趟,將船隻登記造冊。這船也是重要物件,官府還是管着的。之前興華府不管,什麼原因大家都懂。

  甚至因爲不管,所有很多船隻流向海外番邦手裏,讓本國百姓飽受侵犯,實在可惡。

  所以王巡查在時,很快統計了整個興華府的船隻,不論大小,只要超過兩個乘的小船,都要登基。

  紀彬之前那艘白疊子號自然是在名冊上。這艘兩千料的海安號,更不能例外。

  而且這種基本都要船主人親自登記,還要等官府小吏查看船隻後確認,這纔可以。

  所以趕在貨物收拾得差不多,紀彬帶着陳乙去了趟府衙。

  自從他再來興華府,還是頭一次過來,雖說很多人進,讓他前來拜會一下新任知府。但紀彬總覺得他過來怪怪的,有種指手畫腳的感覺。他就是個平民百姓,不至於過來指點官員們的工作。

  不過聽說新知府是當年的科舉榜眼,定然十分厲害。

  紀彬是這麼想的,晁知府也是這麼想的,也有人講了,要不然召見一下紀彬?畢竟他的聲望在興華府不同。

  可晁知府又覺得自己這麼喊過去,好像是要樹立自己威信一樣,哪裏不對勁。

  但這次不同。

  這次紀彬是正當名義到府衙的,原本船隻造冊不需要晁知府親自出面,他一聽說是紀彬過來,立刻招手,他還是見見紀彬吧。

  他這個知府可沒那麼好當,以前算是禹王那派的人,去哪都戰戰兢兢,好不容易外放,肯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再說了,他在汴京的同僚可說了,紀彬可是去太子府書房辦公的人。不對,現在已經夠是聖人了,去聖人潛邸辦公過的人。

  而且當今聖人對紀彬可是欣賞的人,重回閣老位置的謝閣老,也是對紀彬讚譽有加。

  說起來,紀彬反而跟聖人他們更熟悉,這纔是自己要抱的大腿。

  看似是一個小貨郎,其實是他這個知府都要巴結的。這紀彬,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抱着這樣的想法,晁知府終於見到傳說中的紀彬。

  他相貌英俊,氣質卻十分溫和,只是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剛想細看,又換成一如既往的溫和。一般英俊的人都會看似不好相處,可紀彬不同。心智不堅定的看見紀彬都想掏心掏肺說實話。沒辦法,他給人的感覺太好了。

  可在汴京官場混過三四年的晁知府立刻驚醒。能有如此身家,又有如此手腕的人,會真的溫和嗎?只怕一點小心思,都會被他看穿吧。

  畢竟能考上榜眼的人,面上還是禹王那一派的,這都能好好活下來,榜眼晁知府自然沒那麼簡單。

  他的第一感覺就是,紀彬這人很好,但千萬別算計他,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晁知府在觀察紀彬的時候,紀彬自然也在看這位。

  他在汴京新皇那就知道晁山,甚至比晁知府自己都瞭解他的情況。或者說,是在新皇那的情況。

  當年的科考是禹王一派的人把持,酷愛花團錦繡的文章,又愛吹捧先皇的,那狀元就是這麼來的.

  探花更是因爲生了一張巧嘴,所以也留下來。

  唯獨這個榜眼,不僅文章寫得漂亮,而且內容也有見地。

  這人聰明的人,他先摸清了主考官的喜愛,所以文章用詞十分華麗,可又在內裏添了自己的想法

  能兼顧兩點,還能中榜,可見他的本事。

  但之後禹王落敗,他們這屆的科考舉人進士,自然備受冷落。

  新皇那邊事情又多,手頭也有人可能,沒必要去碰這羣隨時會跳反的人。

  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處理完,也徹底登上皇位。新皇重新撿起之前的試卷,又查看這些人近些年做了什麼。

