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不如不見
不過,她和他之間,最好還是簡單一點。類如述述衷腸,聊聊心事,哭哭委屈之類的意念,通通被計然壓抑低頭,欲語還休,一任萬千情意,滔滔東流。
對着懷系青臉上那明顯被打擊到的表情,計然橫下心來,正視,“謝謝你還記得我,”她微笑,很客套,“你跟以前比變挺多的,剛見着你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系青吸氣,無法置信,張口結舌,“你,你,不認得我”
“嗯,”計然藏好她的愛情,祭出她的世故,“虧着那是知道去你家做事,要不路上遇到你,我肯定認不出。”她故意略有誇張地感慨,“哎呀,你家那房子,得趕上十幾個游泳池拼起來那麼大吧真漂亮。”又掏手機看看時間,“這麼晚了我得回家煮飯呢。”衝系青再笑笑,“知道今天你生日,家裏客人多,不留你了。再見。”
系青傻愣愣,眼睜睜見計然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想再說什麼,再做什麼,卻身心無力,不知該從何說起,從何做起~~他想象過的,無數種重逢的畫面裏,沒有一款,是長成這樣的~~老天,她說,街上偶遇,就不認得他了是他變太多還是她忘了他
在這路口茫然佇立,系青心灰意懶,消沉得動都懶得動一下,直到電話響,常藍媽媽問,“青兒,怎麼還沒回來看的咋樣啊醫生怎麼說”
系青纔想起來,他還得回家做壽星公,隨意答應,“啊,沒事,這就回去。”去找他的車,剛纔橫衝直撞不辯西東一氣亂走,也沒注意到自己到底身處何地。再轉悠一圈,終於弄清楚,這一片新建的門診大樓的前身,是原來計家租屋的小住宅區。剛與計然並立的,有書報亭的街頭,竟是當年與計然相別的巷口。
系青沒忘記這個地方,也仍銘記那日的每一句對白,“小然,你不會放棄我吧”
計然眼裏顫着盈盈水波,幾欲零落,答應他,“不會。”
不會
如今他似歷經千山萬水跋涉而歸,原地並無人等候。是不是所有的誓言都會成空
誓言隨風,無人相候~~系青找到他的車,失落的一塌糊塗,好似他費盡心力找到夢寐以求的亞特蘭蒂斯,卻又眼見着那座城池瞬間化成灰燼~~渾渾噩噩,也不知是怎麼把車開回家的。眼瞅着他家大屋前車如流水馬如龍,笙歌響徹,火樹銀花,他卻只覺索然無味。要在這個時候,回去見聯手愚弄他的家人嗎不是他們,他何至於失去的如此徹底
不,今晚,想一個人安靜安靜。
系青給常藍髮短信,“媽,吃了藥還是不舒服,我去爺爺那兒休息休息。”想想,系青又加兩個字,“勿擾”然後關機,方向盤一打,掉頭把車開去爺爺家。
常藍接到大兒子這條措辭冷淡的短信,很不安,她隱隱覺得事有蹊蹺,但一時也說不上個所以然。特別是,春兒和浩子在樓上磨蹭什麼呢咋半天不下來叫陳嫣,“上去幫我催那兩個臭小子下來。”
春兒半天沒下來當然是因爲被老哥給嚇住了,哥氣頭上要斷絕兄弟關係,是一時衝動嘛,他當弟弟的得想辦法挽回對不也沒忙着換衣服,先叫人送冰塊上來,敷被青兒哥哥揍裂掉的嘴角,跟浩子商量,“你說我哥咋碰着她的哎,不過,還好,她還活着,我差點以爲她被我氣死了。”
浩子邊糾結着,邊幫春兒換毛巾裏的冰塊,“就你,成年到輩子的,盡出幺蛾子,咱這次得消停點兒了哈,哥都不認咱這兄弟呢。”浩子難受,臉上的表情甚是憋屈。
春兒悻悻,“將功折罪,這回我們幫他還不行”轉着眼珠,“不能讓我媽知道,不然又天下大亂了。”
張浩說,“早晚會知道的吧”
“晚點兒比早點兒好,有緩衝空間。”春兒攬鏡自顧,咋呼,“浩子,你看,好傢伙,臉都腫了,我媽等會兒問起來,咱回得上話不要找個由頭”正說話間,有人敲門,甜姐兒進來催,“哎,你們兩個大男人換衣服要換多久啊,比女人還慢。”
