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衆裏尋她(他)3
浩子推推他的眼鏡,“哥是變相問,我知不知道他和誰一起喫飯”
系青笑,“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浩子一聲長嘆,“這幾天,平均每隔三小時回答一遍這個問題,答案和春兒一樣,不知道。”
系青亮晶晶一雙眼睛,盯着浩子看,那意思是懷疑,真的
浩子苦張臉,“哥,你信我,我沒和春兒串通,是真的不知道。這都啥時候了,我要知道,能不說嗎”
這個解釋系青接受,於是換個問法,“他最近的女朋友是誰”
“沒啊,”浩子偏頭想想,“說起來,你走了這一年,他都沒怎麼釣馬子了哦。就算有釣一下,也不太認真。”張浩撇嘴,“嘖,越來越花花公子型了。”
“沒女朋友和誰接吻”系青氣笑,揶揄,“遇鬼了嗎”
張浩不吭聲,琢磨半晌,“說不定哦,象x檔案衛斯理外星人會隱身她一直存在着,但我們看不見,平時,睡在某地的棺材裏”
胡說八道歸胡說八道,該行動還得行動,給春兒逼供的事兒讓警察叔叔辦,系青和張浩流連於醫院附近的那兩條街,搜索當時春兒經過的每一寸土地。可是就這樣,也沒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後來見希望實在是渺茫,浩子決定另尋突破口,去研究那隻棒球棍,看看能不能有其他靈感。
而系青決定不放棄這條街,總會有一個人,在那天看到過春兒吧他遊蕩在這條街上,甚至荒誕到停了輛車在當時春兒停車的地方,從倒車鏡裏觀察路邊的人羣,不過等到的也只是不停歇的風,來往的車流,賣饅頭的大嬸,還有神色慘淡的病人~~這裏~~嗯~~其實,離她很近。
醫院在建的工地,是她住過的地方。在街邊一眼就能望見的住院部大樓,有她呆過的病房。系青還記得心外科病區,那條長長的走廊,從未曾在他夢裏消失過的走廊。想上去看看的念頭,一直折磨着他,不過,不敢上去。很怕這一去,勉強建立的新生活,瞬間垮塌,他自己很清楚,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有多脆弱。
可是,那種她的魂魄可能還在這裏徘徊的意念,時不時扎一下他的心窩。
她的小然,會不會回來找那個初夏清晨,他們分手的小巷她還記不記得,他們訂下的約會她是不是也會捨不得他們去過的地方公園,電影院,學校邊的租屋
她會記着他們之間的一切瑣碎嗎衝着陽臺擺放的搖椅,窗紗後邊的清風白雲和藍天,她給他的生日禮物,大師兄和小師妹,七劍下天山,所有的親吻,賭氣,彆扭,相愛,他爲她寫過的那張離譜到不行的親暱計劃
每在這兩條街上多走一步路,許許許多多刻意塵封住的往事,如蟻附羶,如沙聚塔,點點滴滴,又彙集到眼前,活靈活現,一如被解除了封印的魔怪,張牙舞爪,猛然甦醒,變成一種驚心動魄的存在,這座城市,果然是他的夢魔。
不要想了,這樣下去,大概很難做一個幸福的人吧。即使面朝大海,也見不到春暖花開。他應該劈柴餵馬周遊世界,關心糧食和蔬菜。系青這樣勸自己,活着,總該爲活着這件事兒,做點應有的努力,努力讓自己快樂,讓家人安心,不要總惦記着再難得到的那些~~可是,很遺憾,他和他的理智似乎溝通良好,但他的一雙腳,卻違揹他的意志,很有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味道,終究,他還是在這個早晨,把車開進醫院的停車場。
先去找周大夫。
急診室裏永遠不缺周大夫的弟子,年輕稚嫩的菜鳥小醫生掛着被課業折磨出來的黑眼圈,接待系青,“周老師剛交完班回去休息了。”他盯着系青那把性格到一塌糊塗的大鬍子,不無豔羨,那是在怎樣自由肆意的環境下才能搞出來的玩意兒啊~~說,“要不要留下聯絡電話等老師回來了我幫你轉交。”
系青是要留個電話,等春兒的事情結束了,他想請周大夫喫頓飯。不過急診正好送來幾位食物中毒的病患,一團忙亂,系青見菜鳥大夫沒空招呼他,暫且作罷,等有空再說吧,就轉往住院部。
這裏和以前,分別不大,有些設備換新了。
但其餘沒變,永遠的,白袍醫生,忙碌的護士,神情痛苦的病人。
搭電梯上樓,系青有遇到捧着鮮花,剛從某場活動上回來的院長,還有準備去開會的大夫,推着滿車藥品的工作人員,打掃衛生的大嬸,捧着早餐來探病的病患家屬~~等等等等,這一切,一切,如潮水般在他身邊流動,可是,再喧囂,再熱鬧,都無法淹沒他心頭的忐忑,焦躁,恍恍惚惚,他似乎又做回是那個到處找人的懵懂少年懷系青,皮膚上仍帶着盛夏烈日的溫度,口袋裏沒有錢,喝自來水管裏的生水,渾身的汗總也不幹,狼狽,惶惑,恐懼
又來到這條長長的走廊,哇,護士站居然還是那樣,系青以前來打聽,“計然回來沒有”,護士會給他白眼,嗯,那個給他白眼的護士今天沒在。倒是有人問他,“你是哪位病人的親友”
沉在舊夢裏的系青,差一點點差點脫口而出,“請問計然住哪間病房”好歹控制住自己,支吾敷衍,“就在前面”
