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六、
墨雪琳哼唧了一聲，稍微動了動，又沒了反應。常靖安瞬間無奈了，這是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啊……
“雪琳，太陽曬屁股了！”
墨雪琳在常靖安懷裏，給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困……”
知道墨雪琳臉皮薄，常靖安故意問道：“怎麼樣？昨天晚上爽不爽？”
雖然還是覺得很困，但墨雪琳嘴上卻沒準備敗給常靖安，張嘴就罵道：“常靖安你流氓……”
常靖安也沒準備認輸。“喂喂喂！怎麼跟老師說話？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知道嗎？”
哪知墨雪琳微微動了動，道：“爹，讓我再睡一會兒。”
常靖安瞬間哭笑不得。“雪琳，再睡今天的景點就來不及逛了！”
墨雪琳揉揉眼，依舊賴在常靖安的懷裏，聲音也依舊慵懶。“昨天晚上是挺爽的。”
墨雪琳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讓常靖安無言以對。難道這就是未婚少女和已婚少婦的區別？常靖安默默想着自己是不是幹了什麼罪惡的勾當？
“靖哥哥，我好餓。”
常靖安寵溺地一笑。“我給你去買早飯，常夫人。”
“再叫一遍。”
“常夫人？”
“繼續叫。”
“常夫人。”
“再叫。”
“常夫人。”
“誰讓你停了？”
常靖安覺得墨雪琳的樣子很是有趣，就順着她的話不停地喚道：“常夫人，常夫人，常夫人，常夫人……”
可是突然間，墨雪琳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常靖安一驚。“怎麼啦？啊？雪琳，你怎麼了？”
“我就想着再過半個多月我就聽不到了，我就想聽你多叫幾遍。”說着，墨雪琳自己擦了擦眼淚，“對不起，說了要開開心心的，結果我又這樣了。”
常靖安擦掉了墨雪琳的眼淚。“都說了要開開心心的，所以呢，不要哭了，好不好？常夫人，你可不要讓我的攻略白做啊。”
墨雪琳吸着鼻子問：“我們去哪裏啊？”
“其中一個景點是情人崖。是不是很期待啊？”
“嗯。”
“要不要我幫你穿衣服啊，常夫人？”常靖安溫柔的笑裏帶着一絲玩味。
哪知道墨雪琳下意識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不要，我自己來。”
常靖安笑了，給了墨雪琳一個溫柔的吻。原來還是那個矜持少女呢。常靖安暗自想着。
拿了婚紗照，二人在巴厘島也玩得差不多了，於是啓程去了香港。在去了迪士尼樂園、海洋公園等一系列景點之後，墨雪琳抱着一大堆東西回了a市。
儘管兩人再怎麼不願意，快樂的時間還是一去不復返。證可以不領，可是婚禮終究躲不過了。常靖安儘量不提這件讓兩個人都不開心的事，可沒想到墨雪琳自己提了：“婚禮前一天的晚上，你跟你的前女友在一起，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常靖安假裝聽不懂墨雪琳在說什麼，故意問道：“前女友？不是常夫人嗎？”
“你還尋我開心。這個戒指，還給你。”說着，墨雪琳把戒指從無名指上摘下。
見墨雪琳把戒指還給了自己，常靖安問：“不喜歡？”
墨雪琳微微笑着，好像她現在一點也不難過。她一面把玩着手中的戒指，一面道：“喜歡啊。可是我喜歡了你明天婚禮上用什麼啊？”
“她有她的呀。”說着，常靖安把戒指戴回墨雪琳手上，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鉑金戒指，上面有些簡單的花紋，“她自己選的。”
“那你的呢？在她那兒是吧？”
常靖安搖頭。“沒有。我準備到時候還戴這隻。”
墨雪琳徹底驚訝了，哪有結婚戒指不是一對的？“這兩個根本就不是一對好嗎？”
“是啊。因爲我和她也是硬湊起來的嘛。”常靖安微微笑着，神色中卻有着不甘和無奈。
“靖哥哥。”只是輕輕地喚了一聲，墨雪琳沒再說其他的。她抱住了常靖安，想給他些許寬慰。她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語都沒有作用了，那不如用一個擁抱給他一點溫暖。
“雪琳，你真的沒發現嗎？”
“什麼？”
“戒指裏面，刻了一個琳字。這真的是買給你的。我想讓你做名正言順的常夫人，可是……可是我爸他……”常靖安哽咽了，他吸了口氣，繼續道，“他是癌症晚期，他一直就喜歡雅靜。我真的沒有辦法拒絕他的請求。雪琳，你沒有看見他當時的樣子。我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心腸很硬的人，可是我看他上吐下瀉，我看他頭髮全都掉光，我真的……他對我再嚴厲他終究是我爸……”說着，常靖安再度哽咽。