春兒和浩子沒正經的先衝女生吹口哨,異口同聲讚歎,“漂亮。”
是真漂亮,珍珠吊帶的純白拽地禮服,滿頭青絲,微卷着,如雲如瀑,直披到腰間,黑髮下若隱若現的背部肌膚,溜光水滑,嬌嫩的有讓人忍不住伸手摸一把的衝動。更何況她妝化的通透無暇,恰到好處。這個女生站在那兒,當真賞心悅目。
對這麼個漂亮姑娘,春兒是可惜的,直言,“聽公司人說,你爲我和我哥的生日聚會早半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真花心思”邊說着話,也不避諱陳嫣的面,脫衣服褲子,只着件小小的內褲,竄到更衣間的衣架上找他的禮服,大剌剌毫不在乎的聲音,從更衣室一直響到臥室,“女爲悅己者容,這話還真不假。”
陳嫣不知就裏,先是爲着春兒毫無顧忌在她面前寬衣解帶臊紅了臉,又爲着那句女爲悅己者容心如鹿撞,連耳朵根都紅了。
什麼都知道的浩子推推他的眼鏡,耙耙頭髮,哎,這個春兒還是少說一句吧。
春兒一點兒都不肯少說,上衣釦子都沒扣好,裸着肌肉勻稱的胸膛,邊繫褲子皮帶邊從更衣間出來,“甜姐兒,人和人之間也是要緣分的。”
“我知道。”陳嫣聲音很甜,她總覺得這種情話是不是應該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再講纔對當着張浩的面怪不好意思的。眼瞅見春兒嘴角裂了,關心,“你怎麼了下午在公司看你還好好的,跟誰打架了”
“我哥,”春兒臉上的委屈在浩子眼裏是見慣了的,百分百的做作,在陳嫣眼裏就是百分之二百的可憐。春兒又委屈又可憐的,“生日嘛,送他份兒禮物,不領情就算了,我又不是故意把禮物弄錯了的。”
“啥禮物啊,錯了也不用打人嘛。”陳嫣還真心疼,上前細看,“呀,都流血了。”
春兒向來是人給三分顏色就開染缸的主兒,借題發揮,“就是說嘛,多狠啊,我都不帥了。不就是送我哥一個脫衣舞女郎嗎我哪兒知道那跳舞的是泰國人妖啊”
這個理由張浩側身靠在櫃子上,蒙臉,媽啊
陳嫣目瞪口呆,直結巴,“你,你送你哥脫衣舞女郎當禮物你~~”哎,對春兒,實在是~~無話可說。,
春兒繫好領帶,整理整理已經很有型有款的頭髮,倒喋喋不休上了,“陳嫣,看在老同學的份兒上,二哥勸你一句,知道你對我哥那是情根深種,感情歷久彌新,你也一向矢志不移,奮發圖強,不過見好就收吧,我哥心裏有人的~~”
啪甜姐兒手裏飾滿珍珠蕾絲的包包毫不留情,狠狠砸到春兒臉上,力道大的讓春兒有錯覺,是不是他這一邊的嘴角又要裂了
揍完春兒甜姐兒猶不解恨,再對着觀戰的浩子腿肚子上狠踹一腳,罵,“臭男生”怒衝衝提着裙子跑走。
春兒的運氣很少這麼壞,炸毛,“操,老子招誰惹誰了”他問死黨,“你說今兒個是我生日吧咋恁倒黴呢”
浩子能說啥乾笑,“甜姐兒罵人的本事沒進步,哦十年如一日,就臭男生三兒字,花樣好少”
“春兒,你和你哥打架了”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的常藍進屋,“爲啥”
春兒把理由再複述一遍,“我不就是送他個脫衣舞女郎當壽禮嘛,我也不知道她是泰國人妖啊,看着挺浪的妞兒”
常藍的巴掌麻溜的抽到春兒的腦袋上,“你瘋了啊,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啥脾氣啥心性,你送只漢堡也比送脫衣舞女郎強啊,一天到晚尋思什麼呢腦子裏長草了不是看給你哥氣的,過生日都不回來了。”
“啊不回來了”春兒緊張,這就和計然私奔了嗎膽兒突突的,打聽,“那我哥去哪兒了”
“還不又去爺爺那兒了。”常藍整理整理身上的禮服,哎,鬧心不好好的prty被這臭小子給毀了,無奈,“行了,趕緊下樓幫我招待客人,想累死你媽啊”
