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並非聖人
沒人知道林書瑤最後跟謝棠說了什麼,只知道在她離開後,謝棠就開始喫東西了,精神好了一點後,就換上縞素去了母親靈堂,幫着哥哥一起料理母親的喪事。
謝行擔心她,讓她去休息。
她卻跪在母親的棺材前,說:“哥,娘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誰都可以倒下,唯獨你不可以。”
“我知道……棠兒,娘不在了,但以後哥哥會照顧你的,你別怕。”
“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人照顧了。”她在母親靈前重重的磕了個頭,轉身和謝行說,“哥,往後我們謝家,就全靠你一個人了。”“怎麼突然說這話。”
“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棠兒,你……”
“我沒事。”謝棠蒼白的臉上艱難的扯出一抹笑。
謝行心裏隱隱不安,但又說不出來。
這時管事房的人搬進來很多靈花和元寶紙錢,需要謝行安排,所以他也沒時間再細想妹妹剛纔的話了。
之後的幾天,謝棠一直守在靈堂裏。
她不哭也不鬧,情緒很穩,和哥哥一起操持着母親的喪事,直到出殯。
林府也在當天撤下了白布。
彷彿沈姨娘的死,不過是一陣輕風颳過,掀不起任何風浪。
玉君期間也去過靈堂,爲沈姨娘燒了點紙錢,但她沒有和謝棠說話,而是以林家老夫人的身份寬慰了謝行幾句,再之後便是姨娘出殯時,她遠遠的送了一眼。
當天,門房的人往棲遲院遞了一張拜帖。
是如府送來的。
如審秋知道林府辦喪事,所以等到出完殯,才遞拜帖過來。
雲柳說:“定是爲了如修少爺的病。”
玉君點頭:“你去回帖,讓如大人明日到仁京堂來找我。”
“是。”雲柳轉身去吩咐門房的人回帖。
第二天。
玉君換了男裝,早早去了仁京堂。
梁大夫遠遠看到她,下意識想躲,但雙腳卻不受控制的迎了上去,喊了聲:“師父。”
玉君衝他點了下頭。這徒弟,年紀是大了點,脾氣也不是很好。
但勝在本性不壞。
是個良醫。
梁大夫好面子,要喊一個小年輕做師父,心裏還是膈應的很,但他說話算話,既遞了茶拜了師,那就得認。
“你這幾天怎麼沒來?”
“家中有事耽誤了。”
“我拜了你爲師,你總得拿出點真本事讓我看看吧?可你這三天兩頭的不見人,實在說不過去。”
“梁大夫莫急,有你學的。”
“你別隻是說說而已,你要能讓我看到你治好一個棘手的病人,我才服。”梁大夫說完,拂袖走了。
玉君也不惱……哪個行醫的身上沒點毛病!但其實梁大夫說的也沒錯,她來仁京堂這麼久,大家只知她懂醫理,但沒見她坐診治病過,所以梁大夫不服氣也正常。
玉君上了二樓,碰上林世堯。
姑太太送行宴那天,林世堯也在,是他攔下了林文遠要打許氏的手。
得知母親做了這麼多喪心病狂的壞事,他也深受打擊。
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待在仁京堂。
沒有辦法面對這一切。
“老夫人。”他聲音低沉沙啞,人也沒什麼精神。
玉君請她進屋說話,沒有提許氏的事,而是問他:“老太爺的手札你看得怎麼樣了?”
林世堯輕聲悶了口氣道:“祖父筆下寫得太深,我只看懂了一小半。”“看不明白的地方,你來找我,我解釋給你聽……我若不在仁京堂,你也可以直接到棲遲院來找我。”
“多謝老夫人。”
“你我之間,不必這般客氣。”
林世堯張了張嘴,有話在嘴邊又咽了進去,他不大敢看玉君,眼裏甚至充滿了愧疚,欲言又止半晌後,朝玉君深深的鞠了一躬。
“二少爺?”
“老夫人,我娘對您做的事,我知道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我這個做兒子的也只能代她向您道個歉,鞠個躬。”
“原是爲這事。”
“在我心裏,母親一直是個好人。”林世堯聲音哽咽,眼眶也紅了。
玉君明白他的難受。先是兩個妹妹出事被送走,現在又得知自己敬重的母親竟做了這麼多壞事。
一向正義的林世堯,又怎麼接受得了。
玉君眼眸深了深,道:“二少爺,我並非聖人,所以也說不出原諒大奶奶的話,但……她的確是個好母親。”
林世堯苦笑:“我倒寧願她從小苛責於我,也不願看到她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
“萬事,豈能兩全!”玉君走到他面前,如長輩那般拍了拍他的手臂,勸他道,“世堯,顧好你自己纔是最要緊的!”
她沒有叫他二少爺。
林世堯擡頭,對上了玉君那雙漂亮的眸。
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一刻,他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感。
彷彿什麼都釋懷了。那積壓在心裏好幾天的情緒,也突然輕鬆了很多。
他退開兩步,再次朝玉君鞠了一躬:“是,世堯明白了,多謝老夫人。”
林世堯出去後,如審秋來了。
當初在喬老太爺的大壽宴上,他遠遠的見過玉君,但並未說上話。
加上他對別人的家事也不敢興趣。
所以關於玉君的消息,都是從夫人嘴裏聽到的……什麼狐媚子,什麼不正經,盡是些難聽的形容。
可當面對面見到玉君這一刻,他被玉君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清冷又穩重的氣質震驚到了。
那氣場,完全不像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女孩。
玉君請他進屋說話,給他沏了杯茶。
如審秋看着她一身男裝,挪了挪脣道:“林老夫人,您這是?”
玉君勾了勾脣道:“讓如大人見笑了,我打扮成這樣,不過是爲了方便來仁京堂學醫。”
“以您的醫術,還需要來仁京堂來學嗎?”如審秋雖是讀書人,但沒有讀書人說話時的彎彎繞繞,反而直快的很,他道,“在萬喜寺,若不是林老夫人出手相助,我夫人腹中胎兒,恐怕不保,此救命之恩,在下銘記於心。”
“孩子無辜,我也不過是盡力而已。”玉君沒有告訴如審秋,她之所以出手救人,不是因爲她仁慈,也不是因爲那句孩子無辜。
而是楊氏跪在她面前,用尊嚴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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