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 1
不知從何時起,計然喜歡和六哥研究一下香菸和打火機的牌子,尤其是有錢人,都喜歡抽什麼煙用什麼打火機開什麼車喫什麼喝什麼享受哪些娛樂方式
六哥不算是特有錢的有錢人,頂多也就是家境尚可,但他和許多“上進心”十足,有理想有追求的老百姓一樣,喜歡八卦一下有錢人怎麼生活。計然從六哥這裏學到不少這方面的“知識”,比如,如何區分“暴發戶和貴族人物之間的區別”等等諸如此類的。當然,少不得捧着時尚雜誌,認真聽六哥口沫橫飛,掰他接觸過哪些有錢人,人家都擺過什麼譜,連喝礦泉水,都不能買一元錢一瓶的娃哈哈,大衆牌子忒俗
計然很受教,也終於在這樣的學習中醒悟,記憶中的懷系青,穿過的衣物和鞋子,和她自己的不一樣。系青穿的是名牌,她穿的是媽媽的舊衣服,或者,是從路邊攤上淘來的大衆廉價貨。還有在學校那間小屋裏,系青和她共享的一切,原來都不便宜,曾經。她以爲,那只是“比較好”而已。
除了重新理解“回憶”,計然也在猜測“現在”。系青,應該去讀最好的大學了吧上次見到他,應該是他放假回來和朋友們一起出遊吧沒看到浩子和他們在一起,想必浩子已經和他們沒以前那麼熱絡,各有新生活了吧那個給他喂糖喫的女生,是他剛交的女朋友嗎所以,不知道系青不太喜歡糖果類的零食,沒給他準備牛肉乾。
嗯,其實,如果現在,自己仍是懷系青的女朋友,狀況可能也不算好,計然並沒那麼多閒錢買牛肉乾的,那玩意兒可夠貴了。每念及此處,計然總是暗自發笑,如果時光重來,讓彼時的計然擁有此時的人生經驗,她斷斷不會招惹懷系青,做他的女朋友。而此時的自己,也再也不可能用那時,一個少女特有的天真與熱情,去愛任何人。
過去了,那以爲牽着手吮着雪糕便可闖天涯的日子。
鬼子六對於計然表現出來的“學習”熱情,是高興的,偶爾,他會抽着根菸,整張臉隱在煙霧後面,用一種曖昧不明的語氣說,“好像對我越來越有興趣了嘛,開始懂得關心我了。”有時又略帶遺憾地念叨,“我家裏那位沒勁,從來不和我聊這些,我們沒共同語言。”
計然聽不下去這調調,“六哥知足吧,家有賢妻專心相夫教子,是福氣,還敢叫沒勁”
楊學剛對着計然那張俏臉噴一大口煙霧,呵呵發笑。計然湊過去,溫柔吻住六哥的脣,看花了眼,似乎那個朗聲而笑的人,是現在的系青,他和女朋友歡愛後,也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計然的主動,六哥欣然接受,一使勁兒,兩人滾到牀上去。計然兩條胳膊,纏在六哥的頸上,閉着眼睛呻吟,模模糊糊,意念中與之愛慾豐盈的對象,總是少年模樣的懷系青。
六哥喘吁吁,巴掌輕拍計然的臀,“看起來我調教的好,越來越騷了,是男人都得被你榨乾。”
計然笑,翻身,技巧地逃出六哥的懷抱,“我哪兒有那個本事啊,先被六哥折騰散架了呢。”閉目假寐,激情過後,就是無盡空虛,整個太平洋的水都乾涸了似的空虛。
六哥家中的那位“沒勁”的賢妻,帶副細黑框眼鏡,個子嬌小,模樣斯斯文文,說話溫溫柔柔,與六哥那種陰森森的氣場截然不同,楊太太總是笑臉溫醺,令人如沐春風。計然多次在自己店裏,見楊太太帶着兒子來喫早餐。
剛開始,計然不知道那是六哥的老婆,熱情招呼,是楊太太主動說,“我是你六嫂。”
計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哪裏來的六嫂,臉上的表情難免有點僵。
楊太太不以爲意,十分體諒計然,“難怪你不記得,我們只在廣平的婚禮上見過一次。”
計然此時才恍然大悟,天啊,這是六哥家裏的,表情就更僵了。
那表情也讓六嫂尷尬,但反而是人家來安慰計然,“沒事兒沒事兒,看我冒冒失失的,話也說不明白,你可別誤會,六嫂不是來挑禮兒的,真不記得也不打緊”
心虛不已的計然,總算急中生智,“哎呀,瞧我這記性,嫂子”
後來寧寧說,“我也快被嚇死了,差點把一碗餛飩扔地上去。”
是,怎能不怕做了虧心事的人,大概就這樣吧,如驚弓之鳥,比不得六嫂那份坦蕩灑脫。這位六嫂因着不是本地人和工作關係,結婚頭些年與六哥兩地分居,聚少離多,直到這幾年,爲了孩子和家庭,才捨棄熟悉的生活環境,調來六哥這邊,算是一家團員。因着楊太太個性恬淡,一向懶理別人家長裏短,更缺乏些與人三姑六婆論八卦的潛質,以至於楊學剛在外拈花惹草的事情,也少人說與她知。有時,就算聽得一絲風吹草動,楊學剛的解釋,向來以“逢場作戲”四字蔽之,楊太太也就選擇相信丈夫,對鬼子六的花邊緋聞,從不追究。
