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
聞渺發現自己好像很少想過未來要怎麼走。
似乎就只有從小城學校回福利院那天想過一下。
當時她是打算邊打工邊自學剪輯,掌握一項技術,等她成年,就離開小城出去工作。
可後來紀予哥哥把她帶到北城來了。
她還沒來得及想以後要學什麼專業,之前是不敢想,現在一下子給了她自由選擇的機會,她又有點找不準方向了。
學文學理她都還沒想明白。
所以每一個科目都不能落下。
化學是短板,那就補。
goodgoodstudy,從認真學習化學開始。
祈福之前還讓顧酌給她補化學,可她一點也不需要,她可以自力更生。
學習是件很耗腦子費體力的事,努力學習的時候,其他的想法會被排擠出腦海。
漸漸的,也就想不起來當初的尷尬和難受了。
顧酌的期中成績讓師生實實在在震撼了一把。
缺課睡覺打架樣樣精通的學霸也不是沒有,只是萬分難遇。
期中過後,顧大佬又多了個尊稱——顧大神。
年級總排名的成績單貼在教學樓一樓大廳展板上。
聞渺偶爾路過那裏,總會聽到別人的驚歎發言。
學霸特質是互通的。
她早就發現了,顧酌能考第一完全是有資本的。
他是缺席,但他是選擇性的缺席。
缺的都是英語課,自習課這些對於他來說無關緊要的課。
學霸該有的特徵他都有。
他上課特別專注,課間經常睡覺,課上連盹都不打一個。
大神做題速度非常快,高陽理科在3班算最強的那幾個,一張數學試卷,他剛做到倒數第三題的時候,顧酌最後一題最後一問已經寫出來了。
文科試卷那就更快了,因爲他只寫答題大綱。
他還有得天獨厚的英語成績。
最關鍵的是,他一科短板也沒有!
這就比較氣人了。
經過一番較全面的分析後,聞渺意識到自己跟同桌的差距還是挺大的。
不過,她會努力縮小差距。
收回之前的話。
第一的王座,誰都能坐,包括她。
沒這點魄力怎麼能叫好好學習呢。
從景山回來之後,北城天氣就變了。變穩定了,不再逗人玩,而是老老實實按着軌跡進入北風呼嘯陰氣沉沉的時節。
連續半月,都沒見到太陽公公。
天氣冷,暖氣也來了。
小城沒有暖氣,聞渺感覺北城的冬天比小城還舒服,她用之前在“留駐”兼職的錢給福利院的每個孩子都買了一副手套。
給慧姨和薪姨買了保暖衣。
圍巾慧姨和薪姨會給他們織,用最暖和的毛線,織最漂亮的款式,她自己帶了三條過來。
可以換着戴。
每逢出門她都把自己裹成一隻漂亮的小糉子,每天喝很多熱水來補充被暖氣蒸發的水分。
不像顧酌,大冷天的穿那麼少。
還挺費解的。
上次遊玩天氣不是很冷,顧酌卻感冒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纔好。
觀察好久之後,聞渺發現顧酌是真的坦蕩,每天晚上照舊送她回家,和她對視時眼神依舊平靜坦然。
倒是她自己每天過得小心翼翼。
然而有時候這份小心翼翼會被意外打擾。
最意外的一次,起因是翟張揚。
翟張揚幾乎每個大課間都要出去遊蕩,很多時候就是去打籃球。
有一回剛下課,聞渺站起來想去接熱水,結果翟張揚起身後忙着躲避李佳媛的攻擊,猛地往後退撞到她。
翟張揚那麼大的塊頭,撞過來沒個輕重,保溫杯砸在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響,聞渺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直往旁邊倒。
嚇得閉眼。
也不知道顧酌是怎麼在那麼短時間之內轉移到她椅子上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跌坐在他腿上了。
沒有疼痛,沒有受傷,只有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心跳先是驟停,之後又砰砰亂跳。
他的脣幾乎貼着她的耳朵,語氣超壞:“投懷送抱?”
