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忤逆死亡
黑泥褪去，依附着魔法陣的白嫩手指化作嫩黃的樹葉凋零，倖存者們正鬆一口氣，見到幽藍的湖水襲來，在空中旋轉着形成一個穿大衣戴禮帽的瘦高男性。
他摘下禮帽，以凱特的禮儀向他們微微鞠躬。
“還要繼續嗎？”
半透明的水體中傳來男性的聲音，他視線從魔法陣中剩餘的人身上流過，點數着剩下的人數。
八……十四……二十七，剩下的人比他想的要多。
有幸存的學徒試着朝喬斯林吟誦魔法，但他反覆吟誦了三次，都沒看見魔法陣顯現，被他的導師按下了動作。
“所有人，不要輕舉妄動。”魔法師中倖存的大魔法師起身看向對方，比起他的學生，他已經想明白了魔法失效的原因。
他們周圍的規則變了，這個人造未知的規模已經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想，他將附近的空間全部以未知填充，改變了這裏的規則，現在這裏已經不再是正常的世界，而是一個與亞空間疊交的狀態，魔法師們原本解析出的規則已經不再適用。
“你想要什麼？”他試圖保持冷靜。
“是你們想要什麼？”喬斯林身旁的空氣扭曲，混沌之中十幾個人影被拖出水面，有人身體健全面容平靜如同沉睡，有人全身重傷瀕臨死亡，但他們都被厚重的水膜所包裹，呼吸穩定。
他們都是凱特的戰士或士兵，參與這場決戰的人不多，他們都是根據凱特對海琳娜未知的瞭解，與獅虎騎對標，在戰鬥力與心性上都尤爲特殊的人，可三千的好手如今不到百人，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場戰爭還要繼續嗎？”他看似給出了一個選擇，卻在魔法師開口迴應前給出了條件，“明晚之前，金獅的軍隊離開塔塔河，我要看到你們的使者和所有幸存的戰俘。”
他將水膜包裹的凱特戰士們收回湖面，藍色的水體原地散落，帶着大片的湖水褪去，消失在魔法師的視野當中。
湖水從塔塔河西北側的土地上滲出，前方是一片半米高的茂密草原，零散的石堆中躺着一個渾身是傷，赤身**的男人，他的傷口集中在雙手和身體中線，大量撕裂傷和挫傷，麪皮上有一片粉紅色的肌肉正在蠕動着長回新鮮的臉皮，身上蓋着一件黑色大衣，一頂破舊的帽子搭在他胸前，眉頭緊皺着，下一秒就會被噩夢驚醒一般。
滲出的湖水在空氣中凝聚成形，白襯衫黑大衣的喬斯林從半空下沉，落地的瞬間身體中分裂出另一道水體，形成安的模樣。
謝天謝地，他還給自己套了套衣服，避免了和地上的蠢貨一個狼狽樣。
“喬斯林先生……”海藍帶着哭腔從安格的身體上浮起來，沒走兩步，那髒兮兮的帽子就滾到了喬斯林腳邊。
他撿起那頂帽子輕輕彈了彈，藍色的湖水順着他的之間流進帽子中，帽子在空中浮動，從一個孩童的高度回到了一米七左右。
“喬斯林先生……喬治呢？”
看見喬斯林緩緩搖頭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臟上，海藍的帽子一抖一抖的，空氣中迴盪着他細微的嗚咽：“對不起，喬斯林先生，我什麼用處都沒有，我沒能做到任何事，喬治離開的時候，我甚至睡着了。”
喬斯林伸手輕輕拍打他的帽子：“這不怪你。”
接着，他轉頭看向沉默的安：“這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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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按照喬治說的，見到喬斯林時直接動手，當時還沒有找回自我意識的喬斯林不會反抗，喬斯林也就不需要用本體拉着安入局，不需要做到殺死自己本體的地步來逼安將他吞噬，喬治也就不用以自己來修復喬斯林的身體。
“……他的意識無法保留嗎？”安仍試着問道。
喬斯林在安格身邊蹲下，湖水在他身邊凝聚，形成他黑色的手提箱和裏面的瓶瓶罐罐，就像最開始安格見到的治療流程一樣，開始檢查起安格的傷勢。
“他不一樣，他和我的本質更近，比起孩子，他更像我的兄弟，你看到了的，他身爲未知的部分和物理存在的身體緊密結合，他的未知不作用於其它人類，作用在自己本身。”
