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心事三三兩兩藍藍 3
誰當然是新郎,正沖走過來的張浩頷首致意,張浩含笑迴應,俱無語,但也都知道對方是誰。
被老爹揪回家後,張浩不得已交代事情始末,老爸給過他一份有關“鍾曼麗”的資料,原來“鍾曼麗”的男朋友,竟然是他的追查目標,老爸說,那個女人接近你另有目的~~當時他還不相信,等陳嫣帶來她的婚訊,張浩纔信了八成,剩下的兩成“不信”,支撐着他來到這裏,接受必須的“相信”。
新郎很體貼,對新娘說,“你陪老同學聊聊。”新娘聽話,點點頭,新郎又加一句,“我就在附近。”他扶在新娘肩頭的手稍用力一些,象是給他的新娘注入一些安慰力量,隨即把空間留給張浩。
和曾經的鐘曼麗,現在的王麗雲對視半晌,王麗雲先開口,“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我以爲你會有什麼跟我說。”
“對不起,”王麗雲扭絞着雙手,將這抱歉說的略有困難,她直視張浩,“對不起。”
“是他逼你的”張浩希望她是被逼的,有苦衷的,如果她一切出於無奈,他會幫她。
可惜~~“不是,”王麗雲否認,“你們警方和海關,這次聯手查他,苦苦相逼,他壓力很大,想推遲婚期,我不願意,所以~~”
這就是原因張浩如氣哽在喉,憋得雙目通紅。好諷刺,那天早上,她在牀上與自己狠狠糾纏的時候,他還以爲,他們是相愛的,他沉浸在那種假想的幸福之中,忘乎所以~~太天真了,她根本不需要他喫飽了撐的扮騎士~~“雖然你阻擋我歸隊,那一次的任務取消,爲你們贏得時間,順利交易,但你們不會每次都這麼幸運。”浩子聽到自己說,很好,多年來的訓練,讓他在此刻保持住冷靜,沉着。他是警察,立場上,他和她壁壘分明,中間沒有灰色地帶。這麼想着,慢慢的,確實也就冷靜下來,“出來作證吧,始終,過安心的日子,要開心一點。”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王麗雲表情淡然,“我們這一行,也有我們的規矩。我選擇了這種日子,開心,就不再是我追求的東西。”她再次,“對不起。”
張浩無言以對,說實話,他一向不喜歡面對這種,太知道自己該要什麼捨棄什麼的~~“罪犯”。呼口氣,他取出只小小首飾盒,遞給王麗雲,“送你的,曼麗。”這大概是他這一生中,最後叫她的名字的機會。而後再見,不說形同陌路,只怕身份上已是互相敵對。
很眼熟的首飾盒,王麗雲打開,裏面裝着一對款式老舊的白金戒指,本城最老的那家珠寶店出品。很多年前,他們曾在一次約會時候,路過那家珠寶店,隔着櫥窗,衝這對戒指指指點點。女孩兒豔羨,“哇,真漂亮。”男孩兒允諾,“等我有錢了,一定買給你”
現在,他們長大了,也具備買一對白金戒指的能力,可是
“今天是你大喜日子,祝你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這祝福,張浩說的真誠,感慨,只是,他有點兒不敢看新娘子,類如她結婚了,新郎不是我的感慨,總還是有的,刻意東張西望,見新郎正在花棚那邊指揮工人工作,“典禮要正式開始了吧呃~~那兒怎麼了”
新娘失笑,妝容精緻的一張臉豔光四射,“要問你哥們兒”