聞渺像沾了濃硫酸一樣立即從他身上彈起來,轉身忍着羞臊氣急敗壞地說:“滾。”
顧酌勾脣,小姑娘罵人怎麼能這麼軟。
聞渺撿起保溫杯逃也似地跑出去接水,之後一整天沒跟顧壞蛋說話。
—
冬天白日短,感覺上時間過得很快。
銘遠在12月初和12月下旬又進行了兩次測試。
年級前十的排位沒怎麼變,顧酌坐在一位雷打不動。
聞渺的化學成績剛扒住80的頭,總分排名一次年級第四,一次年級第三。
12月下旬成績出來的第二天,是聖誕節,不是週末,銘遠給放假。
頭天晚上,孟維給他們那一小片的同學挨個發微信,約他們聖誕節一起出去玩,晚上再一起去喫自助烤肉。
聞渺早就約好紀予聖誕節在“江汀岸”附近的影城看電影。
一點半到四點。
白天的活動她去不了,就只答應了晚上的烤肉。
天氣預報說聖誕節這天有雪,聞渺滿心期待,結果看完電影出來一看,雪的痕跡都沒有。
在電影院門口與紀予道別後,聞渺掏出手機翻到和孟維的聊天記錄。
孟維甩了個定位過來。
查了查,還挺遠的。
坐地鐵至少需要四十分鐘。
聞渺給孟維回信息說讓他們先喫,她可能會晚點到。
昨晚也沒問孟維都有哪些人去。
頂着北風步行到小廣場,偶遇騎車路過的同桌。
大佬騎車超快,從廣場旁邊的馬路呼嘯而過。
聞渺以爲速度那麼快,他肯定看不到她,沒想到,顧酌卻在前面不遠處停下車。
一條大長腿支在地面上,摘下頭盔,轉頭看着她:“載你一程。”
真意外。
孟維居然還叫了顧酌,而且他居然答應了。
真意外。
他居然要載她。
聞渺站在原地,把遮住半邊臉的圍巾拉下來,聲音穿過寒冷的空氣:“不要,好冷。”
顧酌輕飄飄看了一眼小同桌戴着棉手套的手,語帶笑意:“那算了。”
他又戴上頭盔,剛要發動車,女孩軟噠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等等。”
他回頭,看見她正往他的方向走來,笑的像只小妖精:“我改主意了。”
操,他剛剛就該眼瞎。
小姑娘邊走邊笑,顧酌忽然覺得渾身燥得慌,語氣卻是不鹹不淡的:“怎麼?又不怕冷了?”
聞渺沒答話,默默拉起圍巾圍住半張臉,然後又拉起羽絨服的帽子戴上,只露出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
最後伸出戴着手套的小手,底氣十足地說:“這樣就不冷了。”
顧酌笑了笑:“行吧,自己上來。”
顧酌的摩托車不像薪姨的小電驢,薪姨的小電驢很輕鬆能坐上去,可這輛摩托車座位有點高,聞渺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車體小幅度傾斜,等她費勁地爬上去又恢復平衡。
顧酌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小姑娘離他挺遠的。
然後她說:“我沒戴頭盔,你要騎慢一點,安全第一。”
聲音甕聲甕氣的。
顧酌沒有馬上發動車子,等了一會,後背和腰上沒有出現任何拉力和碰觸。
膽子還挺大。
“坐好。”
說完,他直接啓動車。聽到裹雜在風裏的一聲暖呼呼的:“嗯。”
後座有人,顧酌騎得非常規矩。平時可能只用十五分鐘,這次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纔到。
孟維約的地方在二樓,其他幾個人早到了。
奚梓聽到熟悉的摩托聲,跑到窗邊看,頓時驚喜地:“哇!”
夏玥落後一步,看到摩托車上的場景,突然感覺有一盆冷水兜頭而下。
高陽坐在燒烤桌前問:“是不是顧酌來了?”
