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覺醒
邁着頹靡的步伐，佘褚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從【維序局】中緩步走出。
從那幅《孤勇者》中領悟到一往無前的意志後，沉浸在衆人皆醉我獨醒的覺醒快感中的佘褚，很快收到了【維序局】的茶會邀請。
在維序員嚴厲的批評教育下，佘褚終於慢慢清醒過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自己在那幅畫的誘導下，竟然觸犯了【秩序法】!
隨着佘褚的呼吸變得愈發沉重，原本洞察真相的覺醒，逐漸變成了神志不清的瘋狂。
在天龍上國，《秩序法》是至高無上不容違逆的聖經。
如果因爲這次違法事件被記入檔案，不但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連後代也會受到影響。
在強而有力的現實面前，佘褚被一巴掌狠狠抽醒。
就像一頭髮狂的畜生，被皮鞭狠狠的抽打，從野獸重新變成了家畜，佘褚終於顯露出了自己的原形。
在維序員面前，他露出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醜陋姿態，向偉大的《秩序法》低頭認錯，到了後來甚至直接跪在地上，抱着維序員的大腿懇求對方諒解。
看在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佘褚僅僅只是被批評教育外加一天的義工勞動。
走在人潮人海的大街上，佘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自己大概是真的瘋了吧。
回想着過去幾天發生的事情，佘褚終於認識到了這個世界潛藏的可怕。
如果沒有嚴格按照偉大的天龍主義，堅定自己的信仰，一旦精神鬆懈，那麼各種詭祕之物就會趁虛而入擾亂自己的心智。
可即便自己在內心默唸了數次天龍辟邪經，依然有揮之不去的雜念徘徊在腦中。
快醒來，洞悉真正的世界……
一往無前，打破一切阻礙，徹底覺醒……
只差一步了，掙脫枷鎖，迎接新生……
佘褚臉上露出無比痛苦的表情，用雙手捂住耳朵，企圖讓聲音停止。
然而這只是徒勞，那些聲音依舊在腦海奏響，甚至變得更加清晰。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我的腦子不受自己控制了！
難道說……
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在呼喚着我？
不!
這不可能!
二次元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
假的!
這些都是假的!
只有工作和各種貸款是真的!
快停下！
你們這些邪念快停下來，不要阻擋我工作還房貸啊！
詭異的躁動不斷在心頭升起，佘褚只能狠狠的拍打自己的腦袋，用痛覺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不被這些詭異的念頭擾亂心智。
也許……自己需要心理醫生的幫助，讓意識恢復正常。
想到這裏，佘褚打開了手機，藉助現代科技的唯物力量，試圖在這附近尋找一家靠譜的心理諮詢所。
未等他打開【膏德地圖】，佘褚不經意的一瞥，意外的發現自己苦苦尋覓的心理診所竟然就在自己面前!
屏住呼吸走進診所，佘褚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
門內立刻傳來了乾脆利落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有着某種磁性的魔力，像是一雙無形之手，推動着佘褚走進門內。
打開大門，極簡主義的辦公室裝潢透着一股令人意識清醒的刺激感。
簡約的室內風格，迅速讓佘褚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位坐在網紋椅的男人身上。
黑色碎髮，金絲眼鏡，犀利的目光，清秀的面容，搭配上一身乾脆利落的白大褂，儼然一副醫界精英模樣。
佘褚仔細一看，男人胸口的牌照上寫着【心理醫師：道柯特】。
沒等佘褚開口，道柯特醫師微微一笑，擡手指了指對面的鳥籠椅，示意對方坐下。
像是按照遊戲中的指引做出行動一般，佘褚迷迷糊糊的就坐在了鳥籠椅內。
在他坐下去的一瞬間，佘褚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
臀部與座椅之間，彷彿齒輪般契合，給予了佘褚一種航船歸港的歸宿感。
這種放鬆的感覺無形中輕輕叩開了佘褚的心扉，讓他逐漸卸下了內心的戒備。
“你有很多事情放不下。”
這句話作爲道柯特醫生的開場白，恰到好處的觸動了眼前這個肥仔的內心。
一瞬間，彷彿內心的大門被人推開，佘褚大壩開閘般將內心無處發泄的表達欲盡數傾瀉。
“是的醫生，我……我感覺自己最近思想可能出了些問題，我的腦子總是會去想一些可怕的東西，我開始覺得我整個人變得不像我自己……”
“哦？”
按下計時器的道柯特醫生輕輕笑了笑，反問道。
“你開始變得不像你自己？那你知道你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嗎？”
“我……我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聽到這個問題，佘褚整個人定格在了座椅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半晌，他發現自己……
只是一個社會創造出的……畜生!
“不……這……這不是我自己!我……我應當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男兒!我的人生……怎麼能這樣度過!”
道柯特醫生笑着打斷了佘褚的自怨自艾。
“好啦，認識到自己的真面目也不是什麼壞事，現在說說你胡思亂想的東西吧！”
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佘褚沉聲道。
“我……我最近看到了一些很刺激的東西，於是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生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中!其實這個世界好多東西都是虛假的，我們一直都生活在謊言中!我們其實……一直都在沉睡，等待有朝一日可以覺醒，讓自己在真實的世界甦醒過來!”