“是春兒嗎”張浩大爲懊惱,“真對不住,你知道他的,就愛胡鬧,十來年了,還那脾氣。”
王麗雲溫和有禮,“沒關係,我理解。”
“放心,你好好結婚,我這就把他帶走。”張浩很識趣,相信,新郎新娘並不那麼樂意招待他們。
新娘沒留客,看着張浩,她的目光,令張浩將再見兩個字,也說的期期艾艾,困難無比。
“不全是騙你的。”身後女人,對他的背影說。張浩腳步停了停,眼裏,辣的液體橫衝直撞着,找尋突破口,心中感念,她尚算慈悲,肯這樣安慰我,不過,他真的不需要。沒回頭,張浩穩穩地向前走,可以結束了,那個從前,被他小心維護的夢,那個他一直疲倦地享受,卻無法靠近的光芒,終於,幻滅了
春兒和計真的擁吻,進入尾聲,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甜甜蜜蜜,臉貼着臉,鼻靠着鼻膩味着,看上去比新郎新娘風頭勁,也更搶鏡,還比新郎新娘看着快樂,滿足。不過~~張浩沒忽略旁邊,被春兒和計真忽略掉的陳嫣。那丫頭掛着張完全被打擊到沒了顏色的臉,令他心生憐憫。或者那不是憐憫,是今天他和她都是失意人,同病相憐~~與其說憐憫她,不如說是一種深深切切的自憐。
幽幽怨怨表情,輕輕悄悄動作,張浩拍春兒的肩,落落拓拓語氣,“哎哎,差不多就行,就看你們倆了。”
春兒和計真分開,在失意的浩子面前還是收斂的,“咋樣”
浩子無可不可,沒啥具體回覆,就~~“走吧,咱們撤。”
計真挺捨不得,“不喝完喜酒”她不太好意思,小小要求,“我沒參加過這麼豪華的婚宴,見識一下再走吧。”
張浩哭笑不得,大搖其頭,直斷,“你和春兒還真是天生一對兒。”
春兒牽計真手,“走啦,下次二哥帶你見識更豪華的婚宴。”
“好。”計真轉頭,正對上陳嫣那張陰如大雨天,隨時能落下雨水的臉,不禁心中一凜,這女孩兒她不認識,但她確定,這女孩兒一準認識春兒。突然心中害怕,暗自嘀咕,這位漂亮小姐是春二少用情不專的後遺症嗎不會來的這麼快吧
春兒也看到陳嫣,詫異,“幹嘛這個表情”還問浩子,“你爸給她爲難了”
張浩真是頭痛,本身心情糟糕,又說不出個啥來,鼻子裏隨便哼一聲。
“別生氣,過會兒咱們找個地方好好米西米西。”春兒這麼安慰陳嫣,隨便,空泛,不盡力,象應付某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兒。他介紹陳嫣給計真認識,“我高中同學,陳嫣,現在給我媽做助理。哎,嫣兒,我女朋友~~”向來厚顏的二少臉上竟然帶着點兒陳嫣從未曾見的羞澀,甜蜜又幸福的那種羞澀,“她是計然的妹妹,計真,對,你見過了吧”
陳嫣沒言語,呆怔怔的,恍若失魂。張浩嘆氣,有點兒心疼,主要也是心疼自己,攬住陳嫣的肩,爲老同學的失態向計真解釋,“她跑來跑去折騰一天,累了。”
計真抿嘴淺笑,應張浩,“我們走吧。”她看的出來,張浩護着老同學,對陳小姐挺上心,或者,她不需要太敏感,保持住興致,“沒喜酒給我喝,兩位男士應該請我們兩位小姐喫頓好的吧”
去喫日式菜,小包間,坐榻榻米上,春兒問起張浩,“那個鍾曼麗到底咋回事兒”
張浩不能泄露工作機密,語焉不詳,含含糊糊,“大概想婚前懷念一下青春吧。”沒甚情緒,數落春兒,“下次別到人婚禮上胡攪蠻纏。”
