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五 鄂侯的盤算

作者:湛兮若存
突聞兩聲淒厲的號叫,兩騎士竟然被四隻鐵鉗般的大手活活扼死。

  「騎尉——」應原嘶聲一吼轟然倒撞下馬。番軍騎士也驟然勒馬,被這匪夷所思的恐怖襲擊震懾得一片默然。這個騎尉乃是應原將軍的親侄子,也是應氏家族的後起之秀,其所以做了親軍騎尉,實是應夫人爲了歷練這個幹才。

  衆騎士們都知道,他們的騎尉將來必是番軍大將,如今突然遭此橫禍,一時愣怔不知所措。應原也是大受打擊,兄長一家隨孟姜陪嫁爲媵,只留下這個侄子給他照看,如今一家已橫死鎬京,侄子如今也沒了,自己縱是身死於地下,又有何面目去見哥嫂呢?

  正在此時,前方沉雷隱隱,風雪之中隱約可見黑色馬隊從棗陽道方向遍地壓來,前行兩騎也不見了蹤跡。突然之間斥候哨騎一聲驚呼:「鄂字大旗!是鄂侯率軍到了!」

  應原打馬上前高聲策問:「鄂侯此來爲何?番國與貴邦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莫非鄂侯今日是想橫插一槓子嗎?」

  馬蹄得得,黑色鐵騎中單馬出列一位寬臉長着連髯鬍須的中年人,昂首高聲答道:「應原將軍,我鄂馭方敬你是條漢子,今日這事寡人管定了!你已人困馬乏,再戰無力,不如還是就此回去向你們應夫人覆命便了!就說是我鄂馭方庇護了番軫,如何?」

  「鄂侯此言當真?」應原恨恨問道。

  「寡人一言,駟馬難追。」鄂馭方答得斬釘截鐵。

  「好。」應原雖不甘心,但已敵衆我寡,這形勢他還是看得清的,遂一揮手慘然笑道:「回軍。」

  好在鄂馭方也並無追趕之意,聽任番軍馬隊隆隆退去。

  番軫驀然睜開雙眼,看見的是一張白淨面皮卻長着連髯鬍須的臉膛。畢竟是世子之身,遊走四方交際面廣,他一眼認出這是鄂侯馭方,連聲稱謝不止:「多謝鄂侯相救之恩。」

  「世子無須多禮。」鄂馭方俯身低聲道:「世子當喝得一盆羊湯暖和振作些許,醫士還要換藥療傷。你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了。」

  番軫又掙扎坐起:「將軍,我,我要見井飛雲------」

  鄂馭方默然片刻向左右一揮手:「擡世子出帳。」兩邊軍士擡起軍榻,護持着出了大帳。

  暴風雪已經過去,暮色殘陽照得一片銀白世界。軍榻周圍的所有人都沉默着,腳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特別刺耳。行得半里許,來到軍營內的一片避風窪地,鄂馭方扶起番軫,手臂一指喉頭一響,便背過了身去。

  番軫猛然跳下榻,踉踉蹌蹌一陣撲跌,驟然無聲地倒在厚厚的雪窩之中。老醫士一陣忙亂,面色蒼白如雪的番軫終於長長地吼出一聲:「飛雲!井氏飛騎完了!我番軫何忍獨活也——」捶胸頓足放聲痛哭,又跌跌撞撞地爬進了窪地

  白雪皚皚的山坳裏整齊擺放着十排麻布遮蓋的屍體,一座丈餘高的無字白石巍然矗立,四周山坡密匝匝站滿了黑松林一般的鄂軍將士。沒有軍令,沒有將佐相呼,屍體相繼運來後,上千騎士已經自發在這裏守候了一整天。軍旗獵獵,戰馬悲鳴,山谷中死一般的沉寂。

  番軫顫抖着雙手揭開了頭前第一幅麻布,大嚎一聲撲到了冷冰冰的屍體身上------良久醒來,番軫披散着長髮揮舞着大袖,發出一聲震動山谷的長呼——嗚呼!烈士死難兮,我心淪喪。長歌當哭兮,大義何殤?飛雲等我------一頭撞上了那方白色的墓石。

  不過一兩日,纔剛三十的番世子已是形容枯槁,不僅蒼白瘦削,且一頭斑白長髮散亂在肩,兩眼只直勾勾地盯着虛空,一臉的茫然之色。鄂馭方看一回便搖一次頭,只得延請醫士好生調息。

  回到自己帳中,亦是滿面憂色,隨軍出行的長子勸道:「那番世子如

  此不濟事,父親爲何要爲了這麼一個人如此煞費苦心呢?」

  「你不明白。」鄂馭方長吁一口氣:「我鄂國只是看着風光,其實四面已是危機四伏。江漢間有一個楚國,與我鄂國有血海深仇,世代爲敵是註定了的。可自從你姑母的事情出了之後,咱們與王室的關係也是面子上維持的事,實際上虛與委蛇。上次姬多友領兵伐我五城,就是代那小周王宣告天下,鄂國已不是受他們周王室看重的藩屏之臣了。如此這般腹背受敵,若沒有盟友相互支應,就憑我鄂國一國之力,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啊!」

