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姜秀這才弄清境況。她在一艘全是魔物的大船上,這船能憑空開出一條往魔界的通道。
魔界通道像梵高筆下的星空,深淺不一的紫芋色雜糅扭曲。
發現魔物只是嚇唬她並不傷她,姜秀又淡定了。籠子不大,她只能伸伸腿。
“復興復興復興……”
有口音的復讀機又來了。一隻黑絨糰子鑽進籠子,跳到姜秀抻直的膝蓋上,蹦來蹦去。姜秀髮現它居然有手,很短,就長在腦袋上。
那是手還是觸角?她好奇地戳了戳。
咔。黑絨糰子咬住了她的手指。
姜秀:“……”
不疼但是她被魔物咬住了啊!姜秀狂甩糰子。大概是被甩暈了,糰子鬆開口且摔出籠子,在地板上彈了幾下,掉進另一張生有五排牙齒的嘴裏。
那是個長得像多摩君的玩意兒。四四方方的腦殼下長着兩條腿,身體兩側的手垂到地下。整體爲黑色,嘴佔了整張臉的二分之一,上方粘着兩粒紅眼睛。
它把糰子吞下了,“你不要害怕。”
姜秀:???
黑炭多摩君說話了!
“我是誅神宮的管家,大家叫我糊塗妖。這些是我的分身,我不喫肉,我是素食主義者。”
姜秀無言望向那些拽着人腿兒大快朵頤的魔物。
你個魔物說自己喫素良心不痛嗎?
“我知道你是天生福星,所以我的分身才追着你。你一定很奇怪我爲什麼要抓你,因爲只要吃了入神期的天生福星,魔君就能晉升成比肩上神的天魔了。”
姜秀瞳孔震驚。她怎麼不知道有這設定?等等……她穿的時候聽說這書要拍電視劇,網上的人都在噴編劇魔改,弄出原書沒有的新劇情。
難怪剛剛那人說“煲湯”,還有這“素食主義者”,這麼扯淡的臺詞只能出現在書改劇裏。其扯淡不亞於朱棣有個蒙古白月光。
“你不要害怕——我是不是說過了?”
這糊塗妖真有夠糊塗的,姜秀:“你講過了。”
“讓我看看你現在的修爲,煉氣?你怎麼這麼懶?你可是天生福星,你修煉的速度是別人的十倍,你怎麼這麼浪費能力?”
糊塗妖用班主任同款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
姜秀無語,“幸好我沒有努力修煉,不然現在就可以煲湯了。”
“說的也是。”糊塗妖諄諄教導,“那你接下來可要好好修煉啊。”
姜秀往鐵籠一靠,開始擺爛,“我都知道修爲上去了就會被喫掉,我當然不修煉了。”
糊塗妖捂住大嘴,“那你忘記我剛纔說的話行不?”
“不行。”只要她躺得夠平,就沒有能傷害她的東西。
糊塗妖另一隻手搭在方腦殼上,“那我只能回去翻翻書,找找別的辦法了。”
一隻魔物站在船頭搖晃半人高的銅鈴:“到家啦——”
銅鈴聲浪震盪開,糾纏的紫芋色褪去,取而代之是彷彿被一把烈火燒了千萬年的血色天空。
船上的魔物跟久經海浪,很久纔回一次家的船員一樣扒着船沿往下看。
姜秀還沒見過魔界,鹹魚本能讓她把恐懼拋之腦後,興致勃勃地踮起腳圍觀。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各色直插天際的嶙峋怪石,或青或紫,石縫裏似乎寄宿着什麼生物,葡萄般的眼睛時而在上時而在下。
怪石旁是被雲霞遮蔽、小如模型的城池。魔界的城都是圓的,共八十一城。九條通路將它們連在一起,從中心的誅神都向外輻射出去,先過第二大的四大城,再往小城池。
船身降低,乘在雲海上緩緩滑向誅神都。路過小城池時,姜秀能看見在街上行走的類人魔族。據說魔界等級森嚴,去人間搗亂的都是奇形怪狀的低魔,而能在魔界像平民百姓一樣活着的魔族,除了腦袋上有角、眼睛是紅的,餘下與凡人沒什麼區別。
魔物把人間整得那麼埋汰,這魔城的街道卻乾淨得很。參加三界最美城市評選能榜上有名的那種。
船撞散一大坨霞雲。一堵白色牆佔據了視線。姜秀正納悶這牆哪裏來的,船霍地往向右偏轉,繞過這“白牆”。
姜秀才看清這不是牆,是一尊石像。高六百六十六丈,通體雪白的巨大石像。石像上半部分埋沒在雲裏,姜秀乍開始以爲是白色立柱。
船路過石像後繼續斜線下滑,越過恢弘聳立的高牆,停在寬闊的白沙地上。
魔物們跟工兵蟻似的擡起籠子,嘿咻嘿咻地把姜秀搬下船。搬進紅柱聳立的空蕩宮殿,之後作鳥獸狀散去。
姜秀在籠子裏無所事事。沒過多久,一羣長着人的外形卻皮膚蒼白、眼睛灰白的魔奴涌入,將長棍穿過鐵籠,扛着她到了另一個宮殿。
姜秀的籠子被放在地上。帶她來的人分作兩排跪下,明明上一秒還是活着的,跪下後卻彷彿被凍住了,凝固在時間裏。
門窗洞開,卻沒有一絲風吹進來。眼前的畫面像有人按下暫停鍵,姜秀心頭慢慢地燒起恐懼。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這羣不人不鬼的傢伙身上拉開。
這宮殿比關押她的大三倍。地板是黑曜石做的,灑了金。支撐大殿的十八根立柱以玉爲體,以金描邊。正中央有個高臺,臺上沒有桌椅,僅放着一面兩米高的鏡子。
鏡子前站着個人。
姜秀盯着那白金滾邊長袍,她似乎見過這個人?好像就是他把自己抓來的。
那頎長身形恰好擋住鏡面。姜秀好奇地抻長脖子,想看看這麼自戀的人長什麼樣子。
一個魔奴忽然起身,捧着卷軸。他們只能走直線,身體僵硬得像塊棺材板,轉身時脖子動不了。
魔奴在高臺前跪下,“魔君,龍陽君請求出徵人間。”
魔君!
