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沈漠賠着笑還想解釋,凌卻已經將輪椅轉了過去,顯然是不想再聽了。
“我和沈小少爺的婚約還沒有向外公開,沈總是想擔起這個泄露消息的責任?”
只是回一趟家,其實遠沒有凌卻說得那麼嚴重。
但沈漠卻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這樁聯姻原本就是他們高攀,要是惹惱了凌卻,恐怕原本能拿到手的那點好處都要付諸東流。
“凌總說的是,確實是我考慮不周。”
“沈總明白就好,那我就不打擾了。”
直到推着凌卻走出大門,沈碎還是有種如夢初醒般的不真實感,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英雄救美的戲碼會落在自己身上。
“小於,你先去車裏。”
等終於只剩下二人,沈碎才鼓起勇氣問出積壓了心底的疑惑:“凌先生,您怎麼爲什麼會特地過來。”
即便有小於幫忙通知,沈碎仍想不出凌卻有什麼理由拋下工作特地跑這一趟。
而且,居然只是爲了接他回去。
沈碎更寧願相信這是凌卻應付沈漠臨時想出來的說辭。
“你覺得是爲什麼?”凌卻看着躲避視線不敢看他的小青年,眼中灰藍在夜色暈染中流淌出一條溫柔的長河。
“我想不到。”
也不敢想。
“算上這次,你是不是欠我兩次謝禮了?”凌卻並沒有繼續深究,話鋒一轉,把話題帶到了感謝的回禮上。
“雖然之前我口頭說欠着,但我想沈小少爺應該不是會耍賴的人吧,不然我可得寫個欠條記得。”
“萬一到時候有人反悔,我也有個依據。”
“您隨時兌現都可以的,我保證,只要我能做到。”
雖然這次是凌卻主動提起,但沈碎怎麼會和他討價還價呢。
凌先生兩次在關鍵時刻護在他身前,如果說先前在凌家主宅還是可以預料的出手相助,今天的事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奇蹟了。
“那我很快就要用掉一次了,”凌卻看着小青年夜色下姣好的面容,“沈碎,我會送你一份禮物,你不能拒絕。”
“這就是我要求的第一份回禮。”
“因爲是我要求的,所以你不需要有負罪感,也不需要覺得虧欠我什麼,只要把接受它當作是對我的回禮。”
“你能做到嗎?”
沈碎的心陡然被一種鼓脹的情緒充滿,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凌卻居然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如果他真的答應了,豈不是非但沒有替凌先生做什麼,反而又受他照顧了嗎。
可是先前的話已經說出口,此刻要是拒絕,就顯得他是個不守信用的人。
“您,您不能這樣。”沈碎眼角痠軟,“這樣是耍賴”
要他完全沒有負罪感地把感謝對方的機會用來接受未知的禮物,完全就是在藉着這個約定欺負人了。
“那你就當我是耍賴吧。”
沈碎深吸了一口氣:“那您答應我,第二次不能再這樣了,不然我是不會答應的。”
小青年倔強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可愛,看着凌卻又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放心吧,我肯定會好好想想,需要沈小少爺怎麼感謝我的,這麼好的機會要是浪費了,”凌卻故意頓了頓,拉長尾音,“我捨不得。”
於是不出意外,紅色再次攀上小青年纖薄的耳廓。
在惴惴不安的日子裏,沈碎半是期待半是緊張地等待着那個未知的禮物,但凌卻好像已經忘記了那個月下的約定。
沈碎也不好意思主動提起,本來就不是該他有的,要是還腆着臉去要,肯定要被笑話。
有時候沈碎會想,也許那天就是凌先生開的一個玩笑也說不定呢。
這樣也好,省得他收了禮物還覺得受之有愧。
說來也怪,沈碎最近很少見到凌卻回來。
往常不是沒有工作忙的時候,但這樣的情況持續一週,就變得有些不同尋常了。
他和陳叔打聽,對方只說先生忙,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問不出具體情況,沈碎也不敢貿然發消息給凌卻,怕打擾他工作。
直到一個寧靜的深夜。
沈碎做了個噩夢,醒來只覺渾身燥熱,便下樓想去廚房冰箱摸一瓶冰水消火解渴,突然聽到客廳的另一個方向傳來聲響。
像是琴鍵被指尖點到,琴音順着空氣漾開。
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去,沈碎看到了一扇隙開小縫的門。
沈碎很少繞到樓道後方,不知道這裏原來還有一個房間,只是這麼晚了,誰會待在這間平時沒人關注的房間裏呢,是陳叔在找東西嗎?