啊,看樣子脫衣舞娘的理由媽媽接受無礙,春兒答應常藍,“好好,媽,我這就來。”擦護脣膏,覷着老媽出門,跟浩子嘀咕,“你說我哥今晚兒是不是和計然睡上了”
浩子瞅着屋門的方向,緊張的快尿褲子,求春兒,“咱少說兩句行不”
“行,”春兒痛快答應,照鏡子扒拉扒拉頭髮,哀怨,“你說我這倒黴催的,打哪兒不行啊非打臉”
懷爺爺,仍住在軍區大院的那座舊式小樓裏,懷建軍和常藍僱了特護和工人全天候照顧着老爺子。其實,原本是打算將老爺子接到大屋去的,但醫生說,熟悉的生活環境對病人要好一些,特別囑咐懷建軍有時間多陪陪老人。不過,事實上,忙碌的懷家人,能回來陪老人的時間並不多。好在春兒和青兒比爸媽回來的時間多一些。
春兒回來看往爺爺,會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一隻小雞或者小鴨,還有些來自鄉間田野裏的物事,麥穗,高粱,玉米杆子等等,又或跟爺爺一起分享冰激凌。每次,懷爺爺都被這些奇怪的禮物逗的很開心。
系青沒那些花樣,但他能陪爺爺下棋。事實上懷爺爺並不是真在下棋,他只是在亂擺,後來系青琢磨出來,爺爺是試圖利用棋子棋盤做軍事上的沙盤推演,多看幾次,系青也看懂一些,陪爺爺一起擺那些棋子,間或嘮叨一些他從不在人前提起的心事。
今天晚上,系青洗過澡,換過便服,喫過藥,喝了點粥,便坐在爺爺那間儉樸的書房裏,和爺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爺爺,還記得不你答應我送點水果保健品去看看幫過我的那個女生,她叫計然,我很喜歡她。那時候真是,想法設法,找機會去看她還有那次我生病,爺爺送我去醫院,後來我支開你和春兒”
“翠蘭兒啊,”爺爺衝青兒叫老伴兒的小名,“去看看青兒睡沒別顧着看書又不睡覺,還有春兒總踢被子”
“嗯,”系青答應,“我這就去,爺爺,早點兒睡吧。”
夜,大雨,透過系青二樓睡房的玻璃窗向外看,院落,街燈,雨水,氤氳一片。
慢慢伸出手,五指張開,貼在玻璃上,窗面因此浮起淡淡的霧氣,貼着手掌的輪廓,一點點擴散開來。系青眼裏的淚意,這次第,再也難以自控的,也一點點擴散。
這棟小樓,這扇窗,這張書桌,陪伴過系青的青春歲月。他至今記得,少年時候,那些爲計然無眠的夜裏,即使患着重感冒也渾然不覺難受,只爲翌日能去看望心愛的女孩兒,而緊張興奮的心情。更記得帶她在雨夜涼亭裏過夜的晚上,他的小女朋友說,“如果今晚沒有月亮,我希望明天早上能有太陽,這樣我們總算能一起等一次日出”
住在一間屋子裏,睡在一張牀上,等着被太陽叫醒,那是他們共有的,常常念及的願望。
可是轉瞬間,十年離散,時光流轉,記憶褪色,歲月自有它不動聲色的力量。
不知道計然一直來是怎樣生活的系青知道,彼時的他,還沒學會抽菸,靈氣也未被污染,現在的他,當然多多少少,被生活改變了一點。
而如今他們再見,都似再世爲人,發生過的一切,如南柯一夢,醒來後,那些心動的痕跡,竟似被她抹的乾乾淨淨。
雨水淋漓的玻璃窗上,浮現計然的臉,她的聲音波瀾不驚,吐出一字一句對系青而言無異如驚濤駭浪,“我結婚去了虧着那是知道去你家做事,要不路上遇到你,我肯定認不出。”
她結婚了竟敢去結婚了她說她不認得我了~~還來不及好好品嚐重逢的喜悅,就被一腳踹去無星無月的黑夜,系青整個世界再也透不出一絲光亮。
抽菸,一支接一支,直到天明,抽光一整盒,青煙散盡,什麼都浮不出來。瞅着天邊漸起的魚肚白,系青茫然不已,時間啊,就這樣過去,一天又開始了
糟糕啊,他的愛情,從來覆水難收,在每一天日落,在每一次日升。