如今,面對計然,這位六嫂亦不疑有他,是真將計然當親戚照顧。每次光臨計然的小店,因憐惜老闆娘寡婦孤苦,從不肯受計然給的優惠折扣,總說,“哎呀,你做點事情也不容易,再說我這當嫂子的,照顧你生意那是應該,哪兒能總受你照顧”人家可不是隨便說說,每次喫完,還得打包兩份生餛飩帶走,說是兒子愛喫,放冰箱裏備着,早上孩子上學前喫碗熱餛飩出門,當媽的心裏踏實
被六嫂這麼照應,計然心裏真的不是滋味,尤其,迎上楊家小兒那雙乾乾淨淨的眼睛。六嫂讓兒子叫計然姑姑,那小子就老老實實,揚着那張酷似媽媽的小臉,叫計然姑姑,並不吝稱讚,“姑姑的餛飩真好喫。”很捧場,碗裏的餛飩喫乾淨,連湯都喝的一滴不剩。
在六嫂和孩子面前,計然覺得自己是壞人。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會敗露的,計然時時想起這樁事兒,心內始終難安,她和六哥之間,還是不要繼續下去爲好。
再去見六哥,計然本想和六哥商量商量,不要再見面了。誰知,這次賓館的房間裏,除了六哥,另有不速之客,是位和六哥差不多年紀的男士。計然還以爲是自己記錯了見面時間,剛想告罪退出,卻聽六哥將自己介紹給對方,“喏,這就是計然。”他叫住計然,“來,這是正哥”
計然不明白爲何六哥要在平時他們約會見面的地方招待客人,但覺得;禮貌上總得和人寒暄一二,順從六哥的意思,坐好,正尋思該如何脫身,六哥卻先“脫”而去,“計然,陪正哥聊聊,我去拿瓶好酒來。”
這是作甚計然目送六哥離開,滿腹狐疑,勉強找話題聊,“正哥哪裏高就”
“普通生意人。”正哥反客爲主,招待計然喫水果,“來,別客氣。”親自切了只芒果,送到計然手上,並往計然身邊坐坐,手有意無意,蹭她的大腿。一縷冰冷的感覺,從計然的脊樑骨往外冒,散至四肢百骸。
天,她被六哥賣了~~要逃,該怎麼逃並不敢將恐懼表露分毫,也不敢喫那塊芒果,計然淺笑,“正哥氣質這麼好,說是文化人也差不多呢,肯定不是做普通生意的的吧”
正哥還未答話,門又打開,楊學剛手裏拎着瓶酒,用種平素少有的活躍吆喝,“正哥,我可真給你找了瓶好酒來。”他衝計然偏偏頭,示意她出來,跟正哥陪笑,意有雙關,“正哥,多等會兒哈”
這間賓館,除了第一次來那回,是楊學剛帶着計然搭電梯上去,其餘,都是約好時間,各自來,各自去,不過,今天,難得的,楊學剛親自帶計然搭電梯,從樓上下來,將她帶到餐廳那邊的出口。
這一路,六哥一句話都沒有,計然裝什麼都沒發生,不說,也不問。到底,還是楊學剛先開口,他急急點一根菸,猛吸一大口,“以後,我們不要見面了。”說着,從錢夾裏取出一疊錢給計然,“喏,拿着,以後,好好做生意。”
計然識相,“謝謝六哥。”拿錢就要走,又被六哥叫住,“你咋連爲什麼都不問”
計然很聽話,“嗯,對,爲什麼”
六哥瞅計然半晌,倒笑了,絕對的苦笑,低聲道,“想利用你,討上面大爺高興的,誰知道,我心軟了。”他悻悻咒罵,“我他媽竟然心軟了”再狠狠吸口煙,六哥說,“計然,我們不能在一起了,逢場作戲,玩兒出感情,會壞規矩的。”
感情計然想笑,那絕對是會懷規矩的,重點是,她一點都沒發現六哥這種人會有感情,多新鮮的事兒
“謝謝六哥。”計然對楊學剛半躬身,“這一年,承您關照,我會記着您的好。”
楊學剛神情複雜,嘴裏嘀咕,“不客氣。”
計然想走,可不太放心,又問,“六哥,我真的可以好好做生意了吧只要我一切照規矩來,就會平安無事,是不是”
六哥沒看計然,點點頭,胡亂應個字,“是”
“好,六哥再見。”
揣着一疊鈔票,計然獨自回店裏,想到之後再不用來這家賓館,心裏是痛快的,痛快到一種,想點把火燒了這裏一切的心情,如果可以,真希望把這家賓館移出地球表面。又稍有遺憾,以後少了一筆收入,心裏發虛啊。更有緊張,以爲背靠大樹好乘涼,她店裏那個獨立的麪點工作間還沒弄好,看起來,是真該聯絡木工師傅了。說起來挺滑稽的,以前,她一心好好開店,卻被處處阻撓,如今,她墮落到打算依靠出賣色相爲生的時候,卻又
不過~~計然在初秋的湛藍天空下,笑出聲,她電話給妹妹,“小真,六哥放過我了,真的,他放過我了,說我可以好好開店了”
耳機裏,傳出計真歡呼的聲音,“哇,哇,哇”
總算,和六哥沒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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