計真袒護春兒,“都是我乾的,春兒沒做什麼。”
張浩翻眼睛,這倆人誰幹的還不都一樣
春兒咬着條鹽烤秋刀魚,心裏美滋滋,被女朋友護着的感覺賊好。二少飯桌上的習慣,話癆,“哎,你爸咋地她了”他下巴衝悶頭坐那兒,一直沒說話的陳嫣揚揚,口無遮攔,“瞧這丫頭,都傻了。”他話音剛落,陳嫣由傻坐改成傻灌,一杯清酒倒進喉嚨裏。
張浩應付春兒,“你知道我爸,嚴肅。”他沒攔陳嫣,又給她倒杯酒,還給自己滿上,兩人心照不宣,一乾而盡。
春兒皺眉頭,倆老同學不對啊,肯定有啥瞞着他。八卦本性,想問個明白,計真把他攔下,巧笑嫣然,玉手殷勤,爲他夾菜,倒酒,舉起小酒盅,春兒無不接受之理,兩人熱熱乎乎,對着小酌一口。計真誇讚,“酒不錯,菜也好喫,哦,我喜歡這刺身”
這一餐,計真和春兒,兩兩相對,小酒斟着,小菜喫着,熱湯嚥着。張浩和陳嫣,悲雲慘霧,飲不盡酒入愁腸,盡做相思淚。春兒開始還想問個明白,後來尋思,既然兄弟心情欠佳,就別煩他。本來,他應該捨命陪君子,不過,今天陳嫣替他做這件事情了,他只好是保持清醒的那一個,等會兒那兩位喝茫掉,他得把人給送回家吧
事實證明春兒是對的。張浩和陳嫣剛開始,只是喝個悶酒,後來發展成抱頭痛哭。也記不清楚到底是誰開的頭,反正這兩人哭的驚天地泣鬼神,把春兒嚇得手足無措,滿嘴跑火車,“哎呦喂,這是爲嘛啊,浩子,你說就那一鍾曼麗你至於嗎嫣兒,你又爲啥”也沒人理他,末了,他還得做苦力,把醉得筋疲力盡,一塌糊塗的死黨往車上擡。和計真合計,人喝成這樣,直接送回家,那些叔啊嬸兒啊的,一準碎碎念,磨叨起來沒完,春兒最怕面對碎碎唸的長輩們了,於是,暫且把人送浩子的窩兒去。
警隊後面有張浩的宿舍,老式四合院,天井裏種着安安靜靜的老榆樹,院子數人合用,一人一間房。浩子這屋直溜溜的長方形,屋當間隔着條鏤花木屏風,前一半做廳後一半就是臥房。連拖帶扶,春兒和計真,將喝醉的這一對兒整進屋,男生丟長沙發上,女生安置到牀上。還得打電話給他們的家人報平安,尤其陳嫣那兒,需給女孩兒找好夜不歸宿的理由,這事兒計真代勞了。而醉了的兩位也不消停,輪着吐,好傢伙,直折騰到後半夜,才睡下。
春兒和計真總算得點空,到院子裏歇會兒。
一人一把竹椅,坐在天井的榆樹下,累斃的計真和春兒各冒一支菸,月亮地兒裏慢悠悠吞雲吐霧。夜涼悠涼,計真披着春兒的西裝外套,嚥着沏在大搪瓷茶缸裏的熱茶,故意埋怨,“做你女朋友還需要承擔這種責任划不來死了。”
春兒鬆開他脖子上的黑領結,鑽石袖釦在暗夜裏閃幾星碎光,他咬着菸捲,眯縫着眼睛,斜着嘴角,“愛屋及烏嘛,女王。”
“行啊,說說你那些烏都怎麼回事兒”計真閒閒吹茶水面上的浮沫,這就差不多開審了,“陳嫣是你的前女友,還是張浩的前女友”
“什麼呀,我們就是同學關係,純着呢。”春兒加重語氣,“比純淨水還純,女王,臣下有原則的,不碰窩邊兒草。”
“她是你高中同學”計真仰頭看着夜空中一彎月亮,冥思苦想,“我姐認識嗎”
“認識。”春兒爆料,“那會兒她跟咱姐不對盤兒。”
“爲啥”
“因爲她一直暗戀我哥,”春兒賊兮兮,“跟你說,早前兒,那妞兒醋着呢。有次,我考試前,本來跟你姐和浩子約好一起作弊的,還被她揭穿告發了,就因爲她不想咱姐得好。”憶往昔光輝歲月,春兒眉飛色舞,“小時候我跟嫣兒不和,總掐~~”