  確定有問題的,就找個藉口貶落,沒問題的,諸如晁知府這種,則過去問話,能用的就用,用不了就貶。

  反正明年又要加開恩科。

  無意間找出晁知府這個能人,也被太子送了過來。

  新皇對晁山印象還不錯,否則也不會把他送到這麼有潛力的地方,就看他能不能在這做出政績了。

  這話晁知府本人肯定不知道,可紀彬卻是從新皇那邊提起,算是給他提個醒,也讓他沒事幫一幫。

  當時紀彬只會裝傻,他根本聽不懂好吧。

  現在見到晁知府,紀彬還有點感慨。

  不過就跟新皇說的一樣,這是個聰明人,會做事的人。

  兩人這麼一見.,章然對對方感覺都不錯。

  這再聊下去,就很順暢了。

  他們在這邊聊着,自然有小吏去辦船隻的事。

  晁知府笑着道∶早就想請紀先生喫茶,可一直沒有機會,今日正好碰到,倒是巧得很。

  紀彬也笑∶承蒙晁知府擡愛,哪裏稱得上是紀先生。

  這一照面,兩人對彼此都算看透幾分。聰明人好啊,聰明人好相處。

  很快船隻已經登記好,那麼大的船讓前去驗查的小吏都嚇一跳,再看見紀彬的時候充滿崇拜。好厲害的人物。誰不想有這麼大的船隻啊。這造下來肯定不便宜。

  可船隻登記好,紀彬跟晁知府又多聊幾句,此處也就只有自己人,紀彬順勢說了船廠的事。雖然朝廷那邊還在撥人,但他這邊的允准文書已經在手裏。

  這讓晁知府眉頭一跳,自己對紀彬客氣果然沒錯!

  這位看似身上沒有官職,卻身負重任,晁知府已經拿紀彬當平級的同僚對待了。

  官府的船廠,若是有需要,還請儘管開口。晁知府立刻表態。

  紀彬笑∶好啊,到時候我肯定會說的。有人幫忙,自然好得很。

  他提前跟晁知府通氣,以後汴京那邊派人下來,這邊也有準備。

  他們這邊聊得開心,甚至約好以後一起喫酒,等紀彬離開,晁知府不由得感嘆∶興華府有這位,倒是幸事。

  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聊天,紀彬只讓人覺得如沐吹風,可真是個妙人。

  紀彬感覺也差不多,看了看手裏船隻造冊記錄,這麼利落辦齊如此複雜的事,也是強吏了。紀彬笑笑,不過他並未直接回家,而是順勢城南找嚴慶雲。一直跟興華府指揮使嚴慶雲通信,可之前事情多,也沒去見過。

  主要原因還是因爲,他要先見了本地知府,這纔好去找武官,否則面子上不太對。現在晁知府也接觸過,還是從府衙門口直接去找嚴慶雲,也就沒事了。

  嚴慶雲那邊也是隻是打個招呼,畢竟以前並肩作戰,關係不一樣。

  嚴慶雲見到紀彬也很高興,他現在手底下一千五的兵士,比在汴京的時候還要高興。但他帶來另一個消息,讓紀彬挺高興的。

  我給同僚寫的信已經有迴音了,有十個退下來的同僚,身體沒什麼問題,只是年齡到了,所以要回鄉。嚴慶雲道,同僚還很高興,他手底下一百多兵士,都是今年退下來,你要人對他來說,還是好事。

