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聞晨因爲未婚先孕的“醜事”被親戚朋友唾罵嫌棄,從小到大,她就沒見過什麼親戚,更別說參加親戚的婚禮。
去到福利院以後,她才被慧姨帶着去參加婚禮。
慧姨經常收到其他哥哥姐姐的婚禮請帖,那些她從未見過或者只在一起生活過一小段時間的哥哥姐姐走出小城,分佈在大江南北。有時候慧姨去一次要一週才能回來。
極少數的時候,慧姨會帶上她。
婚禮現場那充溢着祝福和喜悅的氛圍讓人心神愉悅。
參加陌生人的婚禮尚且如此,那心願姐姐和彪哥的婚禮,那必須會讓她更開心。
離開銘遠的第一個週末,聞渺一整天待在南泉弄堂。她和宋洺分坐在長桌兩側,一個埋頭刷試卷,一個聽顧酌講課。
宋洺刷了一會試卷遊戲癮又犯了,整個人提不起精神,攤在座椅上懶洋洋地看着對面的動靜。顧酌剛好給女孩兒講完過去一週的新內容,在習題上勾了幾道題出來,說:“先把這幾題做了。”
聞渺咬着筆乖巧點點頭,擡眼看到宋洺在開小差,用筆敲了敲桌面。聽到響動,宋洺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繼續刷題。
講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課,顧酌口乾舌燥,要去接水喝。臨走前看了看聞渺的保溫杯,發現裏面已經空了,順手拿起來去幫她接了半杯水回來。
這時宋洺突然開口:“姐姐你拍的視頻什麼時候上傳到網上?”
聞渺驀地停筆,覺得宋洺是故意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她下意識瞥了一眼正在喝水的顧酌,他頭微仰,脖頸膚色白皙,喉結上下翻滾,性感到犯規。
她飛快收回視線,淡淡道:“大概週二吧。”
顧酌喝完水,不帶情緒地睨了眼宋洺。宋洺得瑟地挑了挑眉,顧酌哂笑一聲,不理會他的小學雞暗示。
宋洺自討沒趣,任命地捏着筆開始寫英語作文。
顧酌坐回聞渺身邊,身子轉朝她的方向,支着腦袋看着她寫作業。聞渺被身旁這道存在感極強的眸光看得心癢癢。
她偷偷掐了掐自己的指尖,才勉強把注意力集中到習題冊上。
聞渺寫了二十分鐘,終於把顧酌勾出來的幾道題寫完。
顧酌見她停了筆,坐正,問:“寫完了?我看看。”
說着他伸手去揪住習題冊的邊,聞渺卻把習題冊從他手中抽離,護食似的:“我先看。”
她翻開後面的答案,對着看了看,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太滿意地嘟起嘴。
做七題,錯了兩題。
顧酌伸着手:“我看看哪錯了。”
聞渺把書放在他手裏。
顧酌低頭看了一會,說:“還不錯,這題是不是看錯題目了?”
聞渺把臉湊過去:“哪裏?”
顧酌突然擡起眼,就看到小姑娘近在咫尺的側臉,近距離看,她臉上的柔軟絨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生怕嚇到她,他聲音放的很輕:“這裏,題目是+4,你寫下來就變-4。”
聞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說:“怪不得我解出來的答案怪怪的。”
她擡起頭,被兩人之間幾乎臉貼臉的距離嚇得猛地站起來,帶動着椅子往後移。
屋子裏發出短促刺耳的摩擦聲。
顧酌好笑地看着她,語帶調笑:“反應這麼大?”
宋洺咳嗽的聲音插了進來,聞渺看向他,宋洺說:“我還在這呢,你們,注意點兒影響。”
聞渺麪皮一熱,垂着眼坐下,聽到顧酌壓着嗓音說:“親都親過了,還這麼害羞?”