“哦,我知道了。”計真恍然大悟,“她就是甜姐兒,你們班學習委員是吧我姐跟我說過”
如果不是這次機會,大概春兒都不知道,他和她互相知道對方的許多事情。
象春兒知道計真待姐姐很照顧,小時候學習成績非常出色,個性快人快語,他還沒忘記計然跟她說過,計真某次,因爲一直掛記參加辯論賽的事情,坐公車下錯站
而計真只要把姐姐口中,那些只有綽號不見真名的同學,和現在她見到的這撥人覈對上,她能數出那些沉在舊日子中的,各種關於他們的小掌故。尤其與春兒有關的那些,沒辦法,這傢伙的寶事兒太多了,歷歷在目罄竹難書
她知道,春兒怎麼喜歡和哥哥玩兒角色互換,怎麼在上課時間搞怪,被老師罰寫檢查,又怎麼和哥哥狼狽爲奸互相袒護。
她知道“甜姐兒派”和“保春派”,知道兩派之間都怎麼互掐互砸互不相讓。
還知道有一天,甜姐兒嬌嬌小小的腳上,踩了雙牛仔藍繡小花的布鞋,滿教室追着春兒要踹一腳,卻惹得大家鬨笑。
更知道春兒曾用裝滿臭豆腐乳湯汁的水槍,把女宿的衣服噴到臭氣熏天。
居然,都還記得,並不小心,記住了這麼多~~或者是因爲,雙胞胎弟弟這樣亂七八糟的混日子,她一直是心有嚮往的。
“我還會唱你的大喘氣版生日快樂歌,”計真喘着氣,一頓一頓,唱起生日快樂歌,效果奇佳,十足十春兒的風格。
春兒笑彎腰,“老天啊,這你也知道你姐沒少給你掰活我們。”
計真揀片榆樹葉子在手裏揪,沒笑,她現在略有些明白,爲何姐姐會樂意說些事情給她聽。她遇到了喜歡的人,也想和妹妹分享她的心事,可又擔心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於是隱匿他們的名姓,萬千心事,悉數做了笑談,說與家人聽,想想,那時的姐姐,真是寂寞。
或者這就是天意她因此對春兒,從不覺得多陌生。
“嗨,咋了,想啥呢”春兒笑呵呵,手掌在計真眼前揮揮,“喂,回來回來~~”
“我想我姐。”計真瞅着春兒,像是想哭的樣子,楚楚可憐,讓春兒心口一緊。戀愛就這麼矯情,對方屁大點兒事兒,都能搞得象天漏了一塊兒似的。趕緊拿電話,“別介別介,這有啥好難受的二哥給你找他們。”
春兒接通電話,那邊大哥青也不知道在忙啥,說話氣聲效果,囉嗦幾回合,春兒才知道,原來是在陪計然睡覺,哎喲喂,隔着大洋,那邊是幾點啊,就陪睡了
計真聽說姐姐在休息,懷系青在陪睡,連忙讓春兒傳話,“注意避孕,不要太激烈,讓我姐按時吃藥。”
春兒照話直言,“小真讓我叮囑你的。”
系青輕笑,“知道。”
春兒又問,“那天幫浩子找人,資料沒給你傳去,你啥時有空要不現在給你口述
大哥青明示,“今兒個算了,不要吵醒計然”
擱電話,春兒教育女朋友,“你說你多此一舉不他們上學的時候就睡一塊兒了,避孕這事兒都得熟到啥地步那會兒沒出狀況,難道現在會懷孕這還用你教~~”說着話,春兒又冒根菸,“就咱哥對咱姐,絕對夠意思,你見哪個男的整日裏琢磨,怎麼給媳婦兒燉湯補身子咱哥就能。”拍掉計真來跟他要香菸的手,春兒的理由,“女生以後要做孩子媽媽,抽菸不好。”
計真不服氣,“男人以後也要做孩子爸爸,抽菸影響精子質量”
春兒憋氣,過三秒,把煙掐了,眼神看計真,表示,這行了吧咱都別抽
計真臉有一瞬騰地發熱,這景兒整的,倒象她答應給人生孩子似的。怕春兒意識到她那點兒曖昧心思,忙換個話題,“對了,浩子跟那個鍾曼麗是怎麼開始的”