前面,再遠一點,是整條走廊的最前端,光亮最盛處,露臺門開着,春日的陽光,混合着草木芬芳,還有細細的風從那裏涌進來,灰塵在透明的光柱裏飛舞,有個頭髮披肩的女人,坐在輪椅上,背對系青,在那兒曬太陽,看起來舒適愜意的樣子。系青腳步不停移過去,實在不行只能和病人搭個訕了,免得護士起疑,把他當壞蛋轟走。
還沒走幾步,手機響,浩子的聲音,咋咋呼呼,“哥,哥,春兒肯定能放出來,有救,有救,你快回來”
系青喜之過望,精神氣兒足了,嗓門也大了,“真的嗎你在哪兒”扭頭回去電梯方向,“o,我馬上回來,等我。”拍按鈕,哦,好慢,乾脆走樓梯吧。
就這樣,曬太陽的女人,護士站的護士,還有掛在護士站牆上的一張寫着病患名字的小黑板,黑板上寫着的,計然的名字,這些,通通被遺落在系青身後。
無論如何,活着,看到太陽,仍是快樂而滿足的。死裏逃生的計然,沐浴着這四月暖陽,衝着對面的建築工地,感慨,如果爸媽還活着就好了,再窮,再苦,可是,當這樣的陽光灑下來的時候,還是能感受到溫暖,感受到活着的愉悅
隱隱約約聽見身後有人說,“真的嗎你在哪兒”如雷貫耳,如中電擊,那樣熟悉的聲音,讓計然渾身的毛孔緊縮,心口象被誰砸了一下,緩緩移動輪椅,計然回身,人來人去中,她努力用目光搜尋辨認着,遠處有個高挑挺拔的背影,令她呼吸幾乎停頓。眼見那人離開電梯那兒跑去走樓梯,側身一瞬,放下執手機的手臂,露出剛剛藏在手臂後的側面,絡腮鬍子~~哦~~不是系青~~可那神態,氣質,又很象計然心心念念着的人。
不,系青不喜歡留鬍子,也不是,系青是因爲她怕被他的胡茬扎才勤刮鬍子~~計然問護士,“請問,剛纔有人找我嗎”
“沒有,”護士小姐說,“來,我們該打針了。計然,醫生講你恢復的不錯哦,再過些日子,估計可以出院了”
沒人找過我~~哎,異想天開,幻象,幻聽
“謝謝,”計然對護士微笑,不落痕跡,用她發抖的左手,握住發抖的右手,任由護士將她推回病房。同時,她意識到一件可怕的真相。以前,她一直以爲,自己不敢見他,也可以不用見他。可是,並非真正如此,她想見到他的心情,竟這般蠢蠢欲動,昭然若揭。
我很想你,系青,在即將死去的時刻,在逐漸活來的時刻,我很想你
系青趕到警局,爸媽和律師也在,浩子正比劃一根棒球棍,“這樣是打不死人的,不信你們試試”系青注意到,浩子的手,握住棒球棍中間靠下端的位置,那是報告上說的,春兒指紋所在的位置,猛然醒悟,對啊,手握在棒球棍那個位置,不易發力,就算一棒揮出去,也不可能象法醫鑑定報告上說的那樣,一擊斃命。
警察叔叔分析,這可能是另有人用春兒的棒球棍行兇後,只擦掉棒球棍上自己的指紋的關係,或是故意如此,又或者無意爲之。
當然,這也只是推測,並未能說明春兒就全無嫌疑。但緊跟着,有一位看到新聞的出租汽車司機來作證,說案發當日,春兒曾有攔過他的車,很着急的樣子。不過當時他趕着交班,拒載過春兒。他記得春兒的原因,是因爲春兒少爺對他橫眉豎眼的,很不客氣,“拒載什麼東西啊,老子投訴你”
時間很吻合,就這樣,春兒被放出來了。
當然,痛快放人的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因爲案子有新進展,警方查到,大趙同學的女朋友,和死者有染,大趙有殺人動機
“交友不慎,惹禍上門。”懷建軍這些天喫難下嚥,睡不安枕,光着急了,也沒空想別的。等兒子被放出來,終於鬆口氣,有暇他顧,數落老婆,“你一天到晚挨家都幹嘛了孩子交些什麼朋友你關心過沒有”
問題是這些天常藍也沒安生啊,火氣大,再說孩子又不是一個人的,教養之責都推到她身上,公平嗎生氣,“懷建軍,兩個兒子七老八十了,交什麼朋友還得我操心”
懷建軍說,“那是啊,就算他們八十了,對我們來說也是兒子,該操心就得操心。”
“那爲啥就該我來操心”常藍說,“子不教,父之過”
系春剛洗好澡,從樓上下來,聽到爹媽在書房互掐,向來不喜爸媽吵架的他特鬱悶。他並不真想交友不慎,惹上麻煩,讓家裏人不開心的。可是,他不知道爲什麼,總會交友不慎,以前是,現在也是,希望以後能進步吧
“要不要跟哥出去走走,換換環境”青兒終於有時間收拾他的行李了,把倉促間帶回家的禮物一件件取出來,給弟弟建議,“換個環境,也換換心境。”
“你是說,讓我也出國”春兒食指點着自己的鼻尖,“哥,我的外語不太靈哦。”
“這都容易解決,主要還是看你想不想走。”系青目光朝老爸書房方向頓一頓,又看看弟弟,苦笑,“至少,以後他們要吵架,無需以我們爲藉口。”
是拿我們做藉口嗎春兒皺眉,撓頭,小動作一串,哦,很難決定誒,其實是很想到處走走逛逛,可他不能走啊,不過這跟爸媽沒關係啦,主要還是,他走了,小珍珠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下次更新在後天,不確定具體時間,大概還是這個時間吧,: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