計然又發燒,頭痛欲裂,喉嚨幹痛,咽口唾沫都象受刑。虧得是住醫院附近,半夜跑來吊點滴還挺方便的。有懂事的學生,幫看顧姐姐的計真在病房放好摺疊牀,倦極的計真,窩在牀上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計然睡不着,經歷過白天的一切,還能睡着才叫出鬼了。
會想到很多,尤其想念系青的笑容,和他的眼睛。
從沒忘記過,那年她病後回校,見着陪校領導接見外賓的系青。出教室時候,他對她做個鬼臉。那是一向老成持重,俊雅有格的懷系青,他從來內斂規矩的稍嫌過分,可那一天,他高興他的女朋友又坐回他身邊,竟在衆目之下,忍不住對着她的方向,做鬼臉。那一刻的他,笑意皎潔,猶如日星~~而他的女朋友在他給過那樣的笑容之後,在享有那樣的美滿之後,提出來,“我們分手吧。”
十來年前,她說,“分手吧,我們在一起不合適。”
他被逼的眼裏淚意隱隱,“我們談個條件,不換坐,維持現狀,你答應,我同意分手。”
十來年後,她明知道他仍愛她,還是說,“路上遇到,我肯定認不出你。”
他臉上盡是遭遇打擊後的傷心震驚,“你不認得我了”
我對他從來都這麼殘忍,只不過因爲他愛的是我
所以,她真的遭了報應吧
他說過,她的任何事,都和他有關係,她做噩夢,他就到她的夢裏去救她。
他說過,好姑娘,不應該隨便放棄他那麼好的男朋友。讓她起誓,她若隨便離開他,就要接受十年不見的懲罰。
她放棄了,隨便離開了。
於是,他對她活過的那些,比噩夢還噩夢的日子一無所知
於是,她真的十多年未能見到他。
十年啊~~計然捂住嘴,壓抑住幾乎無法遏制的哭泣,這十年過去,她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她以前不忍拖累他,現在更加不能。
他們之間隔了十載離散,隔過天涯,隔過生死,隔着計然一直逃避,不能勇敢面對的,父輩之間的恩怨,還有計真
應付這個活人的世界,需要健康的體魄,堅定的意志,計然自忖,她不行,那些苦死人的愛恨情仇,她不敢再去招惹,沒一樣,是她能負擔得起的。
真的,她什麼都不能對系青說。
象她多高興再見到他的那些,一如少女時代的她,初見他時的那種欣喜與感動,
象她多想念他眼裏水樣的溫柔,那如江南煙雨中溪柳朦朦般的溫柔,他的溫柔總是能讓她輕易融化其中,心甘情願,死亦無憾。
象她很愛很愛很愛他,不能說~~不能說
甚至,她不敢叫他的名字,那個名字在意念中沉浮太久,沉甸甸,如何出口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時間,就這麼無聲無息殘忍流走,從前笑,而今意,無數事情都不可再得,且再來也無非是一次提醒,提醒那些曾擁有的,如花開千樹的幸福,最後也只是鏡花水月的結果~~其實,她應該更徹底一點,那是聰明固執的懷系青
再過一會兒,聽着窗外啁啾鳥鳴,計然擦乾眼角淚痕,推醒妹妹,“小真,食堂開飯沒有呢覺得有點兒餓。”
計真迷迷糊糊笑,“哇,知道餓是好事兒。”伸手探探姐姐額角的溫度,又皺眉頭,“怎麼溫度好像沒降多少似的”
計然說,“發燒需要個過程嘛,你當醫生的還不清楚”
計真接受這個道理,“也是。嗯,等我去給你買份粥來。”
等妹妹出病房,計然電話給她老闆,“鍾大姐,你還好嗎哦,孩子沒事兒啊,幸虧沒事兒。呃~~我想跟你請個假,有點兒發燒,哎,沒關係,不用來看我,不是大問題,你知道我這身體,敗絮其中,嗯~~其實我是需要你幫忙,今天,或者明天,或者後天,不管什麼時間,只要有人來找我,打聽我的下落,問我的情況,記得,要店裏每個人都口吻一致,就說我已經結婚了~~對,結婚了我們住在醫院宿舍,是爲了照顧我的關係,這樣看病方便另外,我想辭工,對不起,大姐”