這情況要擱心細如髮的懷系青那兒,大哥青指定就順杆一爬,跟女朋友親個小嘴兒,小情一調,事兒差不多也就成了,可春兒不行,真神經能粗到當鋼釺使,無感中,還八卦上了,“浩子怎麼開始的啊,因爲邱淑貞,”春兒湊近點兒計真,“他第一次夢遺的對象,就是夢到邱淑貞。”
“哦,那你哥呢”
“我哥說他是夢到關之琳,可我覺着可信度不高,”春兒喫喫笑,“他應該是捧着紅樓夢,想着林黛玉才~~“
計真噗嗤,跟着春兒笑出來,兩隻無良弟妹,坐大榆樹底下,狂笑一陣。笑完了計真問春兒,“你呢”
“我啊~~”春兒差點兒脫口而出,就冒出鐘楚紅的名。以前跟狐朋狗友聊起這一樁,都順嘴迴應,鐘楚紅。可現在,對着計真那雙水亮明透的眼睛,春兒覺得很困難,他們明明心思澄淨坦誠,聊的這麼高興,撒謊太對不住小真。因此打個突,卡住~~話說,他一直刻意忘記這件在他看來,鐵沒面子的事兒,因爲~~匪夷所思嘛~~尤其這會兒,那位女性友人就睡在旁邊屋裏。可是~~憑藉多年來與女人相處的經驗,春兒認爲,絕對不能說,嘴裏輕輕吐出三個字,還是,“鐘楚紅。”
春兒在撒謊,這是計真的認知,或是氣氛太微妙,或是福至心靈,她竟然隱約猜到,那個無意中佔領了春兒某個“第一次”的女人,不是鐘楚紅,很有可能是睡在屋子裏的,如只新鮮水蜜桃般,甜的出汁兒的女生。故意的,“你們兄弟很奇怪啊,怎麼全是香港豔星很多男生第一次夢遺的對象,都是自己的女同學。”
春兒的神色略變一變,瞬間又恢復到吊兒郎當,“切,我們班上的女同學,哪個比香港豔星生得勾魂兒當然是”沒掰下去,因爲計真在笑,深深明眸,對着春兒,那個表情生生就是,“我不信”,而後轉着眼珠,望天,又偏頭,繼續看着春兒,粉頰上漾着淺淺梨渦,好似在說,“給我真話。”
真話不,這事兒可大可小,女生的心眼兒就針鼻兒那麼點兒,萬一把小珍珠惹惱了,他這些日子來的努力不是前功盡棄萬萬不可,春兒心一橫,“我的夢中情人就是鐘楚紅,哎,你知道不你和她長的象”
計真轉着眼珠,又去看天,明顯,“別忽悠我”,然後偏頭,目光盯住春兒,“你還可以掰的更好聽一點兒嗎”
春兒沒言語了,這一刻的小珍珠,真好看,真好看,好看
計真再一次望天,重複剛纔那個動作,眸子裏的笑意又深一些。不過,這一次,她離春兒最近的那隻手,將春兒的臉扳正一點點,對着自己,輕言細語~~她從未對春兒用過的那種輕言細語,神情端麗又溫和,“春兒,我在想,如果我和你在一起的話,大概要做好一個準備,可能,有一天,會有其他女人找上門來,告訴我你和她之間的故事,也可能,她們還帶着你的孩子”
春兒急赤白臉,“怎麼會我有措施的,二哥沒那麼笨”
“噓,聽我說完,”計真確實心平氣和,“如果我因爲害怕未來不得善果,而放棄你在當下,現在的我,一定不會快樂。可我想要現在的快樂,我就得冒險。”計真的笑容,和薄薄的銀色月光,柔的象層半透明紗翼,一起浮在她的臉上,如打了層朦朧光的效果,令她美得有如般若,這般色相,在此時此刻,至今生今世,可還有其他可以代替“我願意冒險,”她說,“因爲,春兒,我想對你認真了,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