聞渺要被他嚇死了,快速掃了一眼宋洺,後者正在寫試卷,應該沒聽到。她鬆了口氣,隨後趴在桌子上,偏着腦袋,掩嘴用脣語說:“你答應過的。”
顧酌也用脣語回:“可是我有點兒想反悔了。”
聞渺張了張口,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乾脆不再搭理他。戴上耳機,繼續看網上的“工業區位選擇”課程。
不一會,手機通知欄進來一條來自顧酌的微信,聞渺沒想看的,可它在手機頂端停留了兩秒,她不經意看到了。
【生氣了?】
她退出視頻,打開微信回:【沒有。】
下一秒,顧酌突然湊近她,輕輕地說:“我錯了。”
他的脣瓣幾乎擦着她的耳朵邊,說話時灼熱氣流盡數噴灑在她滑嫩的皮膚上。又熱又癢。
聞渺身子頓時軟得快要從椅子上滑落下去。
她轉過臉,徒然撞進他幽深眸子裏,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呼出來的氣是滾燙的。
原來,他迴應起來,竟是這麼的勾動心絃,又讓人招架不住。
良久,她才輕輕說:“我原諒你了。”
『塵世間』週二發佈了“這世界,總有人愛你”視頻,聞渺去看了看。
反響應該還不錯,因爲大乘過後又邀請她參與其他視頻的拍攝,她果斷回絕了。
3月20號,許心願和龍彪走完長達四年的戀愛期,在雲上酒店正式結爲夫妻。兩個人的名字正式放在一個紅本本里。
看着彼此相愛的人步入婚姻殿堂,聞渺開始不由自主地憧憬自己的。
也許每個女孩兒都有一個身穿白婚紗和心愛之人交換戒指的夢。她的婚禮夢,是從喜歡上顧酌開始的。
也許這個夢到最後並不會實現,還離她那麼遠。可是她就是願意做。
生活那麼苦,需要放顆糖在心口。
宋洺中考的日子剩下不到100天,聞渺有事沒事就呼叫他學習,除了每週的補習外,她還替他管理所有的遊戲賬號,監督他週中時間也不能玩遊戲。
宋洺關鍵時候還是挺靠譜的,聞渺感覺他比之前認真了不是一點點。看着宋洺的成績一點一點穩步上升,她覺得特別有成就感。
宋洺本來就很聰明,聞渺爲他感到自豪,有種看着弟弟成長的喜悅感。
她自己的功課也很努力,週末時間,紀予和顧酌輪流來給她上課。
紀予來的時候,她會讓顧酌先行避讓。
先不說她現在是在不合適的時間做不該做的事兒,單單從兩人站在一起必有火|藥味兒的角度來考慮,她也不會傻到讓兩尊閻王碰面。
四月底,銘遠進行期中考。奚梓去找祈福要了一份囊括各科的試卷集,抽了個週末的時間拿給聞渺測試。
考試時長和順序嚴格遵照銘遠的期中考來。
考試這兩天,奚梓和顧酌全程監考,考完兩人對着答案、嚴格不放水地把試卷批改好。
總分加了加,班級排名12,年級排名39。
這個結果在預料之中,聞渺其實挺滿意的。倒是奚梓怕她受打擊,安慰了她好一會。
顧酌仔細對比了一下她在學校裏的成績和現在的成績,總結說:“理化生掉了將近四十,數學十五分左右,文綜各科加起來差不多二十,語文英語基本持平。”
聞渺說:“我覺得還可以。”
顧酌看着她:“我也覺得可以。”
聞渺對着他笑了笑。
奚梓:“……”我就不該存在。
顧酌把試卷收起來,打算再拿回去分析分析,對她們說:“餓不餓?叫上宋洺,出去喫點東西。”
奚梓跨上包,擺手道:“我就不吃了,回家洗洗睡,明早又得早起。渺渺,我先走了啊,你和他們去喫,多喫點兒。”
聞渺說:“我送你下樓。”
奚梓點點頭,道:“一起下去吧,我在門口打車。”
“好。”聞渺說。
她套了件薄外套,顧酌也收拾好包,拉上拉鍊,說:“走吧。”
三人前後走出樓房。
顧酌單肩挎着包,垂眸給宋洺發消息。兩小姑娘手挽手走在前面。
聞渺對奚梓說:“下次你不用這樣一直陪我的,我可以考完給你送過去。”
“不行。”奚梓說,“一個學期就這麼兩次,我肯定要在的。”
“可是這樣太耽誤你練舞了。”
“不耽誤。我也不是每週都練的,還要學習呢,這周剛好把期中考試的錯題整理一下。”
聞渺笑了笑:“行吧。”
聊着天,不知不覺走出小區,奚梓在路邊攔下一輛車,先回家了。
奚梓走後,聞渺才顧得上和顧酌說話:“我們去哪裏喫?”