墨雪琳緊緊地抱着他，道：“我懂。我知道，做這個決定你有多痛苦。我其實是想熬到你婚禮上再來見你的。可是我忍不住了。你知道嗎？那天我和菲菲，清還有龍一起出去玩。我看到菲菲和清那麼開心，我就突然很想你。後來，龍又跟我表白，我的心裏真的亂成了一鍋粥。”說到這裏，墨雪琳終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淚，“那天我特別想你。我特別想告訴龍，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有男朋友的。可是我沒有資格。能在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做常夫人我真的很開心。所以……”說到這裏，墨雪琳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淚。“所以……所以，即使明天的新娘不是我……”悲傷在墨雪琳的心裏迅速膨脹，以至於此刻的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說話：“即便不是我，我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遺憾了。”
而常靖安早就悲傷得難以自制。這個接近而立之年的男人此刻正抱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泣不成聲。他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可是新娘卻不是她。他們勇敢地打破了師生之間的禁忌，卻最終沒有打破來自家庭的阻撓。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當心痛到無以復加，淚水根本就不足以表達悲傷，似乎只有把懷裏的人抱緊，才能感到些許的慰藉。墨雪琳給他的雙全法，他終究有顧慮。他可以下地獄，可是他不捨得她陪着他。他告訴自己，墨雪琳還小，她終有一天會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他卻一直在逃避另一個問題：找到幸福之前的心痛，墨雪琳要怎麼去承受。
忽然他問：“雪琳……你爲什麼不恨我？”。
墨雪琳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高興。“因爲一想到你，全都是快樂的回憶。你告訴我，要怎麼去恨一個給我快樂的人？”
聽墨雪琳這麼說，常靖安只覺得更加難過。他給她的明明是心痛是悲傷，可她卻告訴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光那麼快樂。“墨雪琳你傻不傻？我背棄了諾言，我給了你心痛！”
“可是你知道嗎？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我，我還可以卸下全部的防備，單純地依靠着另一個人。你說的那種心痛，遠遠比不上讓我去恨你的時候的那種痛。”墨雪琳頓了頓繼續道，“或許有一天我會愛上別人，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帶給我的那種感覺，就像……帶走寒意的那一縷春風。我永遠都會記得，你儒雅地對我笑，你輕輕捏我的鼻樑，你溫柔地親吻我……”墨雪琳說不下去了，因爲淚水再次涌上眼眶，悲傷則壓制了她的喉嚨。
“雪琳我……”常靖安也說不下去了，因爲此刻的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墨雪琳努力不讓淚意壓制住喉嚨。“答應我，要永遠記得我最美的樣子。”
“好。”
“如果有人問起你最愛的女人是誰……”
墨雪琳微一哽咽，話頭就被常靖安接過。“我會告訴他們是你。”
“即使你不方便說，也不要說別人。”
“好。”
墨雪琳做了個深呼吸，道：“你送的戒指，我會一直戴着。直到我愛上另一個男人，戴上他送給我的戒指。在那之前，你要是改了主意，告訴我。不管遠走高飛，還是下地獄，我都陪你。”
“好。”
……
第二天，墨雪琳早早地醒了。沒想到，常靖安也已經醒了，正微笑地看着她。
見墨雪琳睜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常靖安對她道：“才五點多。再睡會兒吧。”
墨雪琳卻不想閉上眼睛，她想再多看常靖安一會兒。“什麼時候走？”
“婚宴晚上纔開始呢！中午走。”
墨雪琳往常靖安身邊靠了靠。“我好像有點享受做小三的感覺。”
“傻丫頭，別瞎想，再睡一會兒。”
墨雪琳撒了個嬌，道：“親一下。”
常靖安淡淡地一笑，低下頭吻了一下墨雪琳的臉頰。
一個回籠覺睡到了將近十點，墨雪琳睜開眼，發覺自己還在常靖安懷裏。
感覺懷裏的人動了，常靖安道：“醒了？給你做早飯去。”
