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不是的林醫生，”沈碎神色窘迫急忙解釋，“只是有一個人，我很想感謝他，所以”
“沒關係，你不用多說，我懂的。”林素衝他眨了眨眼，一副瞭然的神情。
小年輕嘛，面子薄，談了戀愛不好意思承認很正常。
繼續解釋下去只怕是剪不斷理還亂，沈碎饒過這個話題，接着說：“所以林醫生，我應該怎麼治療這種病呢，是需要吃藥還是怎麼樣？”
“肢體接觸恐懼症形成的原因很多，想要克服它，首先要找到讓你恐懼接觸的根源，小碎，這一點我想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
“我明白的，”沈碎低着頭，重重呼出一口氣，“其實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總覺得我應該不會被它們干擾，但是每次和人接觸的時候，我的身體就會幫我回想起來，我無法控制。”
“這很正常，心理問題的形成往往都是日積月累的，想要短時間內克服不現實，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林素頓了頓，“你突然願意接受治療，除了你剛纔說的朋友的事情，是不是還出現了其他契機，讓你突然有了動力？”
“您猜的真準，”沈碎輕笑，“是的，不過其實還是和他有關，我發現，我在接觸他的時候，好像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牴觸。”
“繼續說，你們現在接觸到什麼階段了。”林素耐心地看着沈碎。
“嗯”沈碎遲疑片刻，“現在的話，只是碰過一點手指而已。”
一次是在凌家主宅，凌卻牽起他的指尖，另一次就是在沈漠家中，兩個人的手指碰了碰，一觸即逝。
居然才碰過手指？林素驚訝，現在的小年輕談戀愛還能這麼純情？！
不過考慮到沈碎的狀況倒也合情合理，就是不知道這是沈碎提出的要求還是他那位“朋友”主動要求的了。
不管怎麼說，這都讓林素對於那個未曾謀面的神祕對象多了不少好感。
能夠理解伴侶的困擾並作出讓步和配合，這樣的體貼實在難得。
林素雖然和沈碎相識時間不長，但她確實是喜歡並且心疼這個孩子。
如今見他終於有了走出過往陰影的打算，心中止不住地感到欣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建議你讓你的那位朋友配合你進行治療。”
“配合我？”沈碎不解。
“對於強迫症，極度焦慮和恐懼這類症狀，我們一般建議採用系統脫敏法，光聽名字是不是覺得會很複雜？其實很好理解，就像我剛纔說的，首先找出讓你恐懼的根源，對於你來說的話，恐懼的根源就是來自人的接觸，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小時候的心理陰影在你身上烙下了某種鋼印，想要拔除這種條件反射，就需要直面這份恐懼。”
“比較幸運的是，你現在有一個願意接觸的對象，這意味着從你的內心深處來說，你很渴望和他接近，這也是爲什麼你的牴觸跡象不那麼明顯的一個重要因素。”
“在願意配合的前提下，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需要病人自己去構築讓你恐懼的場景，以自我暗示的方式來克服恐懼源，第二種就是給予實景模擬刺激。”
沈碎點點頭，自我暗示大概就和他第一次見凌卻之前做的事情差不多。
“既然現在你已經有了一個願意接觸的對象，那麼可以採取第二種方式，簡單點說就是，你要和對方慢慢接觸，從最基本的牽手之類的開始，逐步加強刺激層級，直到完全痊癒。”
“當然了，前提是對方願意配合你。”
林素一長串解釋下來，沈碎心裏已經有了底。
這其實和他預估的治療方式差不多，只不過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還有另一個問題。
治療需要凌卻幫他，但是他還沒有把自己的實際情況告訴對方。
很多事情好像都是這樣，越往後拖，反而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明明他和凌卻現在的關係相較最初已經融洽不少，他的顧慮卻比之前更多了。
如果說之前不想說出來，是怕凌卻知道後趕他走，影響媽媽的治療，那現在的猶豫，又是因爲什麼呢。
怕告訴了之後，對方會覺得自己是個怪物，因而討厭他嗎？
哪怕十分清楚凌卻的爲人，這種擔憂依然如紛繁的水草般纏住了心臟。
要是在康復中心那時候說出來就好了，這樣他現在也不用在這裏反覆糾結該怎麼開口。
“這件事你也不需要着急，治療是一個蠻長的過程，放鬆心情慢慢來。”
“我知道了，林醫生，謝謝你。”沈碎起身。
“如果你們商量好了，就一起來我這邊，我幫你們制定一份計劃，具體怎麼實施你們可以再協調，我只是給出一份建議，主要涉及每次治療的時間和頻率。”
“好的，我想好了再聯繫您。”
林素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快見到沈碎口中的那個神祕人。
被主任催着趕往會客室時，林素還忍不住嘀咕，到底是誰那麼大派頭，來一次動靜這麼大。
主任電話裏說得匆忙，只說對方點名要見她，讓她趕緊過去，然後就掛了電話。
她一邊好奇，一邊理了理衣領，推開會客室的門。
裏頭的主任見到她頓時眼前一亮，幾步上來將人拉過去，推到來人的面前。
林素打量着眼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對方氣質十分出衆，鉛灰色的大衣很好地襯出身材，完全看不出是常年坐輪椅的人會有的體態。
她和對方對上視線後，看到男人銀色細框眼鏡後的目光閃動兩下，看着她點了點頭，以示問好。
林素總覺得對方看起來很眼熟，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林醫生，這位是凌卻凌總。”
當凌這個姓跳進耳朵後，林素瞬間恍然大悟。
這位凌卻先生不正是淩氏的掌權人麼！她就說怎麼感覺那麼熟悉。
只是這幾年凌卻在公衆平臺出現得少，才讓她印象有些模糊了。
“徐主任，麻煩您先回避一下，家主有一些事情想單獨和林醫生聊聊。”