顧酌說:“你挑。”
“那就小喫街吧,近。”
顧酌語氣帶着不知名的寵溺:“行,那就小喫街。”
他這種說話的語氣和習慣,讓聞渺想起遙遠的曾經,第一次換座位那次,顧酌對她說的那句“那就搬”。少年當時的語氣,似乎也帶着若有若無的寵。
所以說啊,喜歡不是她自制力不行,分明是他,先撩的。
兩人往小廣場的方向走,都沒說話,路經雕塑,那裏空空如也。
想到好久沒看見橘貓,聞渺忍不住擔憂:“這麼久沒見,我好怕貓咪出事。”
聽到聲音,顧酌側頭瞥了一眼,看到小姑娘臉上淡淡的傷感,雖然心裏也覺得貓很可能已經不在世上了,但他不想看到她難過。便哄慰道:“它大概是跟小母貓走了,追媳婦兒去了。”
聞渺“噗嗤”笑了起來,知道顧酌是在逗自己笑。她見過很多貓,貓貓也會老去,橘貓是隻老貓了,遲早會離開。
笑聲停下,她淡淡吐出幾個字:“但願吧。”
在雕塑邊站了沒多久,宋然過來了,一來便大着嗓門道:“餓死了!我剛想問你們喫不喫夜宵,就收到了信息。”
聞渺詫異地問:“你沒喫晚飯嗎?”
宋洺回答道:“吃了。背了一會書,又餓了。”
聞渺笑着說:“學習使人肚子餓。”
他們沒進店裏喫,在路邊挑選了一堆小喫便往回走。
兄弟倆堅持送聞渺到小區門口,聞渺推辭不過,就隨他們了。
宋洺吸了一口可樂,轉到聞渺和顧酌前面,倒着走,眸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掃了幾圈。
顧酌沒理他,聞渺嚥下口中的食物,問:“你幹什麼?小心摔倒。”
宋洺朝聞渺勾了勾手指,聞渺狐疑地離他更近一點,宋洺小聲說:“渺渺姐,我哥生日快到了。”
聞渺反應平淡:“我知道。”
宋洺尷尬地笑了兩聲:“我還以爲你不知道呢。”
聞渺回頭看了看顧酌,轉回頭來悄聲說:“上次問宋然,宋然告訴我的。”
宋洺點了下頭,放心了。
其實聞渺在好久以前就知道了顧酌的生日日期,,她記了好久好久。
她沒告訴宋洺,她已經爲這一天的到來做足了準備。最近學習之餘,她報班去學做蛋糕,學做巧克力。想在生日那天親自給他做。
顧酌不喜歡喫甜食,蛋糕她會少放糖,巧克力她就不放糖。
顧酌的生日是在週日,聞渺沒提前問他準備怎麼過,也沒跟他說她準備了禮物、蛋糕和巧克力。
要給他一個驚喜。
她16年的人生裏有過兩次大驚嚇,每個都讓她元氣大傷。一個未消停另一個又來了。所以每一個小驚喜她都很珍惜。她也願意製造驚喜。
週五傍晚,聞渺又去店裏試做了一次蛋糕。蛋糕上的字還沒寫完,忽然接到顧酌的電話,她擦擦手,接起,聽到顧酌的聲音:“在哪?”
“在外面喫飯。”
“要喫完了麼?”
“快了。”
“喫完回家收東西,打車來高鐵站。”
“啊?”
“帶你出去玩。”
聞渺慢慢從懵逼狀態中回過神來,看着自己還未完成的巧克力,有些遺憾,卻也笑了起來:“你怎麼搞突襲啊?”
顧酌又開始不正經了:“那我能成功把小姑娘帶走麼?”
聞渺還是笑:“小姑娘說,能。”
掛掉電話,聞渺抓緊時間把蛋糕上的字寫完,讓店員姐姐幫忙打包好,她拎起包裝袋就疾步走出烘培屋。
打車回到小區,她拉出空箱子,把洗漱用品一股腦兒裝進去,換了件長袖t恤和牛仔褲,又隨便拿了兩三樣夏天的衣物,把護膚品塞進小揹包裏。
三分鐘搞定。
她背上包拉着小行李箱拎着蛋糕出了門。
半個小時的車程,到達高鐵站時,快六點半。聞渺剛想給顧酌打電話問他在哪,擡眼便看到他揹着揹包站在10米外。
原以爲還會有其他人,沒想到就他們倆。
想到要跟他單獨過生日,她感覺緊張又甜蜜。
沒有耽擱,聞渺收起手機,小跑着到顧酌面前,仰着臉問:“晚上的課,你又不上了嗎?”