春日雨後的早晨,和下雪的時間畢竟不同的。系青站在路燈下的位置,仰頭看他家的寫字樓,高高的藍天下,樓上每個房間的玻璃都閃着光,通透明亮。那天,她在這裏看什麼
話說,鬱卒了一夜,做足慘綠青年狀的懷家大少,被晨風吹的稍微清醒了一點,終於想起來,那個口口聲聲說不認識她的女人,確實在去年初雪那日,在這裏發過呆吧在這裏看那麼久,只是爲了看雪嗎系青尋思,難道不是爲了我嗎沒錯,那個女人,是她現在的樣子,瘦弱,長髮束成低低的馬尾~~哦,她長髮的樣子很漂亮
“懷經理早上好。”來上班的員工跟系青招呼。
系青強打精神,回以微笑,“早上好。”揉着有點發酸的脖根進寫字樓,總站那兒也不是個事兒。
進電梯,男男女女嘰嘰喳喳,象每個早晨一樣,無數雞毛蒜皮家長裏短往系青耳朵裏鑽。系青聽有位男員工說,“哎,同居也不方便啊,租來的房子小嘛,再說她妹妹剛畢業,還沒找到工作,一起住”
系青按電梯,他得去趟花店,不對,那丫頭不是騙他的吧結婚了還住在妹妹宿舍幹什麼爲何不自立門戶
花店,鍾大姐開小型會議,除了日常事務,主要也傳達一下計然的心意,“務必哈,幫忙一下計然。”她還沒來得及聽衆夥計八卦昨天在懷家的奇遇,徑自感嘆,“到底是誰找計然麻煩哼,到咱這兒,肯定都給收拾了。”
送花小弟囁囁,“是懷”
話音未落,門鈴一串響,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來得可真早,鍾大姐盯着進來的兩位高大青年,吞一大口口水,哪兒來的小帥哥卷卷的栗色頭髮,漂亮的臉蛋,笑起來還有點兒甜蜜蜜的味道,煞是可愛。哇,電影明星吧
系春玩兒了一夜,這會兒困着呢,問同樣熬了一夜但仍然精神不錯的張浩,“你都打聽清楚了確實是這兒”
張浩老神在在,“這點事兒整不清楚我幹警察幹嘛”推推眼鏡,站到鍾大姐面前,專業公僕的謙和語氣,“你好,有件事情想請您幫忙,我們想知道,一位叫計然的女同志是不是在這裏上班”
“是的。”鍾大姐瞄系春喫口香糖,哇,喫口香糖也這麼帥
“計然現在在嗎”
“不在,請假了。”
春兒湊過來,吊兒郎當,“計然情況怎麼樣在這兒幹多久了有過男朋友沒私生活方面~~”春兒打個不知所謂的手勢,問題則更不知所謂,“私生活方面還行吧”
靠,長得好的男人真都是金玉其外的傢伙,沒一條好種。鍾大姐眼一翻,“這位先生,什麼叫私生活還行吧你哪兒的我爲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啊”
春兒不耐煩,老女人就是討厭,這麼難講話,拍拍浩子,“公安,給她亮證件。”
浩子爲難,他的證件可不是這麼用的。但這句公安亮證件,倒給鍾大姐提個醒,計然的麻煩該不是這個吧立馬招供,“計然已婚,私生活檢點,她身體不好,婚後和老公跟她妹妹一起住醫院的宿舍。”
“哦結婚了”浩子和春兒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那搞屁嘛,他氣個鳥啊,還揍人”兩人洋洋灑灑,出店去也。
“到底啥事兒呢”鍾大姐看店員。
幾個店員和送花小弟抓耳撓腮,嘀嘀咕咕,“這個頭髮是卷的,染了,不一樣誒,可是好象哦,雙胞胎,真的是雙胞胎。”
鍾大姐還沒太弄清楚什麼叫真的雙胞胎,只見又一帥哥拉門,叮鈴鈴一陣脆響後,來人客客氣氣,先衝店員們笑笑,“早上好,請問計然來上班了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花店上空路過了哪路神仙剛纔的帥哥讓人神魂顛倒,這個則令人呼吸困難。
鍾大姐收攝心神,答應,“不在,她沒來上班。”思忖,這個也是來問計然私生活的