這樣想着,沈碎的眼睛貼上門縫,向內望去。
房間意外地比想象中大很多,但視線裏只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因此顯得十分空曠。
想必剛纔的琴聲就是由這架鋼琴發出。
鋼琴一側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簾被全部拉開,乳白色的月光水一樣泄進來,停在那個人的腳邊。
像溫柔臣服於他。
沈碎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凌卻。
新聞和報刊上的凌卻是精明的商業精英,路人口中的凌卻是幸運的天之驕子,無數的聚光燈和評價構築起的那個凌卻強大,堅不可摧,立於沐城頂端。
可沈碎此刻凝視着他挺直的肩背,只能感受到悲傷像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將他也裹了進去,幾乎喘不上氣。
他又有點想哭了,無關生理反應。
空氣裏瀰漫着淡淡的酒氣,沈碎靠在牆上,忍不住胡思亂想。
凌先生在悲傷什麼呢。
以至於那樣一個向來冷靜自持的人也需要藉助自己爲數不多的弱點來麻痹神經,用醉酒求得暫時的放縱。
沈碎不願去想。
他現在只想靠近那個人,再靠近一點,能再靠近一點就好了。
那天和沈漠吵過後,沈碎便擔心療養院那邊的情況,因爲治療費用一直是沈漠在出,他擔心因爲自己的一時衝動真的影響了這件事。
電話問過林醫生後,對方說一切正常,讓他不用擔心。
但總歸還是放心不大,因此週末沈碎還是抽了個時間,特地親自趕過去一趟確認現在的費用支付情況。
如果不是數額真的過於巨大,他真的不想依靠沈漠。
越是這麼想,沈碎就越是感到自己的弱小無力,他必須儘快成長起來,早日脫離沈漠的掌控。
趕到療養院後,沈碎先是和林素一起去看了看媽媽的情況,接着才一起回到辦公室。
沈碎坐在林素對面,手按着膝蓋不安地詢問:“林醫生,我想知道我媽媽現在治療的費用支付具體是怎麼樣的?”
林素見沈碎又提起這個問題,眉眼間閃過驚訝。
“你不知道嗎?你媽媽以後的治療費用已經有人幫你無限期交付了。”
沈碎瞬間放空,半晌才擠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您說什麼?”
“我以爲你知道呢,”林素調了調信息,“就前不久的事吧,是上面直批的文件。”
即便只是這短短几句的描述,沈碎也可以斷定,這肯定不是沈漠的手筆。
先不說對方不可能那麼好心,單是文件直批這樣的形容也不像是沈漠能有的權力。
幾乎是把這個可能性否決掉的同一瞬間,另一個念頭理所當然般躍進他的腦海中。
他想到了那個還未交付於他的,未知的禮物。
那個幾乎快被他遺忘的,耍賴般的要求。
沈碎抑制住心中的顫慄,嘴脣忍不住發抖:“林醫生,您知道這所療養院隸屬哪裏嗎?”
“我還以爲我們這裏還挺有名的,”林素彎起嘴角,“這一片的所有都是沐城凌家的產業。”
沈碎“唰”地站起身,手掌撐着桌沿:“林醫生,我想去一趟洗手間,先失陪一下。”
他怕再多等一秒,就無法維持現在搖搖欲墜幾乎快要崩塌的冷靜。
門外的休息區域也擺了一盆木芙蓉,純白的花瓣清晰地提醒着那天在康復中心,凌卻是如何寬容地接納了他毫無說服力的承諾。
凌先生,怎麼能那麼好呢
沈碎撫摸着柔軟的花瓣,覺得自己的心也像花瓣一樣,溫柔地舒展開來了。
在清雅的花香環繞中,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等再次回到辦公室,沈碎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勇敢。
也許是從來沒有那樣一個清晰的目標擺在他的面前,讓他有了追逐它,抓住它,實現它的動力。
他微笑着開口:“林醫生,你能幫幫我嗎,我想接受治療,哪怕不是一定能成功,我也想試試。”
林素從文件中擡頭,眼中俱是錯愕,不明白沈碎爲何突然就同意了先前數次拒絕的提議。
“我能問問,爲什麼嗎?”
“因爲,我有了一個想擁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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