顧酌順手拉過她的行李箱,往自助取票機走,說:“我和祈福請過假了。”
聞渺意外地眨眨眼,意識到,好像這個學期他都沒怎麼缺過課了。
估計是因爲要給她記筆記,所以他才願意收斂起自由不羈的靈魂,去做那些他不是很擅長,也不是很有耐心應對的事兒。
這樣一想,聞渺忍不住笑了。
顧酌在自助取票機前停下,偏頭看她,她才收起笑,有些遲鈍地問:“怎麼了?”
“身份證。”
“哦。”她急忙把身份證遞給他。想了想,又問:“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證號的?”
“問奚梓。”
“哦。”聞渺有些緊張,“那她是不是知道……”
知道她要問什麼,顧酌無奈打斷:“應該不知道,半個月前問的,她大概想不到這一層。”
聞渺鬆了口氣,又拿出手機來,惴惴不安地給紀予發信息:【哥哥,這週末我跟同學出省去玩,週日晚回來,我會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
發完,她接過顧酌遞過來的高鐵票,若無其事地跟着他去過安檢。但總有種做壞事的感覺。不知道壞事敗露後,紀予哥哥會不會罵她?
過了安檢,成功把蛋糕帶上高鐵,聞渺心裏那點不安慢慢消退。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遲早會被發現,害怕也沒用。還不如先拋下這些甜蜜的困擾,全心全意陪顧酌度過他17歲的生日。
坐下後,聞渺把蛋糕從袋子裏拿出來,她換了個袋子,不是用烘培屋的原裝袋,所以顧酌先前沒發現裏面是蛋糕。
這會兒乍然看到蛋糕,他面上浮現幾分錯愕,隨即,他勾脣笑了起來。伸手勾攬住女孩兒細細的腰兒,“什麼時候知道的?”
“前兩天。”聞渺極力忽視掉腰上的觸感,小心翼翼打開蛋糕內盒,顧酌看到了巧克力奶油上面的熟悉字跡,忍不住逗小姑娘:“小姑娘真賢惠。”
聞渺嘟囔了一句:“都沒做好。”
聽到這話,顧酌做出認真檢查蛋糕的動作來,看了半晌,笑着說:“我沒看出來哪裏不好。”
說着,他眸子裏竟現出些許期許神色。
聞渺被他的話逗笑,拿起一個勺子遞過去,緊張兮兮地說:“我沒怎麼放糖,你嘗一嘗?看能不能喫得慣。”
顧酌沒伸手接勺子,吊兒郎當地說:“我手不方便,要不小姑娘辛苦一下,餵我?”
