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故宅新人
召伯虎是第三次踏入此處了,望着園中林木馥郁,鼻畔一股白玉蘭花香襲來,頓時一種隔世之感油然而生。耳畔恍惚間傳來嬰兒的陣陣啼哭,引得他用目光四處尋找一番
“子穆,有何不妥嗎?”還是子弗父何見他情色有異,將他從恍惚中喚醒。
“哦,沒什麼。”召伯虎回過神,跟在領路的獳羊肩後頭,引着子弗父何往最裏的一進院子走去。
“公子爺,這最裏頭的院子靠近園子,景緻最好。您今後在屋裏悶了,可以帶着夫人一起在園子裏散個步,平日裏養養花草都是十分便捷的。”獳羊肩一邊領路,一邊誇說這最裏院子的諸般好處。子弗父何心中泛苦,不就是最裏頭的院子便於看管嗎?偏要找這許多借口。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召伯虎向子弗父何拱了拱手:“子何兄,你莫要多想。原是你即將成婚,繼續住在館驛多有不便,所以大王才特意安排了此處供賢夫婦居住。說起來,也是王后娘娘的主意,這宅子也需有人住纔不易荒廢,兩下便宜。”
子弗父何正色道:“子穆哪裏的話?吾弟有負於大王恩澤,我爲宋質子,大王赦免我的死罪,還賜婚於我,大恩大德,雖粉身碎骨難以相報。豈有其他之想?”他接着深施一禮:“還未多謝子穆兄在朝堂上仗義執言,救我於斧鉞之下,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召伯虎趕緊扶起他來:“你我同爲社稷之臣,自當爲國事着想,我救你只爲大義,並非爲私交。”末了,他再多問了一句:“子何兄,你既爲周臣,亦爲宋國公子,倘若宋公子鮒祀鐵了心與大王爲敵,你待如何?”
子弗父何神色堅毅,毫不遲疑地答道:“我身爲周臣,自不能背叛我王;但我亦子姓公子,也不能損傷故國與血脈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便只有以死相謝,以全忠義了!”
“子何兄真乃純臣是也!”召伯虎讚歎道。
召伯虎走出大門,回首望着這片周王故宅,心道:王后讓子弗父何與齊姜在此處成婚,是否意味着她已決意放下當年之事?如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可賀之事。畢竟,總揪着過去不放,於人於己都是有害無益的。
鎬京館驛最豪華高檔的房舍裏,幾個雜役正在氣喘吁吁地打掃着。往來王都的諸侯世子們,列國公子如走馬燈一般,因此這間“豪華套房”使用頻率居高不下。紀侯之後是宋質子,眼下子弗父何被周王賜婚遷居潛邸故宅,這不,馬上又要有貴客入住了。
一個瘦高個的雜役伸了伸腰,捅了捅身旁矮小些的同事:“知道這回是什麼人來入住嗎?”
“聽說是衛國的一個小公子,來給太子當伴讀的。”矮個子邊做活計,邊答道。
“你說這事有意思不?”瘦高個是新來的,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宋公把哥哥送來做質子,齊侯送妹妹給大王做妃,可大王偏不要,反把這齊姜許給了宋質子。莫非是這女子長得太醜,大王看不上?”
矮個子在館驛混了多年,迎來送往的,見事精準:“大王烹了齊哀侯,此生都不會納齊女爲妃了。把這女子許給宋質子,看着喫虧,裏頭卻有大計較。既可在天下人面前顯示王室的胸懷,又可牽制住蠢蠢欲動的宋公,這一步棋高着呢!倒是衛國,怎麼派個小公子來,能有什麼用?”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瘦高個難得在矮個子面前顯擺一番,得意洋洋地說:“老衛侯已經年過半百,這個小公子是老來子,寵得不得了。衛世子早就失寵了十多年了,若不是這個小公子年紀太幼,老衛侯早就廢長立幼了。這回派他來爲太子伴讀,莫不是也有爲他打算的意思在裏頭?”
矮個子忽似想起了什麼,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了大王的伯姬,好好一個公主,前後許了兩個齊世子,都沒好下場。別人都說她命硬剋夫,以後,怕是難嫁了!”
喜鵲登枝,良辰吉日,正是齊姜下嫁子弗父何的日子。因她是周王賜婚,所以按理來中宮拜辭王后,算是從孃家出嫁了。
齊姜一身新嫁娘打扮,只聽得環佩叮噹,在《桃夭》的唱和聲中,緩緩步入中宮大殿,盈盈拜倒於番己面前:“臣女多謝王后許嫁,此恩沒齒難忘。”
番己親自離席扶她起來,拍着她的手背說:“子弗父何品性高潔,一表人材,你們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與大王不過是承天之意而已!”
齊姜低聲道:“娘娘爲我籌謀,齊姜此生視娘娘爲恩人,恩同再造!”
吉時已到,衆人吆喝着送新娘子上嫁車了,後宮衆女平日裏深居簡出,好容易有這個熱鬧可看,自不肯錯過。除了紀姜“身體不適”沒來之後,其餘的妃嬪甚至是中宮的女侍們紛紛出門看新嫁娘登車去了。一時大殿裏迅速冷寂下來。
“娘娘,”獳羊姒不無惋惜道:“您就這樣把齊姜許給宋質子,真是可惜了這般好顏色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番己淡淡地說:“若她跟秋寥宮那位一樣是個愛慕權勢,攀龍附鳳之輩,那本宮也不會憐惜。可她偏偏是個有志氣的女子,如此,便不得不爲她籌謀一二了。”
番己的確是這樣想的,爲什麼要幫齊姜,她後來細想才明白,或許是因爲這個女子身上有股子勁頭和她自己有些相像,都有那麼一股子不肯向命運低頭的倔勁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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