抓她回來煲湯的就是魔君本人!
姜秀內心:完了。
寧疏狂好似沒聽到魔奴的稟報。仍對着鏡子,手指輕撫臉頰。
魔奴硬着頭皮又說了一遍。
他們以爲魔君不高興了,大氣也不敢出。姜秀親眼看着排在最末的一個魔奴暴斃而亡,貌似是被嚇死的。
不至於吧兄弟,平常心。
姜秀同情地搖了搖頭。剛剛她知道抓自己來的是魔君,確實有點怕。但轉念一想她才煉氣期,只要她躺平了不修煉,魔君也沒道理喫她呀。
只要你夠鹹,別說魔了,神仙都奈何不了你。
詭譎的氣氛又持續了一會兒。那魔奴也是堅強,第三次重複。
終於見寧疏狂停下拂面,轉身面向魔奴。
姜秀因此看清了他的臉。
她以爲魔都是蒼白的,脣是浸泡過血那樣永生不滅的紅。但這魔君意外挺像個活人,容光煥發、一絲不苟的。
不說話時長身而立,白紵綺羅,銀散鳶肩。比叢冷炎那個變態後備軍像人多了。
接着便見寧疏狂腳尖輕點,落在魔奴面前,伸出手一把捏碎了他的天靈蓋。
被啪啪打臉的姜秀:“……”
魔奴半個腦殼都碎了,蒼白的腦子被抓成了腦花。寧疏狂翻看手掌上的腦漿,竟伸出舌尖舔了舔。
你講點衛生行不行啊,那種東西不能喫的!姜秀一陣反胃。
“被龍陽控制的自己站出來。”
寧疏狂把腦花當口紅,塗滿了櫻粉色的脣。這下才有了姜秀認知中魔君的樣子,血把他的脣染得猩紅。一翕一合,像朵盛放的大麗花。
就像有人暫停了電視之後用力搖晃屏幕,姜秀看見魔奴們不可抑制地顫抖。
寧疏狂顯然不是那麼有耐心的魔君。
姜秀看着他那如藝術品般的修長手指一轉一滑一撥,就像空氣裏有一根別人都看不到的弦。下一刻幾個跪倒在地的魔奴頭首分離,粘稠腥臭的血液鋪滿灑金地面。
“誓死效忠魔君!”
不知道誰先開的頭,僥倖存活的魔奴頂禮膜拜。
聲音打到牆上,又打了回來。在大殿裏形成三百六十度環繞式立體音。
魔奴的血溢到姜秀腳下。她沒穿鞋襪,腳趾浸透了寒冰浸泡過般的冷血,又是反胃又是起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東西?”寧疏狂才注意到她。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寧疏狂五爪一抓,姜秀的籠子滾了四圈,直滾到高臺旁。
她沾了一身魔奴的血,滿臉生無可戀。
出乎意料的是魔君似乎對她不是很感興趣,淡淡地說了句“糊塗妖說的福星”,便又回到鏡子前端詳自己。
離得夠近,姜秀聽到他的心聲:
【魔鏡魔鏡,告訴我,世上最美的人是誰?你不用開口,我知道,是我。】
姜秀:“……”
我要是這鏡子,我就當場裂開。
念頭剛起,那鏡子竟真裂出痕跡。不過不是姜秀的意念乾的,是寧疏狂指尖點在鏡面。裂痕從指尖擴散開,轉眼鏡子變成齏粉。
“再去買一面。”說罷寧疏狂從袖裏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這個不夠清晰。”
……照不出你的盛世美顏是吧。
鹹魚內心瘋狂吐槽。
忽地寧疏狂擡眼望向姜秀,那眼神,姜秀還以爲他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聲。
寧疏狂嫌惡地捏住鼻子,“髒,叉出去。”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