  「父親良苦用心,兒臣明白了!」鄂世子聽出了父親言語中的無奈之意,然想起一事,心中仍是忐忑:「可是父親,這個番軫如今事窮危急,自然願意依附。可若真的扶助他上位,又如何保證他能信守諾言呢?」

  「誰都知道,這些年來,番國內井氏與應氏兩大勢力此消彼漲,鬥得難解難分。可自從番己王后離世,井氏勢力漸次衰減,應氏逐漸佔了上風。再加之年內召公的己夫人病逝,番軫在鎬京朝內已然失了依恃,如今這一場廝殺,他只逃得一個光身,井氏飛騎灰飛煙滅。如今,他能倚重的外力便只有我鄂國了。你說,他有何本錢不守諾言呢?」鄂馭方耐心地分析着。

  「哦——」鄂世子似乎恍悟:「我說父親爲何突然要介入番國內鬥,原來是爲此!父親深謀遠慮,兒臣不如也。只是,父親此番爲何不與番軫一同前往,反而要讓他先行呢?」

  「蠢!」鄂馭方有些不耐煩了:「小周王對寡人心存芥蒂,若是看着寡人與番世子同行,必然心生疑慮,不肯定他的儲君之位。」

  「父親,既然周王如此防備我等,父親爲何還要去洛邑朝謁?若是惹怒了他,不放您歸來可怎麼辦?」鄂世子一臉的擔心。

  鄂馭方搖搖頭:「爲父如何不知洛邑乃龍潭虎穴,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一趟是非去不可。」

  轉眼姬胡從朝歌歸來已有旬日,眼見冰雪融去,春光漸好,溼潤的枝頭綻開初春的花蕾,意料之外的訪客也接踵而至。

  第一個來客乃是衛侯和。周王畫舫遇刺的消息儘管加意維護,終於還是走漏了些許風聲到了衛和耳裏,他可是大喫一驚,繼而心意忐忑地放下所有國中事務,跳上一輛軺車便前往洛邑行宮來謝罪。

  「大王,臣有罪。那畫舫內竟然藏有獫狁刺客,而臣卻渾然不察,置我王於險境。幸好大王洪福齊天,否則臣便是萬死亦不能辭其咎也。」

  跪在行宮大殿廳中,衛和真的是痛哭流涕,伏地不肯起,反覆請罪不止。姬胡勸慰了一陣子,見他依然是這副樣子,也不耐煩了,直接撂了臉子:「行了,到此爲止吧。你衛和可是一國之君,如此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再這樣,孤走了,你一個人呆着吧!」

  見周王是真動氣了,衛和體會到自己過了些,便訕訕而起表態道:「大王放心,臣此番歸國定好好排查,將國中戎狄雜族清理一番,凡可疑的一律驅逐出境。決不讓留下一絲隱患。」

  「不可!」姬胡斷然否定道:「如此興師動衆,攪擾天下,非孤本意。你可明白此事孤爲何不昭彰天下,反而蓄意遮掩呢?」

  衛和思索了一陣,傾身道:「大王莫非是爲了春季大朝會,不想節外生枝,引得諸侯惴惴不安也?」

  「正是。你既懂孤的苦心,便休得再提此事。至於排查獫狁密探之類,汝可暗中行事,記得,不可大肆鋪排,引得天下側目。」

  「我王體恤,臣銘感於心。」衛和感佩不已。

  姬胡打趣道:「你既銘感於心,那麼成周八師的軍務擔子,便替孤繼續挑着吧。」

  「大王不是讓虢仲前來成周大營接帥印的嗎?怎的,他不肯來麼?」衛和暗自

  訝異,如今自己和姬多友是這般尷尬的關係,繼續虛掌帥印,如何相處?

  姬胡搖搖頭:「不是的。因少父說,每年春季獫狁都會騷擾大周邊境的,虢仲要巡邊,無法前來成周。等他得空,至少要等到今秋十月。孤本爲這事犯愁,但既然你來了,孤想便由你繼續掌印,待虢仲來了,再交接如何?」他擡眼瞟了一眼衛和的臉色:「這事也是少父之意。」

  周王都這麼說了,再說不計較小裨王刺殺之事已是承了天大的恩情,自己若再推託,便太說不過去了。想到此,衛和咬咬牙:「既如此,臣便在洛邑多留些時日。只不過,國中若有急務,臣還是得兩頭顧着纔行。」

  「知道如今你衛和可是實權君主,難爲你了。」姬胡鬆了一口氣,向衛和舉了舉爵。

  正閒話間,忽然榮夷從殿外急急而進,臉色沉鬱,一拱手道:「大王,番世子前來參謁,人已到了宮門之外。請大王的示下,是否要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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