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現況
想到這裏，安格忽然擡頭，察覺到喬斯林目光中帶上的憐憫。
“……我們家並不是天天都喫這道菜的。”
喬斯林嘆息着壓低帽檐，阻擋風雪落到臉上：“那不能算菜。”
“……”安格無法反駁的跟上喬斯林的步伐，漫天風雪在他身前化開，兩人一前一後在小腿深的雪地上留下一條雪道。
“喬斯林先生，前線現在戰況如何？”安格跟找了個話題。
“嗯……前線的傷亡沒那麼大。”喬斯林稍作思考道，“暴風雪的影響是從上自下的，前線海拔更低，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但凱特人的首都在東南，本來就氣候暖和，他們很多士兵怕是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雪，這雪封鎖了海琳娜，也給他們帶來不小的麻煩。”
據他所言，前線爆發過幾次小規模的衝突，多是軍議會組織的試探，幾次正面衝突都是海琳娜小勝，目前是處於僵持狀態，海琳娜得不到支援，凱特也不敢貿然上山，他們的騎兵比不上海琳娜，而魔法師大多都去值守魔法陣，能夠靈活調動的魔法師數量一下少了很多。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國內。”
喬斯林往前一指，安格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卡希姆城近在眼前，城門大開，有治安官們護送着運柴車進出，也有白袍根植園巫師們驅使着的馬車在街上行走，那是根植園的靈車。
“僅卡希姆就死了上百人了，這才一個星期，海琳娜最冷的冬天還沒開始。”
他們走進城內，街道上家家戶戶都封了窗戶，治安官們護送的柴車還沒走到治安局，就衝出來好幾撥人試圖扒車，被趕了回去一些，也還是被搶了一些。
喬斯林說話間，一戶人家帶着大包小包從家裏出來，一家三口帶着一位老人在雪地裏挪動，跟上了治安局的柴車。
“你們的領主徵用了政教處和我們根植園辦事處，集中安置那些燃料和食物不夠的人羣，過幾天徵兵再送走一批，和我所知道的其它領地相比，應該能安然地度過這個長冬。”
安格默默點頭，薇拉跟着弗爾特叔叔長大，很多處理事情的方式一脈相承，甚至更加果斷，比起薇拉能不能處理好這些事，他更擔心弗爾特叔叔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而且上百人的死亡率還是讓他感到驚訝，要知道這個人數很可能只是指的城裏死去的人數。
“那一百多個人都是凍死的？”
“大部分是出城收集燃料的時候滑落山間摔死的，也有被活活凍死的，數量太多了，我看不過來。”
“是你處理的？”
海琳娜所有屍體都由根植園處理，卡希姆根植園辦事處少有人在，其地下室一般被當成臨時停屍房，因爲離首都不遠，屍體放個兩三天會一起送往首都的根植園處理。
“對，路況不好，到處都在運送屍體，他們只好往辦事處裏堆，我昨晚到的時候處理完的。”
“嗯……”
安格有好奇，但他現在不想知道喬斯林是怎樣處理屍體的。
路上，他們越走越感到狀況糟糕，已經有燃料不足的家庭開始劈砍傢俱做燃料，或者闖進無人的屋子盜竊別人的柴火，但這肯定堅持不了太久，算上九月，這相當於暴風雪季提前並延期了整整一個月。
喬斯林提起其它幾座城市的狀況，幾座重要的大城市早就始用了大型法巫術對抗暴雪，勉強能正常運行下去，三分之一的城市出現極高的死亡率，城中的儲備糧完全空缺，城主拒絕救助子民，甚至故意擡高物價，剩下的城市少部分和卡希姆一樣及時救助，也建立了在暴風雪噴涌階段的應對巫術，但這其中不少城市沒有能力救助，向周圍發起的求救也無人應答，更多的邊緣小城直接從海琳娜行政地圖上消失了。
穿過卡希姆的行政區域，來到山腳的火車站入口，安格不解發問：“那些拒絕救助的城主，陛下不做處理嗎？”
“怎麼會。”喬斯林回頭看了眼安格，“不過他們的處理或許和你希望的不一樣。”
那些城市被軍議會和貴族們瓜分，重新指派城主，但這一切只是發生在首都的議政廳裏，少有新城主能立刻到達自己被任命的城市，即使到達，接手的也是一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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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斯林搖搖頭，這些補救都顯得太遲了，很難說這個冬天過後，海琳娜的地圖會迎來怎樣的改寫。
他們順着山道來到半山腰的火車站，火車早已因爲大雪停運，大雪也持續了將近一個星期，除去生活在火車站無法離開的人，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回去了，但即使如此，除了他們還是有人來到火車站，跳下站臺，揹着或大或小的行囊沿着鐵軌遠去。
有值守的治安官試圖勸說他們回去，但沒人回頭，卡希姆與首都相近，他們全都是往海琳娜去的。
喬斯林帶着安格往相反的方向走着，回頭看了眼人羣，他們中的大多數到不了海琳娜就會消失在雪地裏。
從山腰上，安格往索里亞莊園的方向望去，那裏被淹沒在一片雪白中，他又看向卡希姆城主府的方向，那裏同樣是一片純白。
“我們這是要去哪？”
順着海琳娜飄帶沿線往後，應該是最遠離前線的地方，海琳娜大部分城市集中在東南和西北兩地，最東方是險峻的山地，只有少數幾個城市。
“狼堡。”喬斯林沒有回頭，腳下隨着步伐踏出大片黑色的未知，連同安格包裹在內，向外擴張成一個球體，將風雪排除在外，在畫布般的大地上拖出一縷墨色。
狼堡，這個詞安格常見於判決書的最後一欄，它的全稱是狼山城，作爲海琳娜最大的對外城市，它兼具監獄、要塞和對外關口三大要素，其恐怖要素一直緊隨根植園之後，在安格這樣的專業人員眼中，甚至是在根植園之上。
畢竟根植園只是處理屍體，而狼堡之所以被稱爲狼堡，是由於它製造屍體。
安格很快調動出海琳娜的地形圖，如果他沒記錯，狼堡是和阿曼達直接接壤的城市，這座監獄城以懸崖爲城，以兩座近乎懸空的山橋連通阿曼達，垂直距離上的領土一部分屬於海琳娜，一部分屬於阿曼達，是偷渡十分嚴重的區域。
鑑於這是一支巫師小隊，他很快以自己的經驗判斷出可能的計劃。
“我們要繞至凱特後方？”
“對，穿過阿曼達的國境。”
安格一下子皺起了眉頭，穿過阿曼達國境，這某種意義上比穿過凱特人的戰線更爲艱鉅，這個和海琳娜保持一定聯繫的非盟友中立國，國土面積只有海琳娜的三分之一，卻毫不畏懼凱特的侵襲，很重要的原因在於，他們是個完全生活在未知之內，信仰未知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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