  畢竟退下來之後,很多人不知道要做什麼,也算在邊關那麼多年,回來之後一時間不適應也正常。

  現下有了去處,對很多家境不好的兵士來講還挺興奮的。特別是給傳說中的紀先生做事,更讓人高興。

  但凡從邊域回來的兵士,哪個不知道紀彬的名字,相比其他地方的人,他們對紀彬更加感激。那些東西,真的爲他們解了太多寒苦。

  紀彬聽到這話,笑道∶那就好,從邊域退下來,定然是個中好手,我一定不會虧待的。

  嚴慶雲拍拍紀彬,越跟他接觸,越喜歡這個人啊。現在還幫着兵士們找事做,實在是個好人。

  好,正好有個宿勤郡的長官要回鄉探親,估計六月底就會帶着他們到興華府了,你等着就行。嚴慶雲也爲自己同僚們能找到事情做開心。

  以前他們還嘀咕過,柴力那麼厲害的人,爲什麼要在紀彬手下做事,現在完全不會有這個疑問。誰讓這是紀彬呢。

  嚴慶雲也好,其他同僚也好,對紀彬甚至是有感激的,至少給了退役兵士們一個去處。雖然只要十個人,那也是好的。

  知道自己手下能有事做,心裏也能安穩點。

  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退下來之後發的銀兩也多了不少,聽說都是新皇的命令,反正比先皇摳摳索索給那麼一點點好多了。

  但這話也是私下說,不敢大聲講出來的。

  聽說有人無意說了先皇不好,讓新皇有些不高興,說自己要重孝道。不過這種事也只是傳言,他們興華府離得這麼遠,也不管不到他們。

  紀彬從指揮營回來,跟不少人都打招呼。

  這些兵士們一口一個紀先生,明顯對他很尊敬,把紀彬喊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從嚴慶雲這到家,船運上所有事都已經安排妥當。

  二十多萬斤的貨物已經準備好。船工也招募的差不多。六月底護衛們會到興華府。船隻更是已經到最後的階段。

  萬事俱備,只等着七月初新船頭一次航行。

  有白疊子號之前的經驗,紀彬其實並不怎麼擔心。

  反而是盧益賴亞緊張得很,他們二人經驗確實豐富,帶過的船隻也多。可兩千料的大船,還是讓人心潮澎湃。

  現在是六月十八,距離船隻航行只剩下十幾天,誰能不緊張啊。

  但一想到紀彬坐鎮興華府,似乎那些擔心又沒有了。

  雖然紀彬不能同去,但沿途在哪停,跟誰交易,一切清晰明瞭,他們照着做就好。駱家爲了等紀彬一起走,甚至還願意推遲四五天再出發,可以說連保鏢都有。

  駱家確實是爲了紀彬推遲時間。

  雖然駱家大公子帶的船隻還在外面,但駱金川已經回來了

  回頭一天,就親自來找紀彬,勢必要跟紀彬好好聊聊。

  自從興華府平亂以來,紀彬就忙得厲害,連駱金川也靠近不了。現在終於找到機會,肯定要喫酒談天的。

  盛情難卻,紀彬只好答應帶着妻子去駱家赴宴。

  誰知道紀彬引娘剛到駱家,就發現今天這陣仗,似乎鄭重得很。

  那駱家妻兒看向紀彬引孃的眼神,都充滿感激,對引娘更是客氣萬分。

  今日的宴席男女分了桌,到紀彬駱金川這邊,駱金川甚至讓陳乙也坐下來,看得出來他態度有多好。

  引娘那邊自不用說,駱家女眷都把她當恩人。

  這種態度紀彬引娘是明白的。

  當初紀彬在駱家要搬離興華府的時候拉了一把,甚至還給他們將功補過的機會。

  雖說談家那些噁心事他們沒怎麼參與,但畢竟有些不清白的事,好在不算嚴重,這種情況下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紀彬不僅給了駱家反水的機會,還給了揚州布政使的書信。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直接給了駱家兩條路,怎麼選都不會有錯。

  駱金川選擇是送妻兒離開,自己留下來。

  這留下來也讓駱家受益匪淺,平時亂的時候感受不到,現在基礎建設起來,環境穩定,駱家賺得錢立刻翻倍。

  他們家按照正常範圍交稅,一點也不覺得心疼,相比以前被前知府搜刮的,這都不算什麼。

  可要是紀彬沒提醒呢?