春兒的心跳,嘭嘭嘭地,他好像能聽到一個個鼓點,從心臟那兒敲出來,震到四肢百骸。隨即,悔意無窮無盡,似浪疊浪而來,因爲,他竟令一個想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需要去考慮冒險這件事兒。更多的,是覺着,他們應該在一起,天長地久,無須分離,更不應該浪費時間,去考慮其他與他們無關的人與事。
定定地,與計真對視半晌,春兒站起來,肅穆,沉着,堅定~~對,沉着和堅定,他前三十年與這兩個詞彙沒太多聯繫~~站好,向計大夫伸出兩隻手,“寶貝兒,跟我來。”
計真乖乖把手給春兒,任他牽起自己,她傻傻跟他走~~實在想不出這個氣氛下,春兒二少能怎麼樣,直走到院子外邊,才問,“去哪兒你要幹嘛”
春兒溫暖如春風的語氣,“我們去酒店開房間。”
“什麼”計真大驚,反抗,“不要,我不去。”
於是春兒抓住她用力拖,鐵了心要計大夫那件貨的架勢
計真掙扎,“no,no”掙開春兒欲往院子裏逃。
又被春兒抓回來,硬把她帶到他的車那兒,塞進車裏。
哇靠,這傢伙來真的趁春兒繞到那邊上駕駛座,計真推開車門逃跑。
春兒追上去,這回把不聽話的小珍珠扛肩上,意欲再次塞回車裏,勢要讓她無處可逃。
計大夫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張口,生生猛猛咬春兒背上的肉。春兒喫痛之下,沒扛住他的小珍珠,計真落到地,坐個屁墩兒。她自己想想也覺得搞笑,媽的,生平首次抽風兮兮,跟男人示個愛,卻差點被扛到酒店去,這也太離譜了,按理說,不是該來個挺有愛的親吻嗎啥都沒撈着,還被摔屁墩兒。
春兒呲牙咧嘴,用手夠背上被計大夫狠狠咬一口的地方,手忙腳亂沒夠着,發現計真摔着了,蹲下慰問,“怎麼樣痛不痛”
計真瞅着二少的狼狽相,實在是喜感十足,手捂着嘴,咯咯地樂,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兒,也就二少幹得出來吧。
春兒跟着笑,心無城府,似水北天南之上一片青天朗朗,揉小珍珠滿頭青絲長,說,“你這不是讓二哥上火呢嗎”
上火這字眼還真是又邪又昧,計真更笑,活潑,清脆~~無邊夜色,明月生涼
倆人傻乎乎笑會兒,又回院兒裏,鎖門,進屋,找牀蓆子,鋪地上,枕頭就一個,春兒用了,計真枕着他的胳膊,男人女人,淺淺擁着,象對參加野營的學生那樣,俱無心事,呼吸平和穩定,沒片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那是很純淨的,跟裝在透明瓶子裏的純淨水一樣的兩個人~~浩子一早起來,扶着炸痛的腦袋,睜眼就看到打地鋪的春兒和計真,樂~~之前怎麼都想不到,懷系春先生有一日,會這樣摟着一個女人,同牀共枕。春兒和女人共用的牀,應符合”一衣帶水”的特點。不,跟三十年代,跑到咱們地盤上,硬逼着咱們跟它大東亞共榮的那個友善鄰邦沒關係,而是“一衣帶水”這個詞彙本身,就容易令人聯想到榻榻米上,一團褻衣丟得亂糟糟的香豔畫面。
張浩躡手躡腳爬起來,倒杯清水喝。想想,又給老同學陳小姐倒杯水,端至牀前,把人推醒,“嫣兒”
陳嫣臉色不好,迷迷瞪瞪,哼哼唧唧,嚷頭痛,酒醉後的人都會煩渴難耐,浩子端來的水,她就他手裏仰脖喝乾,清醒點兒了,這才發現,身上衣服被換成一件男用大t恤,驚駭,瞪張浩。