“好的好的，您慢慢聊。”主任一邊被唐絕帶着往外走一邊衝林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會客室的門關上後，林素在凌卻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
“凌先生特地找我過來，不知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林醫生，我不喜歡繞彎子，就直說了，我來找你，是爲了沈碎的事情。”
“沈碎？”林素驚訝，“凌先生認識他？”
“不瞞你說，沈碎現在是我的未婚夫，只是現在我們還沒有對外公開，所以請林醫生先代爲保密。”
嘶。
林素心裏倒吸了口涼氣。
她向來自認冷靜，乍一聽到這個消息依然被驚得不輕。
但如果是這樣，那似乎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不管是沈碎的母親突然被無限期續上的治療費用，還是沈碎在這個節點突然提出要接受治療。
真沒想到，這小孩平時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居然一下子談了個背景這麼厲害的對象，還挺能的。
“我和沈碎這孩子確實有些交情，不知道凌先生想問什麼？”
“我想知道，他有沒有和你提過自己過去的事情？我有一些懷疑，但時間太久遠了無法證實。”
林素挑了挑眉，看凌卻這個樣子，還不知道沈碎這孩子的情況？
難怪那天聊天時，她總覺得沈碎看起來有些走神，先前只是以爲不好意思談論對象的事情，現在看來，想必是糾結該怎麼把這件事告訴對方吧。
“如果是之前，我也許會和凌先生聊聊，但沈碎他現在是我的病人，作爲心理醫生是不能向別人隨意透露病人的隱私的，凌先生如果真的想知道，不如直接去問他。”
“病人？”凌卻捕捉到這個關鍵字眼，扶了扶眼鏡，眉尾皺起，“林醫生是說，沈碎正在跟着您做心理治療嗎？”
沈碎回到家後，見客廳只有凌颯雪攤在沙發上打遊戲，環顧四周後問道：“小雪，你舅舅呢？”
他記得今天凌卻應該是休息的。
凌颯雪翻了個身：“舅舅出去了，好像就是沈碎哥哥你出去後不久吧，你找他有急事嗎？”
“沒事，”沈碎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小雪，你有沒有覺得，你舅舅最近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沈碎哥哥，你看出來啦。”凌颯雪坐起身，靠着沙發背伸了個懶腰。
“小雪知道原因？”沈碎看着小姑娘不太自然的神色，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唔，本來是不應該說的，不過既然是沈碎哥哥你問，那我就告訴你，你不要告訴舅舅是我說的哦。”
小丫頭壓低了聲音，湊近沈碎的方向，掩着嘴小心翼翼道：“其實，是外婆的忌日快到了。”
沈碎心往下一沉。
凌颯雪的外婆，那就是凌卻的母親了。
“你看舅舅最近是不是老不回家，他每年到了這個時間就特別忙的樣子，不過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沈碎哥哥你不用擔心。”
沈碎再明白不過了。
凌先生哪裏是忙呢，只是用繁重的工作來沖淡內心的悲傷而已。
所以纔會喝酒，纔會看着月亮發呆
“舅舅，你回來啦！”
凌颯雪的聲音將沈碎從傷感中拉回現實，他看着被唐絕推進來的人，一時之間彷彿有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想要訴說。
想要問他是什麼時候知道了媽媽的事情，想要知道他爲什麼對自己這麼好，想要找出回報這份善意的方法。
話到嘴邊，最後第一個蹦出來的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凌先生，您回來了。”
凌卻點了點頭，開始趕人：“小雪，先上樓玩，我和你沈碎哥哥有些話要說。”
“知道了知道了別念了，”凌颯雪撈上游戲機一躍而起，“不打擾你們說悄悄話，嘿嘿。”
等小丫頭的身影消失，凌卻看向手背在後頭活像罰站的某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坐吧，傻站着幹什麼。”
“凌先生，我”
“你是想問關於你媽媽的事吧。”
其實不止，但既然凌卻先開口這麼說了，沈碎便也配合地點點頭。
“本來想親自告訴你，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凌卻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小口。
“凌先生，這筆錢太多了，我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沈碎說到最後越發無奈，凌卻太清楚他的個性了，所以纔會用那個約定困住了他，讓他進退兩難。
“就是因爲知道你會這樣，所以我才提前打了預防針，現在看來，我的做法確實很有必要。”
“我可以工作了之後慢慢還您嗎？算我向您借的。”沈碎小聲試探。
“那利息你打算怎麼算？”凌卻順着這話接下去。
眼看小青年真的開始認真思考，凌卻出聲打斷：“我開玩笑呢，沈碎，我不需要你償還這筆錢或者支付利息，資助你媽媽的治療完全出於我的個人意願，你只需要把它當成一筆捐款就可以了。”
“可是——”沈碎不知道怎麼辯駁了。
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呀。
“我肯定要爲您做些什麼的，這和還錢無關，也只是出於我的個人意願。”沈碎固執不下，現學現用。
凌卻聽得發笑，又覺得很有意思。
他對着小青年伸出手。
“真的想爲我做什麼？”
只是這樣的程度的話，沈碎現在已經完全不會產生任何不適了。
他乖乖地把指尖放在凌卻的掌心，然後被輕柔握住。
對方指腹的熱度貼着相觸的皮膚蔓延開來，將彼此的體溫匯聚融合。
“那就，再多依賴我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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