  也許駱家真的就到揚州了,從揚州白手起家,那情況,絕對不如留下興華府。

  興華府有着他們家的基業,是祖上奮鬥的地方,這裏鄉土鄉音都是熟悉的。能留下,自然比去揚州好。

  之前紀彬忙的時候,駱金川也主動不去打擾,現在知道他閒了,立刻大開宴席,就是爲了感謝紀彬當時出手相助。

  紀彬笑∶這跟我關係不大,不是你收起來的那個箭柄,也不會讓朝廷下決心直接剷除。

  之前紀彬也好,王巡查也好,發現前知府等人勾結外賊,可是並未有實際的證據。直接去抓那些番邦人又容易打草驚蛇。

  也是駱金川拿出番邦人用的箭柄,算是有了鐵證。

  勾結外賊這種情況,是誰都不能容忍的。

  那些番邦異族原本就野心勃勃,貪圖南軍國地大物博,這種情況下還勾結那些人買賣貨物,其心可誅。

  駱金川也算有功。

  紀彬說得客氣,但駱金川乃至駱家,早就把紀彬當救命恩人,更是保住祖產的恩人。說句直白點的,以後的紀彬引娘,在駱家是絕對的座上賓,誰都沒法比那種。

  紀彬笑笑,舉起酒杯,算是默認駱金川的說法。

  駱家如今已經是興華府最大的船運人戶,只要跟他家搞好關係,以後每次出行,都會有保障的。再加上,駱家在沿途的人脈。他家這次船運,絕對會平安無事。

  他也在刻意避開駱家做的營生,貨物絕對不會有衝突。兩家只會合作得更緊密。

  紀彬他們這邊喫着酒,引娘那邊也不例外。

  等他們兩個回家,下意識笑了下。好了,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只等着開船。

  六月二十,興華府漸漸恢復平靜。

  主要是紀彬這邊恢復平靜,就連熱火朝天的刺繡學習,也漸漸冷靜下來,該上手的已經開始了,沒上手的也知道自己沒這個天分,開始尋找其他活計。

  但大家都知道,這是紀彬已經買好貨物,準備出發。

  興華府的作坊,紀灤村的作坊,甚至蘭阿巷作坊,都在注意紀彬這裏。想看看第一次船運,他這邊能不能賺錢,如果能賺錢,下次船運肯定更加火熱。

  按照晁知府的說法,那就是紀彬一個人盤活了整個興華府作坊。

  晁知府知道得比別人多一些,明白紀彬在汴京的人脈,所以對這次航運也很有信心。

  這期間晁知府並未多管作坊的事,只要大家下個月按時納稅,就跟他毫無關係。

  他做得更多,反而是幫引孃的宅子維護安全,甚至跟引娘商議,現在官學空了一大半,如繡娘們願意的話,教學可以搬到官學當中。

  那地方不僅大,而且環境還好,最重要的是,官學就跟府衙很近,甚至比宅子還要安全。

  每日繡娘們去官學教興華府女子們刺繡,晚上回宅子休息,比起現在來說,明顯更體面。

  引娘被請到衙門談這件事的時候,還微微驚訝。

  官學?