張浩無奈,翻眼睛,小聲,“別誤會,春兒和計真送我們回來的,肯定是小真幫你換的。我見你的衣服被洗乾淨了,在房檐底下晾着呢。”
“哦,”陳嫣神色萎靡,“他們送我們回來的”
“是啊,我隱隱約約記得,昨晚我吐好幾回,估摸他們倆個也折騰夠嗆,這會兒在外面睡着呢,打地鋪。”張浩把陳嫣拉起來坐好,純友誼式的那種關心,“怎麼樣頭痛不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頭痛欲裂啊~~陳嫣同意,享受老同學的按摩手藝,問,“我昨天失態了吧”
“有什麼關係”張浩溫言安慰,“不開心,又何必硬撐着裝高興”
陳嫣沒應話,她並不想失態,不過情緒一時間真不受理智支配,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計真面前表現的言談有度,行爲得體,大方又淑女,可惜~~“我得趕緊收拾收拾去上班,要不該遲到了。”陳嫣下牀,繞過屏風,見前面地鋪上,面對面酣夢中的計真和春兒。
計真蓋着春兒的外套,頭靠在春兒懷裏。春兒的下巴,擱在計真的頭上。他們一色的神色恬靜,寧和,溫暖,乾淨。這還是陳嫣第一次見到熟睡中的懷系春,輪廓清晰如雕刻般的五官,身材修長,肩膀寬寬的,細腰,小腹平坦他比她想象中更美好,更性感,更真實,看上去更能被依賴的樣子,可惜,現實裏,這個人已與她的夢想無緣。
“刷牙洗臉得去院子裏。”張浩提醒呆怔中的陳嫣。
“哦,知道,”陳嫣強笑,“又不是第一次到你宿舍來。”不想自己的脆弱被張浩看見,陳嫣慌慌張張往屋外走,不慎踢到地下的水壺,嗆啷啷亂響,把計真吵醒了。
計真扭頭循聲望見陳嫣,並未因自己與春兒同席而臥的行爲感到有何不適,大方清明,招呼“早。”踹春兒,不具備禮貌與客氣,但親厚隨性的動作,“起來了,少爺,”再踹一腳,計真放大聲音,“少爺~~起牀~~”陳嫣竟爲計真踹下去的那一腳感到有絲心疼。
陳嫣一直夢想的,喚春兒起牀的畫面,得先備上新鮮咖啡和水果,用咖啡鮮果的香氣,喚醒愛人的嗅覺,要趴在他耳邊,百分百滿足可愛的小女人形象,聲音要柔得能滴出蜜來
春兒醒轉,幸福滿足的小男人形象,聲音模糊,但甜的能滴出蜜汁來的語氣,“女王,早上好”
陳嫣的心在滴血。
在四合院裏的水池那兒草草洗漱。春兒用的牙具是他車裏自帶的,他用完就給計大夫用,共用一套洗漱用具~~這樣的親暱也令陳嫣難受。
等張浩給她找新牙刷沒等來,陳嫣見房檐下,窗臺上,有隻包裝剛撕開來一點兒的牙刷,直接拿來用了。心思恍惚,連想都沒想,那隻牙刷的包裝爲何是撕開過的。邊刷牙,邊看到計真直接用春兒的洗面奶,完全不以爲意,灑灑脫脫,掬捧水洗臉。她一頭黑髮用髮箍隨隨便便紮起來,盤在腦後,額前耳際的髮絲,被水沾溼,一綹綹,貼着肌膚,倒襯的肌膚剔透,嬌嫩異常。
大概發現陳嫣一直盯着她看,計真很友善地,用笑容跟她打個招呼,陳嫣也只好沒話找話,“你用什麼牌子的睫毛膏好像防水效果很好。”
“睫毛膏”計真大大咧咧,“嗨,沒有啦,我笨手笨腳的,用不好它,有幾次借同事的來試,弄得眼皮上下都是芝麻粒,特難看。”