聞渺垂下眼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圍。高鐵剛好發車,正慢悠悠地駛離北城站,站臺漸漸後退。斜前方似乎也是一對情侶,女生親暱地靠着男生的肩膀看劇。
她收回視線,心裏很樂意,行動上卻顯得有些艱難無措,在顧酌幽深的眸光注視下,她緩慢地從中間舀起一小塊散發着純正巧克力奶油誘人香味的蛋糕,擡眼把勺子送到顧酌薄淡的脣邊。
張嘴把蛋糕連同蛋糕咬進口中,帶着點苦味的巧克力奶油一碰即化,還沒怎麼嚐出味道來,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地問:“還可以嗎?不行你就吐出來,不要勉強。”
顧酌狹長眸子透出零星笑意,抓着她細嫩的手腕,把整快蛋糕喫入腹中,笑着說:“一點也不勉強,真甜。”
一聽,聞渺還以爲她誤放錯糖量了,當即蹙起眉,懊惱道:“我應該先嚐嘗的。”
她把手收了回去,垂眸自閉。
顧酌忍不住又笑了聲,拿起另一個乾淨的勺子,舀了一塊蛋糕送到不怎麼開心了的小姑娘嘴邊。
“我是說小姑娘甜,來,張口。”
聞渺臉上的鬱悶頃刻不見,眼眸亮了起來,毫不猶豫張口咬下蛋糕。顧酌視線定在她精緻的小臉上,像是黏住了似的。
他勾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兩人的距離倏地拉得極近,聞渺一下忘了咀嚼,擡眼定定看着眼前這張帥到讓人反覆去世的臉。
不住輕顫的睫毛泄露出她此時快如擂鼓的心跳。
他越靠越近,眸光就落在她脣上,聞渺屏住呼吸,幾秒才擠出一點殘留的神智來反應這裏是公衆場合,餘光掃到查票的乘務員快查到他們這邊,她急忙擡手去推他,顫聲說:“有人。”
顧酌眼尾勾起玩味兒的弧度,擡手輕輕擦了兩下她的脣角,然後把沾了奶油的指尖在她眼前晃了晃,無聲退開。
忍了幾秒沒忍住,偏過頭低笑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蠢事的小姑娘恨不得原地消失,她鬧了個大紅臉,從揹包裏掏出一包紙巾丟到顧酌腿上,便偏過頭靠着椅背裝失憶了。
之後乘務員過來查了票,又離開他們的座椅,她統統都感知不到了。
就執拗地偏着腦袋,盯着窗外忽閃而過的地平線發呆。
很快,列車駛出城市,行駛在遼闊的平原上,窗外漆黑一片,唯有遠處幾點零散的星火。
她閉上眼睛,無意識地翹起嘴角,慢慢地陷入夢境。
睡夢裏,顧酌好像給她蓋了件衣服,帶着熟悉味道的外套很溫暖,像一朵朵柔暖的雲親吻着她每一寸感官。
不知過了多久。
她似乎聞到了一絲淡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海水味,腥腥鹹鹹,有些陌生,卻莫名帶着自由的感覺。
好像是夢,又好像不是夢。
想探究,所以她自己醒了過來。窗外又變成了繁華的都市夜景,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她忘卻了之前的窘迫,睡眼惺忪地坐正,轉過頭去問顧酌:“到哪了?”
“海城。”
“目的地?”
“嗯。”
這時,列車廣播裏開始傳出列車即將到站的播報聲。
聞渺把顧酌的外套掀開,仔細疊好放在腿上,顧酌說:“別疊了,穿上,晚上有點涼。”
聞渺點頭嗯了聲,老老實實把寬大的外套穿在身上。“海城站”就在前方,顧酌起身把小箱子從行李架上取出來,把揹包甩到肩上挎着,空着的手拎起喫剩下的蛋糕。
列車停穩,乘客秩序下車,聞渺揹着揹包,緊緊跟在顧酌身後下了車。
出站後,顧酌提前約好的司機給他打來了電話,他帶着聞渺走到司機說的地點。兩人坐上後座,顧酌報了個酒店名,轉過臉盯着正在往車窗外四處張望的女孩兒。
藉着城市的璀璨燈火,聞渺看到了公路兩旁的遼闊大海,她把車窗搖下來一點,海風瞬間灌進車內。
車在路上行駛了半個小時,到達海灘邊的度假酒店。顧酌讓聞渺拎着蛋糕,他去辦入住手續。打扮精緻的前臺接過他們的身份證,說了個“稍等”便低頭查找訂單。
半分鐘後,她擡起頭,露出職業微笑,說:“已經爲您辦理好了,房間號308、309,這是鑰匙。”
顧酌接過鑰匙,帶着聞渺走到電梯前。聞渺不解地問:“剛剛那個姐姐說14號退房,可14號就是週一了呀,是不是搞錯了?”
顧酌說:“沒有,我們就是14號回去。”
聞渺剛想說點什麼,顧酌又說:“13號,纔是生日,想和小姑娘一起過。”
聞渺笑着輕輕“哦”了聲。
上了樓,顧酌把308的鑰匙給聞渺,站在房門口問:“還要不要喫一點蛋糕?”