一口氣將這些恐怖的思想傾述出來，佘褚已是大汗淋漓，像是經歷了一場思想與精神的激烈搏鬥。
這些東西在天龍上國都是非常禁忌的東西，只有思想出了問題的人才會擁有這種大膽的想法。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的佘褚，臉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大聲吶喊道。
“醫生……我……我是不是真的瘋了!救救我啊，醫生!”
與佘褚的緊張不安相比，道柯特一臉雲淡風輕，顯得很是淡定。
這些好似驚世駭俗的東西在他眼中彷彿稀鬆平常，根本不值一提。
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道柯特醫生輕鬆道。
“好啦好啦，不必那麼緊張，你會去思考這些東西其實根本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其實虛擬與現實根本沒有那麼複雜，如果你對眼前的事物感到滿意，你就會認爲這些東西是真實的，甚至會對一些不合理的存在做出合理的解釋，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
“但如果你對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滿，你就會開始想象這個世界是虛假的，認爲自己處於一個充滿謊言的世界中……你會擁有這種想法，就說明你內心有着一種渴望，渴望去做一個全新的自己，去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
聽到這番言論，佘褚眼中露出了一絲遲疑，一絲迷惘。
“做一個全新的自己……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這……這有可能辦得到嗎？”
道柯特醫生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搖頭說道。
“這種事情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只是一個心理醫生，我有辦法搞清楚你心裏的東西，但這些東西會不會改變現實，那就全都取決於你自己了……”
“我自己……”
佘褚看了看自己肥碩的雙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咚咚咚——
正當佘褚思考人生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根據敲門聲的音色頻率，道柯特醫生似乎知道了來者的信息。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按停了計時器。
“好啦，這位先生，我看我們的諮詢內容差不多就到這裏了。我這裏是按時收費的，價格表上有說明，【偉信】【螞寶】這些方式都可以支付……”
原本沉浸在深度思考中的佘褚，立刻被支付的鈔票拽回了現實。
看到自己付出去的鈔票，佘褚現在什麼都不再思考，只是震驚的感慨。
MD，心理醫生這個行業……簡直就是在殺豬啊！
“好啦，祝你生活愉快，事業有成，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了！
比起進入這個診所之前，現在的佘褚腦海裏的確沒有了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現在的他，只是無比心痛自己飛走的鈔票，那些高大上的心理術語，完全沒有付款時的這一劑強心針來的給力。
打開大門，面前出現的人讓佘褚呆立在原地，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因爲面前這個戴着墨鏡的男人身上，竟然穿着【維序局】的制服!
一瞬間，佘褚整個人彷彿失去了意識，雙腿不停的打顫，一股溫暖溼潤的感覺，逐漸浸潤了他的褲子……
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說我在剛剛的言行舉止都被記錄在案，這是個專門監控思想的釣魚診所？!
想到這裏，佘褚再度感受到了那種被世界欺騙的絕望，天旋地轉的恍惚感在腦海不斷盪漾，他終於無法忍受的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救命……救命啊!我受夠了!我受夠這個世界了!你們誰都別想阻攔我!我現在就要覺醒，衝向自由新世界!”
伴隨着瘋狂的吶喊，佘褚竭盡全力衝出大門在街道上狂奔起來。
看着狂奔而出的身影，韓明哲一臉茫然。
隨後，這個身心俱疲的中年男人眉頭一皺，若有所思。
在這一刻，他深深的感受到這個世界上並不單單隻有他自己一個精神狀況有問題，在千千萬萬的人中，還有許多人和他一樣，飽受着這個世界的精神折磨。
想到這一點，韓明哲原本極度焦躁的內心稍許安定了下來，走進辦公室內坐在了那張熟悉的鳥籠椅上。
面對自己的老顧客，道柯特醫生臉上露出了熟絡的笑容。
“韓先生，今天的你精神似乎格外沉重，連工作服都沒換，這樣的精神狀態可能真的會對你的工作造成影響……”
聽到這話，韓明哲猛然低頭看啦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發現自己來的太過急促，竟然還穿着工作時的維序局制服。
看到韓明哲一臉焦慮的樣子，道柯特安撫對方道。
“好啦，不用擔心，顧客的隱私我們會絕對保密的，這是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你最近是不是又陷入了那個虛擬的世界，症狀變得更加嚴重了？”
用食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平復焦慮的情緒，韓探長緩緩道。
“我……我最近發現了一些真相，這些東西都有確鑿無疑的證據可以證明是真實的，但是……我實在難以接受!”
鏡片上折射着冰冷的白光，道柯特醫生露出了早已看穿一切的笑容……
……
狂奔在大街上。
人來人往。
形形色色的人羣充斥着繁華的街道。
在這魔都的鬧市區，燈紅酒綠錦衣華服令人眼花繚亂。
但佘褚卻感受到無邊的孤寂。
這個物慾橫流充滿虛假的世界，放眼望去，自己竟找不到一個真實的活物!
