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海鮮海鮮我親愛的海鮮我回來了!姜秀竄入廚房,不期然地看到了桌上的一沓禮餅。
她微笑凝固地指着禮餅:“這是哪兒來的?”
“龍陽大人喜歡喫,覺得好喫就讓屬下送了一些來。”
哦,原來是小龍陽喜歡,難怪別的菜不多,這禮餅到處都是。他是不是不知道大家都不喜歡喫所以完整地剩在那裏?
鹹魚發出了“丟掉”的聲音。
半個小時後姜秀大搖大擺地從廚房出來,還是誅神宮好,在誅神宮像回家一樣,這裏個個都人才,做飯又好喫,超喜歡這裏的。
姜秀往她下午慣用來看話本的場地走去,走到一半忽然看到遠遠的一大羣魔族朝她的方向走來。嚇得她立刻躲到旁邊的柱子後面,那些魔族看衣着氣勢都不同凡響,肯定是清貴階級的。
他們轉進了議事殿。令姜秀意外的是紅拂走在最後面,其他魔族都進去之後她忽然頓在原地,朝姜秀的方向看來。
姜秀有不好的預感,努力將身體往柱子後面挪,我躲,我躲。你沒看見我。
“小福星~”紅拂主動跟她打招呼。
姜秀兩隻手擋着臉,試圖掩耳盜鈴,不多時紅拂走到她身邊,輕輕點了下她的肩,“小福星,你想假裝沒看到我呀?”
姜秀不怕紅拂,但她怕這個漂亮姐姐背刺自己,她已經幹過兩次了,“沒、沒有。”
“明明就有,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口是心非的,和疏狂一樣很會撒謊呢。”紅拂捏住姜秀的下巴,輕輕笑了,“你不怕我。”
姜秀:“……”她確實不怕,整個魔界她只怕寧疏狂一個人,他身上有不可抗的劇情之力,殺她、喫她都有可能。姜秀像只看了一部電影的開場五分鐘就被趕出觀影廳。魔君這個身份換另一個人她照樣會怕。但她還是要裝一下,“不我很怕您。”
“口、是、心、非。”紅拂說一個字,指腹就點一下她的嘴脣。
姐姐的手指都是香的嚶嚶嚶。
紅拂看她眼睛都直了,不禁哈哈大笑,摟過姜秀往前走。姜秀忽然回過神,“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看戲啊,今天有一場好戲。你剛纔也看到了吧,那些魔族清貴都派出代表來見疏狂了,也不知道他們想說什麼,我好好奇啊。”紅拂靠近姜秀耳畔輕聲道,“你放心,比起晉升天魔,我更喜歡疏狂開心。你要有什麼事他可能就不開心了,我會保護你的,小福星。”
姜秀不知道自己幾時在大老闆眼裏這麼不可取代了,是因爲她的口才還是她過人的鹹魚力?可能都有吧。
就是姐姐啊,咱打個商量行不,說話歸說話,不要對我耳朵吹氣,我不是蕾絲,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蕾絲……
紅拂見姜秀滿臉羞紅,非常實誠,更喜歡她了。
姜秀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寧疏狂那天,不同的是今天站在下面的都是魔族清貴。這樣的場合也不適合他攬鏡自照,落地鏡換成了坐榻。寧疏狂依舊狂放地趺坐着,從姿態上就給予清貴巨大壓力。
姜秀莫名其妙被紅拂忽悠進議事殿,想跑跑不掉,於是開啓鴕鳥大法,我盯着我的腳看。
寧疏狂漫不經心地垂眸看鋥亮地板上涌進來的倒影,心下嗤笑。擡眸注意到了最末尾被紅拂攜着的姜秀,眉宇間微微一動。紅拂捉到了那一瞬的慌亂,越發瞭然,就像姐姐發現了青春期弟弟的祕密,不宣於口,只是曖昧地笑。
“小福星,你站在這裏哦。”紅拂給姜秀找了個觀賞位,剛好在魔族清貴的視線死角。
她提起拖地裙襬,緩步走到寧疏狂身旁,看向還在交頭接耳的清貴,“諸位。”兩個字就讓那些魔族清貴安靜下來了,“諸位有什麼想說的,儘管暢言。要有什麼要緊的,我會轉告給魍魎。刑天就算了,他更喜歡打打殺殺,不喜歡爾虞我詐。龍陽更是——哦我忘了,昨晚在龍陽府邸發生的事,有你們一份吧。”
年紀最大的魔族站了出來,裝傻充愣,“昨夜不是龍陽大人的壽宴麼,能有什麼事?”
紅拂要說話,寧疏狂給了她一個眼神。她便安靜地側退一步。
寧疏狂:“我不懂什麼陰謀陽謀,也不感興趣,你們要反我,我就都殺了,大不了換一撥人。”
他的話讓整鍋水都沸騰起來了。
“寧疏狂,我們是來和你協談,你竟敢這麼對我們?!”
“寧疏狂,別忘了你答應過上任魔君什麼事,將魔界攪得一塌糊塗,你對得起上任魔君大人嗎?”