安沉默着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話，當喬治的身體被撕裂成絲線時，他的靈魂、意識、存在也就一同被撕裂，全部融進了喬斯林的存在裏。
他的犧牲不在喬斯林的計劃內，只是因爲安的改動，他自願入局。
有這麼一瞬間，安握緊了拳頭。
喬斯林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後轉頭從提箱中取出“筆墨”，開始在安格身上繪製起圖陣和咒文。
“我沒辦法再給你一具新的軀體了。”他說。
那剛剛誕生不到24小時的身體沒有安格的自愈能力，在他用銀翹的殘片刺向自己心臟的時候，就完全失去了活力，遵循着那湖面的規則化作黑泥，現在的他和與安格共生時差不多，只不過與安格共生時，他是作爲未知侵入安格的外來客，而現在他是被喬斯林額外容納的未知，單獨的意識。
這倒是出乎安的意料：“我以爲那也是你的能力之一。”
喬斯林輕輕搖頭，以他一貫的教學口吻道：“未知所謂的能力和影響，和他們湖面的具象化有關係，你見過的大部分人造未知都是如此，但我不能隨便這麼做，具象化的湖面會影響我的情緒，我必須保持平靜。”
這也是喬斯林展開湖面後失去控制的原因之一，再更早一些的時候，他們從狼山城下落的過程中，喬斯林曾經把安格他們拉入過一次自己的湖面，而那一次喬斯林的湖面只有湖水，他也沒有展現出任何失控的傾向。
“而且。”他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我的影響只是生長，那具身體不是我的造物，是從你弟弟的身體中直接分割出來的一具身體。”
“……”這意味着，即使喬斯林可以控制自己把湖面具現化，如果要再給他準備一具身體，需要他回到安格的體內，然後讓安格再經歷一次重創，重新分割出一具身體。
喬斯林說這話是告訴安，他可以選，但他也知道安不會這麼選。
幽藍色的湖水隨着喬斯林的起身鑽入安格身上的圖陣和咒文，他身上的傷口像植物抽出枝椏般順暢癒合，比起他們第一次接受喬斯林的治療時，這一次的速度要快太多，幾乎沒花上幾分鐘，他就長出了嶄新的皮膚。
“你看過霍拉夫的書，傳統巫術中，死而復生不可行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悖論？還是魔力和靈感的區別？我們不是已經做到了嗎？你和安格都復活了。”
“不，是七次的理論。”喬斯林看向安，“我本來就不是單純的人類，我的靈感、情緒和記憶依附於未知，未知是不滅的，但是他，這是他第幾次死而復生？”
“……”
第一次的復生、第二次的暴風雪、第三次禿鷲谷的戰鬥，第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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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第七次。”
“你我都知道，第七次只是理論上的最大值，那只是個虛數。”
“他……我可以把他也變成未知……”
喬斯林晃動腦袋：“他做不到，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你的影響只會加速他的消亡。”
他擡手將一道透徹的水球送到安的身前：“拿去吧，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在裏面，這是我承諾你的回報。”
緊接着他讓開了位置。
安格在喬斯林的湖面中順應着規則，他的特性和喬治的幫助讓他保存了完整的軀體，但是他的心臟還沒有跳動起來，他的身體中缺少血液。
安走到弟弟身前，身形化作流水迴歸，很快，地上的人睜開了眼睛，湖藍色的眼瞳中有流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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