所有人都被欺騙了。
如同從前的自己。
自己應該是一頭野獸。
而不是一頭被馴化的家畜。
但……
不知該如何從虛假之物中覺醒的佘褚，只能發狂的奔跑。
過了不知多久，精疲力竭的佘褚倒在了魔都繁華的大街上，汗流浹背，氣喘如牛。
周圍亮起了無數拍照的閃光，此時此刻他倒在地上浮誇的造型，搭配死宅圖案的襯衫，像極了一位行爲藝術家，立刻吸引了衆人注意。
人們正爭先恐後將內容上傳，進行着娛樂消費。
【極波大街驚現行爲藝術家】
【三百斤重的平地摔你見過沒】
【發現一隻穿越二次元失敗的肥宅】
社會性死亡。
在周圍的嬉笑聲中，佘褚感到自己的軀體變得愈發沉重。
這份恥辱感讓他發現自己依然深陷於這個世界的規則束縛中，未能覺醒。
他被這個世界打敗了，到此爲止了嗎……
就在這時，他的下體傳來一陣震動。
這是……
帶着孤注一擲的心情，佘褚打開了手機。
他期待着真實世界的指引。
然而不出意料，他眼前所見之物又是一則大數據的信息推送。
該死的……
我不想繼續沉淪在虛假的世界中了，給我掙脫束縛的真實power啊!
《自由之拳》。
靈魂契合般，手機屏幕上這幾個字眼像是一塊板磚，狠狠嵌進了佘褚的眼球中。
無視周圍圍觀珍獸的目光，佘褚在衆目睽睽之下，用一個無比風騷的平地摔姿勢趴在魔都最繁華的街道，閱讀起這本名爲《自由之拳》的書籍……
自由……
解放……
掙脫束縛……
展露本貌……
爲所欲爲!
每一個字都在敲打內心!
每一段話都在震撼靈魂!
【真實】，文字中帶着將虛擬化爲現實的力量!
作者名爲虛先生，但書中的每一句話，言之鑿鑿，所言非虛。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狠狠的，伴隨着源自靈魂的咆哮，像是撕開自己的肌膚，又似掙脫命運的牢籠，在魔都繁華的街道上，佘褚從地上勃然而起，撕開了自己的衣服!
文明社會的符號，被這個男人無情撕毀。
他感受到了真實世界的召喚!
沒錯，就是現在，掙脫束縛，從虛幻的世界中覺醒過來!
迎着足以令常人社死一百回的目光，佘褚展露着白花花的肥壯肉體，高聲吶喊。
“所有人向我看齊!我要宣佈一個事情!!!”
這聲音擁有穿透靈魂的魔力，讓街道上所有聽見聲音的人無法抗拒的扭頭注視這個裸露肥肉的油膩肥仔。
只見這個男人雙手高舉，彷彿宣讀神諭般高聲宣誓。
“我要告訴你們這個世界的真相，那就是……二次元是真實存在的!!!”
轟隆!
晴天霹靂，天崩地裂!
街道上所有駐足圍觀的羣衆，精神世界遭受了毀天滅地的衝擊。
恍惚間，他們看見了那個不可名狀世界的一角，經年累月積累的三觀被那從未見識過的世界侵蝕，瘋狂扭曲崩壞!
“二次元居然是真的!哈哈哈哈哈，異世界我來啦!”
“好耶!再也不用上班了!好耶!再也不用還房貸咯!”
“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二次元……”
僅僅片刻的時間，街道上引發了巨大的騷亂，無數人的意識陷入了【真實】的世界……
那一天，名爲佘褚的魔都社畜消失了，名爲【二次元教父】的怪異，出現在了【真知局】的收容名單中。
收容等級初步評定爲C。
根據情報顯示，【二次元教父】疑似擁有強大的致幻力量，能讓與之接觸的目標產生進入【真實世界】的幻象。
爲了防止事態擴散蔓延，整個極波街道被完全封鎖，與之相關的所有人事物都在一切信息渠道上徹底蒸發。
隨後【真知局】抽調出擁有精神強化類能力的調查員，進入街區對其進行收容。
收容過程並非一帆風順，衆多陷入幻境的受影響之間會發生共鳴現象，進而產生一種疑似幻象領域的存在，給收容工作產生極大影響。
在內容經調查員確實後，收容等級緊急上調爲B。
直接控制本體的收容計劃失敗，就像在捕魚前排幹水塘裏的水，【真知局】不得不派遣大量後勤部門的力量，先對極波街道受影響的人羣進行排除控制，再對【二次元教父】本體進行收容。
經歷了漫長的準備工作，當調查員終於來到【二次元教父】面前時，對方對調查員的存在渾然不覺。
他正在低頭看着手機屏，專心致志的閱讀一本書。
這是兩名調查員最後上傳的內容，隨後一切消息中斷。
極波街道產生怪異領域，一切進入領域範圍的人都會與外界世界失去聯繫。
短暫而嚴峻的商討會議後，【二次元教父】的收容等級上升爲A。
魔都進入緊急狀態。
而在那個時候，筆名爲虛先生的行爲藝術家，剛剛結束了他繼《自由之拳》後，另一本書的創作……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