聞渺搖搖頭,她已經飽了。
“那我拿走了,當夜宵。”顧酌說,“早點睡,明早帶你去海灘。”
“好的。”聞渺彎了彎脣,“晚安。”
她拉着行李箱走進308。顧酌去了隔壁的房間。
翌日,天朗氣清。兩人在房間裏叫了酒店的餐食。
喫完早飯,聞渺換了一身清涼裝,短袖t恤加小碎花齊膝短裙。顧酌被她這一身勾起燥火,極力壓制了一番,纔敢泰然自若地靠近她。
海城是著名的海岸旅遊城市,海灘邊人山人海。聞渺穿着小涼鞋踩在柔軟的沙子上撿貝殼。巧笑清純的模樣引得不少男生過來搭訕,最後顧酌乾脆寸步不離地跟着她。
聞渺彎腰撿了一會貝殼,感覺腰背有些酸,便停下來緩緩沿着海岸線走。海風吹動她的長髮和短裙,顧酌自覺地牽起她的手。
周圍這麼多人,聞渺骨子裏那點羞澀感又冒出了頭,顧酌拉她的那一瞬間,她條件反射地把手往回抽。顧酌哪裏肯讓她如願,突然彎腰,舉高她的手,宣示主權似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聞渺一頓,擡手不好意思地攬了攬頭髮,扭過臉去笑。
她一笑,顧酌心都化了,又接連親了她的手背好幾下。
在海灘邊散散步撿撿貝殼,一天差不多剩不下多少時間了。經過一天的觀察,顧酌發現聞渺其實並不怕水。
他選擇帶她來海城,其中一個原因是想帶她克服對水的恐懼,他以爲她不進泳池是因爲怕水。
在一看,事情似乎不像他想得那麼簡單。
晚上,在度假餐廳喫完晚餐,聞渺在網上訂了一個小份的生日蛋糕,等着零點吹蠟燭許願。
等待的時候,他們待在聞渺的房間裏,坐在地毯上喫着水果瓜子看電影。
11點50分,聞渺搬過酒店的小桌子,拆開蛋糕,象徵性地插了三根蠟燭。然後把禮物偷偷拿出來藏在身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58分,聞渺起身把房間燈關了,只剩一個小功率的牀頭燈亮着。房間頓時籠罩在淺淡曖昧的燈光下。
終於,手機上的時間顯示,00:00.
聞渺把禮物盒子送到顧酌面前,笑着說:“顧酌,生日快樂。”
顧酌笑着接過,問:“現在可以看麼?”
聞渺去點蠟燭,點頭說:“你看吧。”
取得同意,顧酌拆開盒子,看到裏面躺着一塊半個手心大的橡皮章,上面端端正正刻着他的名字,名字旁邊還有一個紅色的小愛心。
手指輕輕撫摸着橡皮章上的紋路,顧酌忍着把聞渺抱入懷中的衝動,低垂着眼看着對面的小姑娘,蠟燭的火焰輕輕搖曳。
小姑娘笑着對他說:“許願吧。”
他看着她,視線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脫口而出:“我的願望就是……”
還沒說完,聞渺急忙撲過來捂住他的嘴,顧酌趁機親了親她的手心。聞渺一下把手收回去,紅着臉嗔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顧酌緩緩點了下頭,然後轉移到對面,勾過她的腰,問:“今天不說,之後能說麼?”
聞渺掙扎了一下,堅持說:“之後也不行。”
“這樣啊,”感覺顧酌還挺失落的,“那這個願望大概永遠不會實現了。”
聞渺慌了,她不想讓他失落,於是說:“不會的,一定能實現的。”
顧酌卻不說話了,只是看着她笑。
燈光影影綽綽,掃在人身上,自帶柔光效果,燈光加持的原因,聞渺總覺得顧酌的眸光能穿透她的眼,帶着蠱惑的魔力。
她被他看得面熱心跳,輕易陷進去,忘了原則,掙扎了兩秒,勉爲其難說:“你說吧,心誠則靈。”
顧酌緩緩道:“我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在渺渺這兒賒一個願望。”
聞渺反應了幾秒,嘟囔着嘴:“那你不就是一下許了兩個願望了?”
“是。”顧酌承認,“聰明嗎?”
聞渺覺得他耍小聰明,“這個哪裏是聰明瞭?明明就是耍賴。”
“行行行,你說什麼都對,那小姑娘會不會幫我實現願望?”