“不全是。”奚梓說。
孟維被她那聲“哇”吸引過來,一看,傻眼了。
奚梓又說:“顧酌的後座開張了。”
她快激動死了,有一種自己磕的cp發糖了的甜蜜感。
剩下的人一窩蜂跑到窗邊,樓下兩個人都已經從車上下來,顧酌正在停車,聞渺站在一旁等他。
陳嘉佳十分震驚:“聞渺是跟顧酌一起來的?顧酌的車後座從來沒有別人坐過。”
翟張揚接過話:“那是別人嗎?不是。那是他同桌,跟別人不一樣。”
奚梓覺得他一語道破本質,特別開心地跟他強制性擊了個掌,搞得翟張揚一臉莫名其妙。
夏玥輕輕咬着脣,李佳媛拉起她的手輕輕拍幾下,無聲安慰。
夏玥回頭對她笑笑,表示自己沒事。
奚梓把大家往回趕:“快坐回去,我們什麼也沒看見。”
孟維帶頭拿盤子去裝食材,衆人稀稀拉拉跟着去。
聞渺和顧酌剛上二樓,就被奚梓塞了盤子,然後被她一臉姨母笑地看了半天。
聞渺往人羣掃視一圈,連上她和顧酌,一共來了8個人。
成績剛出來,而且聖誕節過後差不多二十天就要期末考。
喫飯期間聊的較多的也是分數,試卷難易程度,複習相關的話題。
年級一二三四名都在這裏,彩虹屁一吹起來就會沒完沒了。
更何況,吹顧大神的彩虹屁得到的迴應除了面無表情就是沉默。
這樣的彩虹屁是沒有靈魂的。
那還不如不吹了。
所以聊天內容基本上都是不太帶個人情緒的陳述句。
他們還順便聊了聊高年級的成績。
江語舒是高二年級第一。
高陽說:“人家不靠美貌喫飯,靠智商與實力。”
很快他又補充:“不是我說,在座的各位都是集顏值與智慧於一身的大人物。”
惹得大夥一通樂。
一邊樂一邊不忘看一眼顧酌,不出所料的,他臉上果然沒什麼表情,垂眸翻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片。
顧酌的朋友圈表明,他是喫燒烤的常客,自助的也是。
整個晚上,他都沒怎麼喫,也沒怎麼說話,光默默服務大家了。
聞渺以前在福利院經常幫薪姨做飯,也經常弄自助烤肉喫。
奚梓一晚上的食物都是她投喂的。
她也時不時往顧酌盤子裏放點東西。
而她則時不時收到大家的集體注視。
聖誕節外出的人挺多的,周圍坐滿人,烤肉店今天打折,還送他們小禮物。
禮物不貴重,就一些揹包掛墜,小玩偶之類的。
聞渺選了根逗貓棒,轉頭看到顧酌拿了個小毛球,應該是給他家狗玩的。
喫完烤肉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各回各家,各過各的聖誕夜。
聞渺和顧酌最後走,奚梓笑嘻嘻地跟他們說再見。
待奚梓走後,聞渺才又全副武裝起來,爬上摩托車後座,手緊緊抓着後面的抓手。
顧酌載着她原路返回。
路過南泉廣場,那邊聖誕樹上的彩燈已經完全亮起來了,特別漂亮。
那個進入冬天就不怎麼出現的樂隊又出現了,小哥哥的聲音也超好聽。
聞渺被上邊的熱鬧給吸引住,風呼呼的吹,她大聲跟顧酌說讓他就把她放在這裏。
摩托車在南泉廣場邊停下,聞渺踩着腳踏小心翼翼地下來。
“謝謝啦,晚安。”
她開心地說完,轉身就往廣場走。
耳邊的聲音是熱鬧和喜悅。
走了沒幾步,顧酌的嗓音自身後清晰傳來:“晚什麼安?”
聲音很近,感覺他就貼在身後。
聞渺回頭,顧酌果然就停在她身前。
有那麼一瞬,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觸發了什麼屏蔽系統,把這喧囂的世界屏蔽。要不然,怎麼會那麼準確無誤,又那麼清晰可聞。
他微微彎下腰,伸出虛握成拳的右手,盯着她的眼睛:“聖誕快樂,想不想要?”
聞渺有點懵。
他這是搞哪一齣?送禮物還是惡作劇?
她盯着顧酌的手,猜不出裏面藏着什麼東西,也許是空氣也許是小玩意兒。
他的手是冷色的白,看上去沒有一絲溫度。
驀地想起那天在火鍋店那個短短一瞬卻令人心顫的擦碰。
呼吸一滯。
委屈突然鋪天蓋地的襲來。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
明明她都快要忘了的。
忘了那份心動。
忘了她鼓足勇氣的試探。
忘了他滿不在意的笑。
今年的聖誕沒有如願與雪相遇。
而他身上,卻有雪的味道。
癟癟嘴,眼睛慢慢發燙,慌亂別開眼,趁眼淚掉下來之前,她悶悶地說:“不想要。”
仔細一聽,聲音帶了哭腔。
顧酌離得近,所以聽到了。
他微愣,想進一步確認,小姑娘卻轉身走開。
行人來來往往。
短短几秒,他們之間就隔進好幾個人。
顧酌努力撥開人羣去追,眼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他卻倏然停下。
放由她漸漸遠去。
手裏的東西硌着皮膚。
打磨光滑的石頭壓迫着掌心的紋路。
帶着衣兜的溫度。
他看着女孩兒鑽進樂隊圍觀人羣內部,好好待在那邊看人表演。
鼎沸之聲爭先恐後鑽入耳廓。
說不清是什麼原因,他忽然就很想笑。事實上,他真就那樣做了。
轉身往回走的時候,他無聲地笑起來,脣角一個勁的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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