寧疏狂冷笑一聲。
“我記得啊,我答應他不殺四大魔將,可沒說不能動你們這些所謂的清貴。將魔界攪得一塌糊塗……到底是誰在保衛魔界?是君臨城的戰士們。是誰在耕種織衣,讓你們成天風花雪月什麼事都不用幹就坐享其成?是魔界的普通百姓。你們做了什麼?抓四五歲的孩子去挖琉璃礦,把良人家的女孩逼進青樓,又把青樓女子贖出來折磨致死。收那麼高的賦稅,不顧百姓每年收成如何。爲了一粒夜明珠,讓海民下到雲海最深處,死十個才能幫你們換一粒戴在腰間的明珠。你們到底有什麼用?打又不打過我,有什麼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姜秀第一次聽他說那麼長的話。
魔族清貴被當面指責,毫不羞愧,紛紛爲自己開脫。
“你以爲我們就很輕鬆嗎?要管那麼多事,若沒有我們監督,你魔君何來的月貢?”
“你指責我們滿手血腥,其實你自己手上的血比我們多得多。”
“殺了我們也改變不了這一切,不管誰到這個位子上,結果都會是這樣,天性使然。”
“閉嘴!”
最先忍不住的竟然是紅拂,紅綾一出將所有清貴捆住。
“不過是個妓子的女兒,連自己是誰的種都不知道,也敢這麼對我們——”
譏諷的表情永遠定格在這個魔族的臉上。
他的頭掉下來了,很有方向感地滾到了姜秀面前,死不瞑目地看着她。
姜秀:“……”雖然我已經習慣了但對視大可不必。她默默地伸出腳,把這個頭踢回去。
滾回去的頭和另一個頭相撞,像檯球桌上的檯球,你撞我我撞你,最後被軟塌塌的身體攔截住。
寧疏狂一出手,魔族清貴就少了一半。
有的想跑,被紅綾攔住去路。這些傢伙修煉不靠吸收魔氣,淨整些喫人的邪門歪道。體內魔氣不純,也沒實戰經驗,一到真要動手的時候就熄火。
眼看無路可逃,不知道哪個大聰明先跪下來三拜九叩“魔君大人千秋萬代”,隨後便一個個接二連三地跪下,沒有敢忤逆寧疏狂的了。
姜秀以爲她已經夠見風使舵了,還有比她更會見風使舵的。
寧疏狂:“還有什麼話說?”
剩下的魔族一低頭就看到同伴的屍體,戰慄如篩子。寧可壯起膽子直面寧疏狂也不想對上手邊一粒死不瞑目的頭顱,“魔君大人,您說得都對,可這些是頑疾,不是一時半會兒就治得好的。眼下更重要的是合力迎戰修仙界,紅拂大人也贊同吧。”
紅拂:“魔君想什麼挖爛肉都可以,管修仙界怎麼想。”
魔族汗涔涔,“是,我們是爛肉,可是爛肉也是肉,挖了也要一段時間才能重新長出新肉吧?我們該死,但您這會兒不着急殺我們啊,您還需要我們支持啊。魔君大人,我斗膽提議,眼下先將晉升天魔的事辦了,之後您要殺要剮隨便處置,我們就當爲魔界捐軀,如何?”
姜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怎麼又扯上我了?
紅拂沒有說話,看向寧疏狂。
寧疏狂摩挲着手指,“晉升與否你能決定?”
“魔君大人此言差矣,我們也並非一點用處都沒有,其實這段時日我們派出去的魔族找到了很多上古典籍,書中記載了烹飪福星的方法。”
姜秀:“!”烹飪這個詞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福星三萬年降世一次,最初它是沒有神智的,和太歲一樣只是一塊肉,所以第一個抓到福星的凡人用大鍋烹煮,與部落中其他人分肉而食。可惜啊,凡人之軀承載不了福星的力量,那些凡人都死了。只有一個活下來了,成爲這天地間第一個修士。那是個七歲的孩子,因爲尚在換牙無法嚼食硬肉,部族裏的人便只給他喝了一口湯。就是那口湯,幫他打開靈府,得以匯聚天地靈氣修煉。”
真的假的,如果真有這種記載,糊塗妖應該知道。姜秀覺得這些魔族就是胡謅,故意騙寧疏狂。
寧疏狂也確實不相信他們,“三界數萬年來的藏書都在誅神宮書庫,如果真有這種記載,糊塗妖早就知道了。”
“魔君大人,那只是‘數萬年’以來的記載。天地存在億萬萬年,凡人,修士,魔族,在天地眼中和螻蟻沒什麼區別。修士、魔族都是凡人變來的,有多少過去遺落在人間,而修士和我們都不知道呢?”
寧疏狂:“……”他垂下眼簾,“我只信糊塗妖。”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把蒐羅到的典籍交給糊塗妖大人,是真是假糊塗妖大人一看便知,如何?”
“這提議可以。”紅拂開口道,“疏狂,你看如何?”
寧疏狂很是不耐,“就這樣。”
姜秀也想知道這些魔族是不是在誑人,但她想了想又覺得好像很靠譜,畢竟寧疏狂可以通過啃她療傷。
煲湯原來不是“喫”的形容而是真的行嗎?