沒錯,這個也是。系青問,“我是計然的老同學,想去她家拜訪,但對她家情況不是太瞭解,請問她住哪裏是跟家人同住嗎
啊,也是來找麻煩的,計然啥時候得罪這些看上去好高貴,穿的極有品的有錢人啊鍾大姐打定主要,爽快應對,“計然啊,結婚了,她身體不太好,爲了看病方便,和老公一起住她妹妹在醫院的宿舍。”鍾大姐的聲音越來越弱,眼見着眼前大男人的一張臉,由淺淺的陽光明媚,逐漸轉多雲,再轉陰,他傷感的好像要下雨了。
“謝謝。”系青掏錢包,“麻煩給我一束百合花。哦,不是,我不帶走,等計然來了,幫我交給計然。就說~~沒有,沒什麼,花給她就行了”
“然姐瘋了。”等系青離開,送花小弟和店員一致斷定。
“爲啥”鍾大姐彆彆扭扭把百合放好,話說這事兒怎麼就覺得這麼彆扭呢
而彆扭的真相就是~~店員七嘴八舌把昨天在懷家發生的意外告知老闆娘,“然姐明明單身嘛,人家懷家大少爺也單身啊,幹嘛騙人家她結婚了還是老情人,老同學。”女店員遺憾的活都不要乾了,呼天搶地,“要是我有這樣的機會,還不趕緊上過這村兒就沒這店兒咯”
鍾大姐對這樣的真相只是嘆了口氣,這村這店當然好,也得要的起啊
她真的結婚了,怎麼辦
可我真的在那個雪天看見過她,怎麼辦
她應該不是對我沒感覺怎麼辦
她可能真的對我沒感覺了,怎麼辦
系青被這些念頭搞得心神恍惚,日日“嘔血”幾升,時間好似停滯不前,但又清清楚楚,日夜交替,星移斗轉。系青在每個天明前都在考慮他應該做什麼,卻又在每個太陽升起的時候不知所措,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做什麼。
管他的,把她搶回來。心底有個聲音這麼說。
可還有個聲音說,人家那是夫妻~~儘管系青真不願意承認她有丈夫。
所以,所以,所以~~其實他還是想要她
可是,可是,可是~~十年人事變遷
或者可以折中,先弄清楚她過的好不好他們感情深嗎那個男的能讓她幸福嗎看小然瘦的那樣子,還出來打工,肯定不幸福。好像也不是,幸福這事兒不是這麼判定的
千百種念頭,每天如過山車樣從系青腦子裏呼嘯而過,直接導致他行爲詭異,開會時候神遊水星,時有聽不到別人對他說的話,進辦公室的時候不知爲何胳膊總是重重的撞到門把手。這都沒什麼,對公司裏的人來說,最恐怖的是跟兄弟翻了臉,直接叫另位懷經理,“懷系春”
“青兒,你就原諒春兒吧,他又不是有意的,你也跟他生氣好幾天了。”常藍勸大兒子。
系青並不真清楚媽在說什麼,心不在焉,空泛答應,“我考慮。”
其實現在面對媽媽也是痛苦的,可系青不能跟媽媽抱怨,生氣,翻臉。說到底她也是可憐的女人,老爸跟一個空姐搞在一起,全世界都知道,只有媽媽被矇在鼓裏,系青無法想象真相敗露那一天媽媽會做什麼。他和春兒就算知道這些,也不能對爸爸怎樣,按理說,長輩們的私生活,小輩不應干涉參與,就好像春兒的私生活,爸爸也很小心,從不干預。老頭最多隻是不喜歡春兒的頭髮,爲此總吹鬍子瞪眼,和春兒好像勢不兩立。
不得不每天喝濃濃的黑咖啡提神,系青有時甚至想搞點嗎啡來用用了。可喝多少杯黑咖仍精神不濟。
不由自主去找她,多少次,下班了只是想去喫個飯,卻踱步到花店附近,又忙忙折回,結果飯都忘了喫。又多少回,把車開到醫院那邊,瞅着醫院宿舍樓上的燈光在暮色裏一盞盞亮起,系青妒火中燒,天,他沒辦法想象計然給一個猥瑣男人燒飯,並和那人睡到一張牀上去的畫面。對,除了他,其他男人都猥瑣猥瑣猥瑣
然後他的胃好像一直被妒火燒的很痛,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看看醫生,可是又常常把這茬給忘掉,痛,自讓他痛
這日,需要加班,系青把車從醫院附近開回公司,路過廣場,想喫胃藥,沒水了,停車找店去買水。