聞渺考慮了幾秒,點點頭,“會。”
顧酌笑了笑:“先賒着。”
聞渺催他:“吹蠟燭。”
“好。”
蠟燭吹滅,房間暗了幾個度,顧酌湊過去前啄了一下聞渺的嘴角,然後剋制地回到原位。
第二天,依然帶她去海邊玩。
小姑娘穿熱褲,一件短袖t恤,清純又漂亮,岸邊有很多男人的目光直往她腿上看,顧酌拿自己帶過去的薄外套系在她腰間。
聞渺明白過來他爲什麼這樣做,她也不願意被別人看,就主動把外套繫緊,乖乖說:“我們回去吧,好曬。”
顧酌看出來聞渺很喜歡海,輕輕搖了搖頭,隔了一會,他裝作不經意地問:“我教你游泳?”
聞渺頭瞬間搖成撥浪鼓,眼神特別抗拒,還透着幾分恐懼。顧酌眸色微沉,柔聲道:“好,不遊就不遊,我們繼續撿貝殼。”
聞渺這才甜甜地笑開:“好。”
晚上顧酌訂了外賣去找聞渺,她的房門沒鎖緊,但他還是紳士地敲了敲門,門內傳來女孩兒軟糯的嗓音:“等一會,我換衣服。”
顧酌慶幸自己敲門了,不然,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燃燒起來。
聞渺手忙腳亂地換上衣服,t恤後面捲起來,沒拉下去。她也沒注意到,對門口揚聲說:“我好了,進來吧。”
顧酌走進房間,聞渺去拉換衣服前合上的窗簾,他看到了她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腰肢,無奈嘆了口氣,心道這小迷糊,就知道撩撥他薄弱的自制力。
與此同時,女孩兒卷窗簾時不小心又把衣服往上帶了帶,顧酌轉移到一半的視線徒然定住,笑意瞬間僵在臉上。
聞渺轉過身來看到顧酌晦澀古怪的神情,挺不解地摸了摸鼻子,直到後背蹭到牆壁,涼意讓她頭腦猛然清晰,她一下把衣服拉下來。手指不安地捏起又鬆開。
顧酌很快垂下眸,神色恢復常態,聞渺也快速收拾好慌亂,走過去挺自然地接過他手裏的外賣。
兩人都默契地想把剛纔看到的或被看到的統統放下,但腦子和心都不配合他們。
儘管極力隱藏了,顧酌喫飯的時候還是顯得心不在焉。
聞渺數着米粒喫,沒喫下多少。
喫完飯收起垃圾,她坐回地毯,和顧酌膝蓋相抵,顧酌看着她,小姑娘鼓了鼓腮幫,又隔了一會,才說:“你不用憋着,想問什麼就問吧。”
反正他們以後要在一起的,遲早都會被他發現。
她總該學着放下。
這就是她不願意游泳的原因?
顧酌憐惜地拉過她的手,放在脣邊輕啄一下,問的小心:“那個,是爲什麼?”
聞渺抿抿脣,發現自己還是有點說不出口。
顧酌看着她,低聲說:“我用我的心跟你交換行麼?換了我一輩子守着你,讓我進去看看,進去後我一定幫你把惡魔打跑,我那麼強,是不是?”
聞渺認真地與他對視,苦澀地笑了笑,說:“真的能一輩子嗎?萬一哪天我們走着走着就散了呢。你那麼厲害,以後肯定會上最好的大學,到時候我就一個小三本,誰知道你會不會嫌棄我。”
顧酌忽然嚴肅起來,像是急於證明什麼似的說:“沒有你,我選擇單身到死。”
他的嗓音很低很緩,響在安靜的空間裏,聽得人想流淚,又想勾脣笑。聞渺很合時地選擇了後者,輕輕笑了起來。
顧酌見她笑了,緊繃的弦稍稍鬆弛了些,“誰說你一個小三本,不相信我?”
聞渺點頭說:“相信。”
顧酌把她摟進懷裏,“相信就說說。”
聞渺靠着他,整個人像只小寵物一樣賴在主人身上。她輕“嗯”了聲,然而半天過去,顧酌沒聽到任何聲音。他擡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聞渺轉頭看着他,咕噥道:“我想想該怎麼起個頭。”
這話一出口,顧酌的眼睛就開始發燙了。“起個頭”這種詞用在一個16歲的女孩兒身上,太過沉重。他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喑啞着聲線:“你慢慢想,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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