陳嫣更被打擊,計真那黑絨絨的微卷長睫啊,居然天生麗質忽又沮喪難言,說實話她不想這麼幼稚的,一定要和她做這樣的比較,象什麼容貌啊專業啊之類,太小家子氣,也知道愛情和這些沒太大關係,不信看系青大哥和計然就知道了,可忍不住~~她不甘心。
張浩過來,遞給陳嫣一塊新毛巾。
陳嫣強打精神,“浩子,我在你窗臺上找到只牙刷,包裝拆了一點的,我用了哦。”她說的理所當然,因爲張浩的漱口杯裏已經有隻牙刷了,所以她現在用的牙刷,當然不是張浩正在使用中的。而牙刷,除了用來刷牙還能幹啥
張浩先是愣愣,隨即點頭,“哦,你用吧。”唉~~難道現在還能告訴陳小姐,那隻牙刷,是他上次爲了刷球鞋邊角線縫裏的泥巴,才拆開的嗎挺長時間的事兒,他都忘了,難怪在屋裏找半天也沒找到這隻新牙刷。用都用了,反正於事無補,何必再給她添堵不如不說。否則這小姐生氣,肯定不依不饒加埋怨,責問他爲啥不把舊牙刷拿去刷鞋,非得整隻新牙刷去刷鞋可男人嘛,不就這樣,哪兒想得到那麼多
春兒在這個陽光依舊美好的早上,沒象鳥兒那般嘰嘰喳喳的高昂興致,他大部分時間都無語緘默之中。在順路的情況下,也沒維持紳士風度,禮讓陳小姐搭他的便車回公司,而是讓浩子送陳嫣。終於,二少覺悟到陳嫣的彆扭和氣兒不順,是衝他來的。
如果,他不是在昨天夜裏,想起他那不盡如他意的“第一次”,想起她曾是他的敵營對頭,想起她的甜姐兒派和保春派,想起她追着她滿教室跑時,秀秀氣氣的腳上踩着的那雙繡花鞋,或者他仍可一如既往,對她莫名其妙耍的小性兒懶去深究,但是,很不幸,他想起來了~~儘管,想把這些往事塞進只啤酒瓶裏,隨便丟掉的念頭強烈,可理智上知道,那是他的記憶,不能隨便不要,所以,他對甜姐兒,沒來由地,情緒上也陡升起幾絲彆扭。
回醫院的路上,計真打趣,“少爺,又想起哪個老相好來了”
春兒雖說有點兒小心事,但玩性不減,“能不能採訪採訪你女王陛下,你對男朋友懷念老相好這事兒怎麼看呢”
計真津津有味,嚼二少請喫的漢堡和咖啡,故意朝春兒擠擠眼睛,整出嗲兮兮的肉麻腔調,“老相好嘛,說讓你忘掉也好難啦,偶爾想想就算囉,別胡亂行動啊,本座想認真的時候,會很認真的,你沒可能矇混過關哦。”
春兒莞爾,“知道啦,女王,你包包裏的刀刀很厲害的嘛,臣下怕怕”其實,他是窩心的,知道自己在乎的人,也在乎自己,不會因爲他記錄不好就不給他機會,春兒實在心存感激。想說些好聽的跟女朋友熱乎熱乎,例如整點兒爲你寫詩,爲你摘月亮之類的抒情段子,可巧大哥青來電話,抒情未果。
大哥青是問,這會兒有空傳真那份,他心心念念惦記好些天的資料不
春兒告知,沒空,送女朋友上班的路上,等回公司再說。
系青嘆氣,“那就算了,等我回家吧”
懷系青的完美旅行,差不多要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備註
1:。從開心網一個轉貼上抄來的。
2,一衣帶水的那個曖昧解釋,出自唐師曾的我的諾曼底
3,計真和春兒夜半聊天,後來春兒要帶計真去酒店開房間後來被計真咬一口的段子,來自美劇er裏卡特醫生和艾比護士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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