  向來都是男子讀書科考的地方,如今興華府讀書風氣是不盛行,修繕好的官學空了一大半。但很多官員寧願空着,也不願意讓女子進入。晁知府倒是很有意思。

  引娘還問了句∶官學的夫子們可能同意?若真的在裏面教學,進的可不止是繡娘,還有各家的女學生們。

  引娘師從荊高莊的荊夫子,又在紀彬身邊五年多,對這些事還是很瞭解的。有些酸腐的孺子,確實有些問題。

  晁知府笑呵呵道∶放心,那邊我已經說了,如果繡娘們進去,官學則一分爲二,東西兩邊隔開,互不打擾。

  這倒是好得很,宅子畢竟擁擠,之前一次招二十個見習繡娘,就是因爲地方太小。若是真的能在官學裏教刺繡,效率可以大大提升,一次來二百個女學生也是可以的。

  等引娘回去,說了晁知府的意思,紀彬感慨∶不愧是新皇特意選過來的人,確實很有能力。

  晁知府不管作坊,是因爲知道商人逐利,只要這次航運有成效,都不需要他努力,就有大批作坊陸陸續續搬過來。

  但繡娘不同,繡娘是要培養的,現在天降十個技藝精湛的繡娘,他高興還來不及,肯定要極力促成此事。

  更多女子吃了刺繡這口飯,興華府各家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換句話說,晁知府在努力增加就業,讓更多人有謀生的技能。以前還需要他自己努力,去找會技術的人來教導百姓。現在紀彬引娘帶來的十個繡娘,對他來說簡直是掉餡餅一般。

  晁知府這段時間先是見了紀彬,再去官學那邊操辦此事,這人也是個實幹,不拘小節的。

  繡娘們在知道,她們十個人要去興華府官學當夫子的時候,人都傻眼了。

  官學?

  她們只是聽說過這兩個字,離她們的生活還很遠。

  也不對,其中有個叫樊翠的女子,她兒子學問好,就考進了邑伊縣官學。但那也是當學生啊,她直接進去當夫子?雖然教的是她引以爲傲的繡活,還是讓人不可思議。

  說到底還是興華府偏遠,沒有那麼多的規矩,還沒受到更多所謂規矩的荼毒。晁知府也是看到這一點,所以提出讓繡娘們去官學的說法。

  這個提議效果也是顯著的。首先直接提高了這十位繡娘們地位。

  不僅如此,還鼓勵了許多女子們前來求學,再也不侷限一次只能教二十個的窘境。

  他們興華府怎麼也有快兩萬的人口,其中好幾乾女子,就算來個十分之一,那人數也不少了。一次教的學生多,對十位繡娘們來說還更省心。

  樊翠帶着五十個繡孃的時候,手甚至有點抖,她這怎麼教啊。

  這麼寬敞的教室,還有五十個眼睛明亮,渴望跟她一樣用刺繡改變命運的女子。

  想到刺繡,樊翠緊張少了些,這是她最熟悉的事情,也是她最下力氣學的一件事,她可以當好這個夫子的。

  當年她因爲跟着引孃的刺繡坊有了穩定的收入,還能送兒子女兒上學,現在興華府的人照樣可以。

  樊翠也聽說過這裏的人喫過多少苦,也是爲他們心疼的。

  跟樊翠想法一樣的,還有其他繡娘們,她們十個原本就是比較有想法的人,不然也不能跟着引娘出來。

  現在穩穩心神,教的又是她們最熟悉的刺繡,個個都十分認真。因爲她們知道,引娘都看在眼裏呢。只要好好做事的,引娘肯定不會虧待。

  這十位繡娘到官學教女學生的事,直接傳到邑伊縣百姓的耳朵裏。

  當時很多繡娘都不肯過來,一個是嫌麻煩,二是太遠了,而且自己喫飯的本事教別人,怎麼都心疼。

  雖然也有人說,若不是當初東家願意出錢,李裁縫,還有巧晴她們願意教導,也沒有現在的刺繡

  可到自己這邊,就算引娘是給十位繡娘五十兩銀子當教資,很多人也不願意去教。

  但現在不同,現在沒去的繡娘們甚至有些痛心疾首。這是在官學裏面教啊,多大的體面。

  從官學出來,人人都要喊一句女夫子的,看看人家荊高莊的荊夫子,那有多體面,大家都知曉的。

  樊翠的大兒子在邑伊縣官學的時候,也聽到這個消息。

  他知曉母親爲了多賺五十兩銀子,去了興華府,也知道母親講那是個好機會。

  但此時的消息還是讓他喫驚。

  他在官學當學生,母親都去當夫子了,豈不是跟他們這夫子一樣?母親如此,他這個當兒子也不能鬆懈。

  而在紀灤村私塾讀書的樊翠小女兒,同樣也是震驚,她還下意識道∶以後我也要當夫子。

  谷夫子看看小姑娘,笑着道∶好啊,好好學習,你也能當夫子。

  樊翠小女兒握緊拳頭,她沒有開玩笑!她說的是真的!