魔族清貴都退下了,說待會兒就送典籍來。紅拂與寧疏狂說了一兩句話便走了,踏出議事殿門檻時往姜秀這邊回了下頭,姜秀莫名感覺到她有些……憂心?
魔奴們上去清理屍體。姜秀一般不參與這種活,但寧疏狂自清貴和紅拂走後一直坐在榻上,蝶翼般的睫毛搭着下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麼。姜秀的鹹魚直覺告訴她留在這裏沒好事,便主動上去幫魔奴搬屍體,試圖神不知鬼不覺地撤離現場。
她端着屍體的腳,魔奴端着屍體的肩膀,姜秀用眼神指揮她的好兄弟:gogogo。
就在即將要跨出門檻的那一剎那,姜秀聽到了寧疏狂的聲音:“過來。”
她可不會覺得這兩個字是對魔奴說的。
姜秀泄氣地放下屍體,魔奴因爲突然失衡栽到了屍體上去,姜秀忙說:“哎呀你一個人怎麼幹嘛,還是得我幫你是不是,那個魔君大人我幫他運一下我就回來……”
“過來。”
姜秀垂頭喪氣地轉身,不情不願地走到臺階下,露出一個渾水摸魚式職業微笑,“魔君大人千秋萬代……”
“我不想聽這些。”寧疏狂拍了拍手邊的位子,“過來。”
姜秀:“?”哈,這是讓她坐旁邊的意思嗎?
姜秀喫不準寧疏狂在想什麼了,她一開始以爲這個自戀狂很好懂,反正誇他就完事了,但現在他總能做出一些讓她意想不到的事。
姜秀走到寧疏狂身旁坐下。
“要是人間真的有不用等你升到入神期就能喫掉你的記載,你會怎麼做?”
寧疏狂一副好整以暇的儀態。
姜秀有種自己上了訪談節目的錯覺,“呃,那我也沒辦法啊。”
寧疏狂冷笑,“沒辦法是什麼意思?”
姜秀舉起手腕,“這個凝暉索搞得我不能離開魔界,我還不能自主吸收靈力,所以我想跑也跑不掉。”
寧疏狂手指一擡。姜秀感覺她的手腕上有了一點重量,旋即凝暉索現行,扣住她手腕的部分像兩根麪條一樣滑落到地上。
窩草。姜秀震驚。
“你現在可以走了。”寧疏狂說,“你要走嗎?”
我當然得跑了!萬一那個記載是真的,我就要被鐵鍋燉了!
等等。鹹魚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他也算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她抓來,還用凝暉索把她困在魔界,怎麼說放就放了呢?這是個陷阱吧,這肯定是。
姜秀乖巧地坐好,“不走,我當然不走了。”
“你都要被吃了,還不走?”寧疏狂看向殿外,“你每日都能看到去人間的魔船,先前因爲凝暉索不能上去,現在可以了。”
姜秀有點懵。她怎麼覺得寧疏狂是真心要她走呢?這不對啊,這不科學啊。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是在測試我吧?比如我現在要是敢走出這個門,我的腦袋就掉了。”
“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他冰涼的手掌貼在姜秀臉上,那雙眼睛裏又漾出某種神色,像午後池塘裏的春水被微風吹皺。
“那你爲什麼不殺?”姜秀不懂。
寧疏狂笑了,“我要吃了你。”
“那你爲什麼讓我走?”姜秀還是不懂。
寧疏狂的手掌忽地收緊,揮袖,以一種正坐的姿態看着前方,“走吧,福星。”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叫什麼,總是福星福星地叫。姜秀有些不滿。
但寧疏狂肯放她走,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也許放她回去是個針對女主的陷阱,也許和中二龍陽一樣要靠自己,也許……有很多也許。這些也許已經超出姜秀的腦容量了,她只是一條不思進取的鹹魚,躺平對她而言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
姜秀跑下臺階,她感覺到寧疏狂的目光粘着她的脊背,像年少時期頑皮男孩在她長髮上沾的橡皮糖,討厭死了。現在姜秀也想找個地方弄掉這塊橡皮糖,哪怕她不得不剪掉那段長髮。
在議事殿門口,擡腳跨過門檻時姜秀腳步稍稍一停。彷彿有什麼期待在她背後、不遠處生根發芽,那樣茂盛、那樣生機勃勃。無聲地引誘她去看,像藤蔓,攥住她的目光,把她拖到兔子洞裏。
愛麗絲掉進了兔子洞,看到了另一個繽紛多彩的世界,便再也不想回到一地雞毛。
美酒只需一口就讓人沉醉。
姜秀跨過門檻,跑進光裏。把兔子洞甩在腦後,她一路跑到了白沙地。這些時日裏她最慣用的搖椅還擺在長廊下,放着一沓魔奴幫她買的最新話本。風揚起白沙,新一班魔船來了,魔物們吭哧吭哧往下搬東西,它們和姜秀已經很熟了,不會因爲她的到來困惑,也不會因爲她的離去驚異。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