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問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一口回絕。
“想讓我回去?”凌卻擡頭,看向小青年壓抑着期待的眼睛。
“您最近總是不回來,陳叔很擔心您。”
心裏猶豫半天,到底是沒好意思直接說是自己擔心,話裏留有餘地,要是被拒絕了,也不至於難堪。
“我知道了,讓小於送你回去。”
沒說回,也沒說不回。
沈碎合好門,胸口像被一層霧氣籠罩,沉悶不安。
直到坐上車,他才分辨出心口壓着的那股情緒源自何處。
他在擔心凌卻因爲他管得太多而心生厭煩。
先前喫飯時或許是因爲凌卻心情好,所以順着他,而方纔兩個人最後的那句對話,卻讓沈碎琢磨不出對方的想法了。
也不太敢去仔細琢磨。
大概是因爲凌卻對他太好了吧。
正因如此,才更容易患得患失。
害怕哪裏做錯了惹得對方不開心,擔心因爲自己的逾越導致二人疏遠。
說到底,還是貪心在作祟。
沒有嘗過蜂蜜的人,一旦喫上一小口,便會陷入甜蜜的陷阱不可自拔,無法抽身。
沈碎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長遠的事先放在一邊,總之現在,凌先生應該是不討厭他的吧。
那麼就在這段來之不易的時光中,儘可能地讓這段關係維持得久一點,再久一點吧。
在不安與落寞中,夜色漸沉。
沈碎已經洗過澡,坐在牀邊擦頭髮。
樓下久久沒有傳來動靜,沈碎抓着毛巾的手微微用了力。
於是髮尾的水珠四處飛濺,在睡衣上暈開水漬。
如同某種報復性的無助發泄。
心也像沉入海底,期待漸近尾聲。
突然,熟悉的鳴笛聲打破夜的寧靜。
落在沈碎耳中,宛如春天的第一聲驚雷,萬物也因此瞬間甦醒。
毛巾掀落在地也顧不上了,因爲跑得太急,下樓時差點甩掉一隻拖鞋。
沈碎一路小跑,到了大門口卻放慢了腳步。
他怕等來的不是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竹影搖曳,沈碎一步一步往前,走出那片影子。
凌卻看見來人時,意外的視線從沈碎身上薄薄的睡衣掃過,沉聲道:“怎麼跑出來了,還穿得這麼少。”
正值換季,是流感多發時段。
對方教訓得有理,沈碎也看到了人,心滿意足,便不執着於屋外的這小一會。
“那我先進去等您。”
看着小青年歡欣的步伐,凌卻微笑着跟了上去。
進去後,等待凌卻的是一杯熱乎乎的紅茶,被小青年握着金色的杯柄放入手心。
溫和暖胃,驅寒最適合。
凌卻抿了一口,突然想起沈碎第一次見他的場景,那時候小青年明明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但在他的注視下卻依然喝完了那碗薑湯。
也不知道到底是聽話還是好欺負了。
想到這裏,凌卻忍不住放下杯子,打趣道:“看來以後都喝不到薑湯了。”
沈碎正埋在杯子裏專心喝茶,聞言愣愣地擡頭,幾秒後迅速反應過來凌卻話裏的意有所指,頭又迅速埋下去了。
怎麼還翻舊賬呢!
凌先生可真是小氣。
沈碎這邊心裏嘀咕着,凌卻那邊見魚兒沒上鉤,逗不着人,有些不得勁。
誰知小青年只是在悶頭蓄力,轉頭就捧着杯子道:“凌先生要是喜歡,我以後讓陳叔天天給您熬。”
保準讓您喝個夠。
沈碎面上無辜,心裏卻已經憋不住樂了起來。
凌卻心道不錯,看來白天縱容的話確實有效果。
都學會光明正大裝乖使壞了。
凌卻喝得快,很快一杯紅茶就見了底,而小青年喝得慢,胃口又小,才堪堪下去一半。
這會兒已經抱着杯子當暖手寶用了。
“還喝嗎?”凌卻問道。
沈碎下意識搖頭說喝不下了,下一秒杯子便脫離掌心束縛。
眼睜睜看着暖手寶被奪去,自己的那份紅茶也入了凌卻的口,沈碎卻沒心思去計較什麼搶食的問題了。
他抓着重新被塞回自己手裏的杯子,臉和耳朵燒得發慌。
這樣,算不算是間接
可是凌先生看起來並沒有多想,正經得很,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在這裏胡思亂想,豈不是很不公平。
沈碎決定也要學凌先生,做個正經人。
心裏沒有鬼了,臉上的熱度自然很快就消了。
沈碎把兩個杯子並排擱好,見凌卻還看着他,便問道:“您要喫夜宵嗎?”