路邊有店,但系青瞅着被重新裝修改建過,面目全非的書城和影院,很想過去看看。這裏即使變化再大,也是她和他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啊
逛一圈,電影院沒進去,書城也沒進去,感覺人很多的廣場又空又冷,心情更是差,百無聊賴,去廣場邊上的露天冷飲屋買水。賣水的小姑娘樣貌清秀出塵,她穿白底淺紫色小碎花的襯衫,藍色牛仔七分褲,帆布鞋,繫着藍色格子圍裙,頭上綁着同色頭巾,在冷飲櫃前手腳麻利,忙的熱火朝天。
計然她怎麼又來這兒打工了
柔和的嗓音,象掠過柳下花間的風,“嗨,先生要什麼啊”發現系青,計然愣住,眼睛裏寫滿驚慌失措。
是幹嘛慌成這樣當我洪水猛獸系青一肚子火。他都快瘋了,她怎麼還可以過的這麼好還能長得這麼美
“礦泉水”系青冷着臉,口氣兇,裝陌生,遞張十元給計然。
計然垂下睫毛,拿瓶冰水給系青。
系青不接,這女人懂不懂啊胃痛的人能喝冰水嗎平時挺細心的,現下咋一點都不明察秋毫對自己老公肯定不這樣吧冷哼,“我要不冰的。”
計然沉默,彎腰,從下面的箱子裏找不冰的。她一直避開系青的目光,且~~可憐,楚楚動人,沒有懸念的,系青立馬自責,幹嘛跟她兇想這些年,她父母雙亡,也是被他懷系青所累,恨他,不想愛他了,另嫁也情有可原,他自己不也差點就結婚了嗎不能兇她~~緊跟着,和風細雨的,“算了,還是給我冰的吧。”
計然直起身,飛快看他一眼,又垂頭,“裏面有不冰的,等一下,我進去找找。”
系青想說不用了,又沒開口,好歹,這是個可以在此地多留一會兒的機會。手指撓撓額角,打量這間店,還是挺齊整的地方,沒裝空調哦,夏天會不會很熱計然很怕熱的。他還看到裏間的電視機在轉播某電影頻道的電影,很老的片子了吧,這個電影系青看過,他和計然都看過~~系青百感交集,注目電視機屏幕裏,徐帆從葛優身後,抱住他,吻他的光腦門
一瓶水遞給系青,系青機械性接過。
“找你錢,抱歉,都是硬幣。”和計然的聲音一起響起的,是彷彿超越時空,從歲月深處傳出來的對白,“別讓我犯錯誤。”隨之一把硬幣嘩啦啦全掉到地上去。
系青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沒接住,還是計然的手抖了,但他確定他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手,溫度比他低,觸感,比他軟,和很多年前,他去接她春遊的那個早上一樣,碰到計然的手,對他來說,仍是個大事件。
“對不起。”計然喃喃,依然不看系青,走出櫃檯,蹲下撿落了一地的硬幣。
系青不響,蹲下跟着一起撿。其實他很想把她抓去什麼地方,狠狠抱住~~揀好硬幣的計然,發現找零的數目好像還不對,從圍裙口袋翻出兩個硬幣,放進系青手裏。她很小心,不讓自己的手指碰到系青的。
系青盯着她,眼神裏都是質問,喂,你故意不碰我的吧我有毒嗎
計然不接他的目光,彷彿誓要與他絕緣。有顧客來買雪糕,她淺笑盈盈,“你好,要什麼”
我應該要什麼系青離開冷飲店,靠在一根燈柱下,喝水。
第一個念頭,他想要計然,把她搶回來第二個念頭,拷貝第一個,第三個念頭,拷貝第二個,以此類推,可以拷貝到很多,十個,百個,千個,萬個
他覺得他
作者有話要說:備註:
這個忘記出處了
忘記出處了
可能是未再的小說裏的句子
來自何家勁論壇某帖子,嗯,我喜歡勁版展昭
來自美劇豪斯醫生裏的對白,原句是三個想法,選一個來培養,這個我記得挺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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