  等她這次考試考好了,就能去荊高莊找荊夫子,她要跟荊夫子學習怎麼當女夫子!

  谷先生見她的表情哭笑不得,指了指手裏的三字經∶先背會這個,還有四書五經,都等着你背。

  背就背,不難的。

  樊翠小女兒現在可是有榜樣的人,她的榜樣就是她的母親,最厲害的,能到官學當夫子的母親!至於樊翠的相公,在釀酒坊幹活下意識利落很多,私下也在跟着小女兒學認字。誰也不能落後啊。

  引娘都不曉得連帶效應這麼強,她最近在安排繡娘們的教學。現在已經分爲上午學堂跟下午學堂,每次五個繡娘在五個教室教導。

  這一天的課程都是一樣的,方便興華府來學習的女子們抽時間過來,偶爾家中有事,錯過一節課也沒事。

  還能讓十位繡娘們稍微歇歇,不至於那麼辛苦。

  可引娘瞧着,繡娘們興致勃勃,哪有累的感覺,她們還在分享教學經驗,越來越像有經驗的夫子了。

  這些事處理完,官學的事就交給棉紅棉橙兩位婢女,她們兩個操持着進度,要是有事再去稟報引楊

  如今不止繡娘們走出去會被人人稱爲夫子,就連她們兩個,都是一口一個棉紅姑娘,棉橙姑娘,可體面得很。

  紀彬這邊則最後清點一遍貨物,所有貨物已經包裹好,海安號也已經停泊到大碼頭處。

  海安號行駛過來那日,算是震驚了很多人。

  兩千料的大船他們見過,但兩千料,卻這麼好看的這麼新的船,卻是頭一次見。三層高的船看起來跟小山一般。

  當時紀彬陳乙,盧益賴亞都站在上面,看碼頭上的人跟螞蟻一般,可見其雄偉。

  其中盧益賴亞更是按捺不住激動。

  這麼大的船在他們的掌控當中!誰能不激動!

  賴亞打着旗語,跟岸邊溝通好,停泊到固定的位置上。

  現在的船隻停泊位還比較多,紀彬一口氣租了許多,這都是興華府官府收錢,根據駱家來說,比之前定價合理太多。

  所以現在早租早好,若是興華府真的發展起來,停泊位都會很難求。這種經驗紀彬肯定是聽的,直接包下不少。反正碼頭的小吏們見到紀彬都是眉開眼笑。這位財神終於來照顧他們了!看見紀彬就等於看到錢了啊!

  船隻停泊好,那就可以陸陸續續裝貨物了。

  畢竟二十七萬斤的貨物,還有幫其他人家帶的三萬斤物件,足足三十萬斤。

  原本還能再放些貨物,但在紀彬的授意下,還是放了更多船工們的生活所需,方便存放,又不容易腐爛的水果都裝了很多。

  更有各種臘肉醃菜,只要是好存放的,都放上去。

  當時的船工們都傻眼了,這麼多東西,難道也是售賣的?

  可是放着的位置,又是船上的小倉庫,這裏面都是放着他們的生活補給啊。總不會是個極黑心的東家,把他們的地方也給佔了,用來賣貨?

  等盧益賴亞兩位火長一說,船工們才知道,這都是給他們準備的,東家不喜關撲,若是在船上無趣,也可以玩,但不能賭錢。

  甚至淡酒都準備了不少,只能用來消遣。這些物資,則是讓他們平時生活好過些。

  這一番話說完,船工有些傻眼。

  但又看除了他們這些船工,還僱了個廚師,還有一個大夫。廚師還好理解,有些厲害的火長是有專門肆廚的,怎麼還有大夫?

