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西海噩耗（3）
鐵勒羽忙問青海王妃在哪裏？慕容金城垂淚道：“母親原本體弱多病，父王遇害後母親悲傷過度，就在伏獅城破的前夜含恨歸天了！”
數日之間，慕容金城父母雙亡，人間慘事，莫此爲甚！鐵勒羽甚覺痛心，卻又無言安慰。
李元忠道：“慕容公子不必太悲傷，保重身體要緊，徐圖復仇之計。對了，你們怎知是李疾風下的毒手？有人看見了嗎？”
慕容金城道：“此賊來去無蹤，數十名值夜的王宮侍衛竟無一人發現有何異常，但此賊害死我父王之後在寢宮白壁上留下數行血書——”
聽到這裏，李元忠高大的身軀前傾，顯出全神貫注的樣子。
慕容金城看了李元忠一眼，問：“都護大人猜到血書寫的是什麼了嗎？”
李元忠點點頭，道：“此賊猖狂，殺人之後就用鮮血書寫一段漢人文字，十三年前崔仙芝斃命時我親眼所見。”
慕容金城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念道：“嗟乎子卿，夫復何言！相去萬里，人絕路殊，生爲別世之人，死爲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
漢武帝天漢二年，李陵率步卒五千出擊匈奴，匈奴單于驅八萬大軍圍攻，轉戰千里，李陵士卒死傷殆盡，苦候援軍不至，無奈降於匈奴。匈奴單于愛李陵勇武過人，便把女兒許配給他爲妻。漢武帝大怒，下旨滅李陵滿門，李陵聞之，泣血悲嚎。其後蘇武出使匈奴，被扣作人質，歷十九年始得歸漢。在匈奴時，李陵對蘇武有所關照，蘇武歸漢後曾寫信給李陵，李陵回書蘇武，追憶當年兵敗投降的經歷，以及對漢武帝殘忍寡恩的刻骨仇恨，這就是昭明太子盛讚的絕妙好文《答蘇武書》，鐵勒羽也曾誦讀過，知道慕容金城唸誦的血書就是《答蘇武書》末段的文字，其意是表達相知好友遠離死別之悲痛。
李疾風殺人之後竟書寫這段悲涼悽愴的文字，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李元忠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這段文字成了催命符了！”鐵勒羽道：“那北羌國王自稱李陵的後代，惡魔李疾風又用李陵這段文字囂張行兇，不知這其中有何聯繫？”李元忠道：“老弟莫非懷疑李疾風就是北羌國王？”鐵勒羽點點頭。
李元忠搖頭道：“李疾風我雖未見過，但北羌國王我卻是見過的，高高瘦瘦，行動遲緩，不象是身有武功之人，若我所料不差，這李疾風應該是北羌的王室貴族。”
鐵勒羽記起那日李碎葉聽他說坐騎名叫疾風，神色未見異常，只是笑着說“羽可汗好氣派，坐騎竟與我們北羌第一高手同名！”若李疾風是李碎葉之父，李碎葉恐怕不會這樣說話吧。
慕容金城道：“不錯，這賊就是北羌國派來的刺客！北羌與雪播聯手，雪播若要助北羌進攻安西、北庭，必須先防備我父王襲其後路，我父王用兵老到持重，雪播屢次大兵壓境都是無功而返，所以雪播視我父王爲眼中釘，正面交戰無法擊敗我父王，竟使出暗殺的卑鄙手段。”
慕容金城說到激憤處，拍案道：“李疾風，不取你狗命我誓不爲人！”又拉住鐵勒羽的手，大聲道：“鐵勒大哥，你現在是娑陵可汗，你若與北羌交戰，我可助你一臂之力，我尚有三千勁卒，待擊敗北羌之後，擒住李疾風，我要將那惡賊寸磔而死！”
鐵勒羽慨然道：“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便將近日要赴長安懇請天朝出兵及招收娑陵舊部之事嚮慕容金城說了。慕容金城道：“我與哥哥一道去！”
於是說定明日一早東去長安。
因鐵勒羽說不需要這麼多人手，除了慕容白蘭一定要跟去之外，慕容金城只帶了屈歧、曹雄這兩名虎將，其餘八位則留在庭州，與黑漠鶴等人一道駐守待命。
五月初五端午節，鐵勒羽、慕容金城、慕容白蘭、安拔固、骨力乞羅、屈歧、曹雄七人辭別北庭都護李元忠，趕赴長安。
西海以駿馬和兵器聞名天下，慕容金城六人坐騎更是千里挑一的西海名駒，雖不及鐵勒羽的坐騎疾風神駿，卻也是長驅數百里不汗不喘的馬中神品。鐵勒羽道：“楊義潮將軍護送我母親已於五日前先期出發，我們馬快，四、五日即能趕上。”慕容金城道：“哥哥率百名勇士力抗北羌六千大軍，成功救出含元公主，哥哥已然名傳四方。”鐵勒羽笑道：“慚愧，行險僥倖，思之後怕。”
慕容白蘭黑色冪縭遮面，黑色百褶長裙，黑色鏤帶束腰，纖腰一搦，皓腕如玉，顯得冷豔逼人。因父親慘死、母親病逝，這原本無憂無慮的西海少女變得沉默寡言，這時靠馬過來，忽然問：“鐵勒大哥，聽說你在大沙漠裏救了一個女子，那女子卻反而刺了你一刀是嗎？”
鐵勒羽沒想到慕容白蘭會問起此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慕容白蘭道：“對不住，我說反了，是她先刺了你一刀，然後你救她。”
慕容金城等人已從王承宗、尉遲曜那裏知道了鐵勒羽和沙娜之事，現在慕容白蘭突然問出來，鐵勒羽頗覺尷尬。慕容金城叫了一聲：“白蘭！”有責備之意。
慕容白蘭輕聲一笑，道：“鐵勒大哥，你救的那女子一定生得很美是嗎？”也不等鐵勒羽回答，將馬帶過一邊，自顧趕路。
五月陽光耀眼，河西走廊草木蔥籠，天高雲淡，滿目青翠，更有山花爛漫。慕容白蘭騎着一匹深棕色青海驄，在花香草氣中縱馬急馳。鐵勒羽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從心底浮漾上來，這種感覺似喜似憂、如癡如醉、有點煩躁、有點企望，鐵勒羽從未感受過。鐵勒羽和沙娜有肌膚之親，他對沙娜雖覺牽掛卻沒有特別異樣的感覺，少女阿米對鐵勒羽也是一片癡情，但鐵勒羽只是覺得阿米是個小妹妹，值得憐愛，反倒是妖嬈狠毒的北羌公主李碎葉不時在他腦海浮現。
鐵勒羽心想這是因爲慕容白蘭冪縭黑裙有點象李碎葉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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