凌卻挑眉,指着剛纔被他搶去的杯子說:“喝飽了。”
尾音上揚,話裏故意帶着停頓,彷彿是特地留出餘地讓人思考裏頭的深意。
沈碎剛剛纔平息下去的火又無端燒了起來。
他捂着臉,心裏想:
凌先生果然並不是什麼正經人。
“待會兒來書房,要是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也一起帶過來。”
沈碎剛想問爲什麼,凌卻已經先他一步推着輪椅走開。
於是只能乖乖上樓,抱着電腦往書房走過去,等待謎底揭曉的時刻。
再一次進入這裏,心態已經和頭一回大不相同,先前還緊張得手腳不知怎麼放,現在起碼不會那麼慌亂了。
沈碎抱着電腦,偷偷觀察哪裏有自己坐的位置。
辦公桌後頭的人見他搖頭晃腦,合上書頁,紙張的摩擦聲將小青年的目光順利吸引過去。
“搬張椅子,坐到我身邊來。”
原以爲只是對方的心血來潮,想讓自己在書房陪着,但沈碎卻沒想到,這個陪着,需要以那麼近的距離進行。
這不在沈碎的心理預期之中,卻讓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磨磨蹭蹭終於將椅子搬到凌卻身邊,沈碎把電腦放在桌子一角,因莫名其妙的緊張而忍不住小幅度地抖着腿。
凌卻看在眼裏,拉開左邊的抽屜,取出一樣東西握在手心。
“手伸出來。”
沈碎依言遞上,一塊包裝異常眼熟的奶糖的落入手心。
看着那隻小白兔,沈碎突然有點想笑。
凌先生居然會在自己的抽屜裏藏着奶糖,真是有點難以想象。
“小雪喜歡,不過她有蛀牙不能多喫,所以被我沒收了。”
“她背後又要嘀咕您了。”沈碎剝了奶糖,含在嘴裏,甜蜜像棉花糖一樣化開。
“這麼說,她經常和你一起嘀咕我。”凌卻敲了敲桌子。
“唔。”沈碎咬着糖塊,又不敢多說話了。
總是不自覺地就繞進凌先生的圈套裏去。
看着小青年終於放鬆下來,凌卻說起正事:“你還記得林醫生和你說的治療方案嗎?”
沈碎:!
明明他還沒有和凌卻一起去找過林醫生,他怎麼連這個都知道了。
“不要那樣看着我,”凌卻瞥了眼小青年警惕的神色,“她只是告訴我,你現在在跟着她治療,所以我之前才能猜到,至於治療方案,林醫生當然不會透露給我。”
剛剛冒出來的刺頓時又乖乖縮了回去。
沈碎倒不是拒絕把這個告訴凌卻,左右對方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情況,再說一個治療方案也沒什麼。
只是當他再次清晰地認知到當這個治療方法需要凌卻配合時,依然不免感到難以抑制的羞臊。
可他想早點把病治好,早晚都是要說的。
斟酌了一番措辭後,沈碎把林素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
雖然他盡力避免了那些有關親密接觸的形容,儘可能地將其描述成嚴肅的治療方案。
但凌卻會怎麼想,他心裏並沒有底。
本身這樣的要求在正常人眼裏就不太正常了。
沈碎小心翼翼試探:“要是您不方便,我——”
他原本是打算說,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就再想其他辦法,誰知聽到他前半句話,凌卻的眼神頓時掃了過來,裏頭帶着顯而易見的不悅。
“你想找別人?”
這完全就是誤解他的意思了呀,沈碎搖着頭想解釋,凌卻已經牽起他的左手,將其牢牢握在掌心。
“沈碎,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夫,只有我可以幫你。”
如此直白的宣誓主權還是頭一回,沈碎屏住呼吸,只知道握着自己的那隻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緊。
他有些害怕,看着凌卻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委屈。
“凌先生”
小青年軟軟的求饒讓凌卻一下子泄了勁,他用指腹蹭了蹭小青年柔軟的掌心。
“是不是弄疼了?”
沈碎搖頭,心說倒不是疼,就是有點嚇人
“凌先生,我沒有想過要找別人,”沈碎用空着的那隻手輕輕拍了拍凌卻的手背,“我只是怕您爲難。”
“不會,我沒有拒絕你的理由,”凌卻把小青年的手籠在掌心牽住,淡淡的茉莉花香一如那天夜晚,在他的鼻尖融化,“所以,是不是應該從牽手開始?”
“可是我還沒有去問過林醫生具體的治療方案。”
其實沈碎是想說,明明已經不需要這一步了呀。
但是這就意味着,下一步的治療需要更加親密的接觸。
這樣的話,他又怎麼能說得出口。
於是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凌卻的說法。
“那就先嚐試牽三十分鐘,如果有不舒服的感覺,及時告訴我。”
要牽這麼久呀
沈碎覺得有些太久了,凌先生的手不會酸嗎?
但他又藏了點小私心,希望能牽得久一些。
既然是凌先生先開口的,那他就放任自己的那點小小私心,由它去吧。
“您不覺得麻煩就好。”
“好,那就這樣牽一會,右手方便操作嗎?”凌卻指了指沈碎帶來的電腦。
“可以的。”
書房裏一時間安靜下來,只留下鍵盤敲擊聲和紙張細微的摩擦聲。
牽着牽着,沈碎就忍不住去看兩個人交握的手。
凌卻的手很寬大,能把他的大半個手掌都環住,膚色比他的稍微深一個度,一下子就能辨別出來哪隻手屬於誰。
真好。
沈碎覺得心裏像有一隻小鹿在雀躍奔跑,嘴角忍不住地上揚。
“在寫什麼,都笑出來了。”
凌卻停下翻書的手,好奇地打量過去。
沈碎腦中警鈴大作,慌忙前傾擋着電腦屏幕,急得阻攔:“不能看!”
凌卻也不是真想看,只是沈碎這麼緊張倒是真讓他有點好奇了。
“之前好像有聽小雪說過你在寫什麼,她可以看,我卻不能看嗎?”
沈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憋了半天還是隻憋出可憐巴巴的半句:“不能看”
氣勢和第一句想比明顯已經弱了一截,是在求饒了。
因爲還牽着手,小青年軟軟的掌心貼着自己動了動,凌卻也不繼續逗人,好心放過了他。
三十分鐘的時間比沈碎想象得還要短,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凌卻已經如約準時鬆開了手。
“下週我會和你一起去林醫生那裏。”
沈碎抱着電腦,雖然還有些不捨,但今天和凌先生待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夠多。
他已經很滿足了。
等小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凌卻纔鬆開半握的掌心,那裏還殘留着對方的餘溫,像軟乎的雲朵。
勾來許多繾綣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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