  紀彬說要搞好福利,可不是一句虛言。

  他自己是坐過船的,這船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在船上的人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有大夫及時診治,會減輕很多人痛苦。

  別看是在水上,但遇到風浪,受傷都是經常的事,大多船工要等到船隻停泊,纔會上岸包紮。但現在六七月的天,稍微拖一拖,豈不是就要有問題。

  這個大夫雖然只是個遊醫,醫術不算高超,但普通扭傷擦傷,再有小毛病,都能治的。

  其實這樣的配置以前也有,駱家就有。

  但駱家那是駱金川,駱家大公子親自跟船,主要還是爲他們服務。

  可紀彬這船上的大夫廚師,卻是爲船工護衛火長們準備。

  這些都是小細節,不是特意點出來,也沒人知道。要說問他們每個人月錢多少,可能說出來也不算特別多。

  但這種細節卻讓船工們忽然覺得,他們也是人,他們就算是最低等的船工,他們也跟那些達官貴人們一樣。

  一樣需要好的食物,好的治療。

  一艘大船,基本等於移動陸地,裏面東西自然應該一應俱全,否則在船上待個幾個月。誰也受不了。

  紀彬選大夫的時候,甚至選了個會吹笛子的,大家沒事唱唱歌吹吹曲,不比關撲好嗎。

  紀彬做這些事並未特意聲張,但在紀彬家船上的船工們卻感覺得十分明顯。

  船隻如今停泊在岸,招募來的三十個船工,也已經在領航的白疊子號,跟後面的大船海安號上。他們已經在享受廚師做的大餐了。

  也體驗了船工船艙裏乾淨軟和的被褥,不再是陰暗逼仄,隨便拿個毯子糊弄,而是東家娘子認認真真準備的住處。

  甚至在喫飯的時候,也不會受到責罵,動輒說喫得太多。

  一件件小事,讓他們覺得疑惑,盧益賴亞也看出來大家的意思。

  在一頓大餐喫完,盧益才緩緩對所有船工們道∶咱們這個東家,跟之前的東家不一樣。你們能衝着我盧益的名字過來,我也不會騙你們。咱們這個東家,不會無故剋扣工錢,也不會動輒打罵。只要大家好好做事,東家肯定會讓我們賺到錢,讓我們有飯喫。

  所以在紀彬最後點完貨物,讓船工們開始運輸的時候,他們這羣人一個跑得比一個快,幹勁十足的搬運貨物。

  連負責看着貨物從倉庫運到碼頭的李棟都驚訝了。

  不是說船工們做事都很磨蹭,很懶,趕時間搬運貨物的話,應該僱碼頭的閒散工嗎。可他看着,大家明明都很認真地做事啊。不會是其他船運人家騙他的吧?

  紀彬在旁邊看着,微微動容。什麼懶,什麼磨蹭,分明是無聲地抗爭。

  若是生活有奔頭了,若是知道自己努力就會有收穫,這些最普通的窮苦百姓,自然會站直腰板,努力爲自己的生活奮鬥。

  他們這片土地上,永遠不缺爲生活努力的人。

  樊翠家如此,學習刺繡的興華府女子如此,努力工作的船工們如此。還在作坊裏絞盡腦汁鑽研好物件的老闆們同樣如此。

  可紀彬心裏知道。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越來越好的日子,都在後頭。

  與此同時,夏陽壩夏大娘被柴尺從家中接出來,她家兒子如今已經成了左騏驥史,正五品的實職武官,這次回鄉探親,是要把母親接到汴京。

  聽說聽回汴京後,他的官職還會變動,差不多是武德大夫之類的官銜,正四品是有了的。

  這位夏武將戰功累累,此次榮歸故里,縣衙早早做了準備。

  而夏武將不僅是自己回來,還帶了十個邊關退下來的兵士,更有從汴京來的工部官員。他們的目的則去興華府!去找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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