墨雪琳點點頭。“少做點，我給你做午飯吧？”
常靖安有些驚訝，他以爲像墨雪琳這樣的富家小姐的生活技能裏是沒有做飯這一項的，而且他只見過墨雪琳下過一次廚。不過墨雪琳的點心做的是真好喫。
“中餐西餐？”常靖安問。
墨雪琳甜甜地一笑。“我可以嘗試着炒兩個菜。”
常靖安笑了，吻了墨雪琳一下。“好啊。我等着公主的佳餚。”
墨雪琳做的菜着實算不上佳餚，味道雖然還可以，但賣相真的不好看。常靖安卻喫得津津有味，一邊喫着，一邊嘴裏還誇着：“沒想到公主你做的中餐也還挺不錯的嘛！”
得了常靖安的誇讚，墨雪琳開心地笑了。“是嗎？”
常靖安點點頭。“嗯。就是樣子不太好。可惜，以後喫不到了。”
“你想喫的話可以來找我呀！”
“你以後有了男友怎麼辦？”
“你可以帶上藍雅靜一起來。我一定做的比這次好。”
常靖安伸手摸了摸墨雪琳的臉頰，試圖扯一個笑，但卻失敗了。
桌上並沒有幾個菜，墨雪琳的飯量不大，菜基本上都是常靖安喫的。因爲墨雪琳對他說，多喫點，因爲晚上會很忙，沒空喫飯。
喫完飯，墨雪琳甚至沒讓常靖安洗碗。
臨走時，常靖安對墨雪琳還有頗多不放心，叮囑了這個，叮囑那個，墨雪琳都開始嫌棄他了。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話那麼多啊？”
面對墨雪琳的調侃，常靖安笑了。“嗯。教書的嘛，總歸是話很多的。”
墨雪琳拉過常靖安的手，輕輕地摩挲着，語氣也是溫溫柔柔的。“靖哥哥，我這幾天一直在想，該用什麼方法讓你像記住憶儂姐那樣記住我。憶儂姐是你的初戀，還騙走了你的初夜，我覺得好像怎麼都比不過她了。”
“雪琳……”
“你讓我說完。”墨雪琳打斷了常靖安的話，“初夜什麼的只有一次，我好像也沒有辦法複製。所以，我在你婚禮上搞點小意外你不會怪我吧？”
常靖安搖搖頭。其實他想告訴墨雪琳，她什麼都不用做。回憶那麼甜蜜，日後那些無光的日子裏回想起的都是她吧？何況，那深深的愧疚就足以成爲他心上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墨雪琳微笑着擡起了頭。“說起來，你還沒有說過你愛我呢！你看，你都沒有表過白，我就成了你女友，沒有求過婚，我就做了一個月的常夫人，我都覺得有點虧呢！就要分開了，能不能再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說句你愛我，以後也不要輕易地跟別人說這句話。”
常靖安點點頭，語氣比平日更加溫柔：“雪琳，我愛你。”
下一秒，墨雪琳就踮起了腳尖，雙手勾住了常靖安的脖子，送上香甜的一吻。那不是點到即止的吻，墨雪琳將那一吻漸漸深入，由輕柔到熾熱。在常靖安面前，她從未如此大膽。這一次，她忘情地吻着，似乎要將以後的吻在這一吻中吻盡。常靖安也抱住了墨雪琳，溫柔地回吻着她。這悠長的一吻讓墨雪琳幾乎窒息，當這一吻結束，墨雪琳緊緊地抱住了常靖安。“再讓我抱一會兒。”墨雪琳道。常靖安沒有說話，摟着墨雪琳，安安靜靜地讓她抱着。
他們的愛情開始於墨雪琳蜻蜓點水般的一吻，那一吻墨雪琳打破了矜持，也打破了常靖安的所有顧慮，那一年墨雪琳十六歲。最終，他們的愛情卻結束於墨雪琳那熱烈綿長的一吻，那一吻墨雪琳耗盡了所有的喜怒，只留下悠長的悲慼，也給常靖安留下了無盡的遺憾與憂傷，而那一年墨雪琳十七歲。一年之期，兩度親吻，一爲開端，一爲結尾，他們的愛情竟如此……有始有終。
良久，墨雪琳放開了常靖安。她看着常靖安，微笑着道：“靖哥哥，十六歲的那個夏天，是我最快樂的一個夏天。”
透過那雙清亮的眸子，常靖安看見了隱藏在笑意背後的猶豫，同時也看見了那個滿是憂傷的自己。他要去參加自己的婚禮，可是他卻難過地想哭，他想做一個逃兵，丟下所有的責任，拋開所有人對他的期望，不管是爲人子還是爲人師，然後帶着眼前這個強顏歡笑的女孩遠走高飛。可是，他生活的世界沒有江湖之遠，無法隱姓埋名。於是他只能做一個懦夫，做一個放棄自己心上人的懦夫。常靖安嚥了咽口水，同時嚥下了涌上心頭的那抹憂傷，最終擠出一個溫柔的笑。“謝謝。”
墨雪琳卻笑得更燦爛。“我們婚禮上見！”
“婚禮上見。”常靖安卻沒辦法像墨雪琳笑得那樣燦爛。
“把左手給我。”
常靖安儘管有些疑惑，但還是把手給了墨雪琳。墨雪琳伸手摘下了常靖安的戒指，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然後塞到了常靖安的口袋裏。“走吧。帶着我的吻。”
常靖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吻了一下，塞到墨雪琳手中。“這把鑰匙你留着，如果我哪天愛上了別人再問你要回來。”
墨雪琳握住了那把鑰匙點點頭。
“走了。”
墨雪琳微笑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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