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豔女妖僧（1）
李碎葉一頭烏黑的秀髮梳成漢代墮馬髻妝式，戴着冪縭面紗，看不清面目，但是聽其聲音，就知道這定是個極魅惑人的絕色女子。鐵勒羽摟着她的細腰，盯着她白膩的後頸，不禁有些心猿意馬，有一股邪火騰騰的直往上冒。兩人前胸貼後背捱得很緊，李碎葉感覺得到鐵勒羽身體的變化，嬌嗔道：“羽可汗！”
鐵勒羽深深呼吸，勉強壓抑住情慾，心裏頗感羞愧，暗暗責備自己定力太差，竟被這敵國女子誘惑！當下哈哈一笑，掩飾尷尬。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任憑照夜白奮蹄急馳。
美人在抱，幽香陣陣，鐵勒羽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懷中這女子根本不是他的仇敵，而是他極親近的人，是帶着他去一個沒有紛爭沒有仇殺的地方。
就聽李碎葉柔聲道：“羽可汗，你閉上眼睛數十下，等你睜開眼就會看到一個奇異美妙的世界。”
鐵勒羽依言閉目數十，李碎葉聲音嬌顫和他一起數，剛數到“三”，鐵勒羽耳邊驟然響起風雪呼嘯聲，急速奔馳的駿馬照夜白似乎突然凝固在半空，保持着奔跑的姿勢，卻是靜止不動。鐵勒羽正待睜眼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李碎葉用手捂住他眼睛，低聲道：“別說話，繼續數。”
鐵勒羽心想就數十下又有何妨，不可能眨眼間就到了北羌軍營。
堪堪數到“十”，驀聽春雷一響，呼嘯聲瞬間遠去，耳邊竟有間關鳥語，更奇怪的是，鐵勒羽發覺自己竟已雙足着地，胯下照夜白似乎鑽到地底下去了，那捂着他眼睛的柔軟手掌不知何時也已撤去。
鐵勒羽睜開眼，天已大亮，眼前景象令他大喫一驚！
一個大湖橫在眼前，湖水碧綠如玉，不起半點波紋。岸邊青草匝地，更有七彩鮮花怒放，種類繁多，似乎天下名花齊集於此，不分季節同時開放，花香襲人，薰薰如醉。更有成羣的天鵝、斑頭雁、雪雞起落嬉戲，一忽兒在湖裏遊蕩，一忽兒結成陣形在空中飛翔，白翎翠羽，細足尖喙，形狀各異，鳴聲高亢。不知從何處突然飛出一隊彩蝶，在花叢間往來翩飛，探蕊尋香。
如此美景令鐵勒羽心懷大暢，卻又覺得此地似曾相識，遊目四望，見大湖四周林木蔥籠，雪山環抱，恍然大悟道：“啊！這不就是哈納斯湖嗎！怎麼這麼快就到了？”身子團團轉了個圈，未見李碎葉的身影。
鐵勒羽雙掌一合，掌力一吐，兩股力道相互撞擊，但覺掌心隱隱生痛，一摸腰間，斷雲劍在鞘，晃晃腦袋，意識清醒，並不昏盹，心知這並不是夢，但爲何眨眼就到了數百里外的哈納斯湖了呢？李碎葉又去了哪裏？連那大白馬照夜白也不見了！
鐵勒羽高聲叫道：“碎葉公主、碎葉公主！李碎葉，李碎葉！”鐵勒羽叫聲中氣十足，驚起湖岸棲息的一隻白眉雕猛烈振翅，沖天而起。除此之外，四周靜悄悄再無其他聲息。
春guang明媚，鳥語花香，哈納斯湖景色之美令人心醉。鐵勒羽沿湖岸緩步而行，心裏驚疑不定，遠望哈拉開特山白雲繚繞，心道：“莫非李碎葉會魔法！縮地術還是障眼法？若要加害於我，爲何還不動手？此事殊難理解。”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管她，此處離沙爾泰也不甚遠，我便到那裏去。”只是沒了坐騎，沙爾泰雖近，也在二百里外，當下邁開大步，向東行去。
走了一程，鐵勒羽發現了一件極爲怪異的事情，頭頂上那輪紅日紋絲不動掛在天心，腳下的黑影只是一團，並不逐漸拉長，時間似乎停止了！
忽聞一聲高亢的馬嘶，似乎是照夜白在嘶鳴，鐵勒羽心中一喜：“找到李碎葉便好，可以問個明白。”穿過幾株冷杉，就見一匹大白馬立在湖岸邊，一黑衣女郎正臨水濯足。
李碎葉雖是仇敵，但鐵勒羽此時見到她卻甚感高興，招呼道：“碎葉公主，方纔你去了哪裏？”李碎葉回過頭來，依舊冪縭遮面，笑道：“我正要問你呢，我以爲你背信棄義逃掉了。”
當此良辰美景，鐵勒羽心情大佳，笑道：“哪捨得棄你而去呀！”又問：“我們怎麼眨眼功夫就到了哈納斯湖了呢？實在奇怪！”李碎葉盈盈起身，道：“什麼眨眼功夫？跑了一天一夜了，你心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鐵勒羽搔搔頭，疑惑道：“我怎麼覺得只短短一瞬呀！”李碎葉輕聲一笑，不再說話。
鐵勒羽看到李碎葉反而安下心來，問：“碎葉公主，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麼？你若是喜歡我，我也不計前嫌，就納你爲妃好了，你北羌軍隊退出瀚海，兩國和親，相安無事豈不是好！”
李碎葉笑得花枝亂顫，手指着鐵勒羽道：“白日做夢就是你，你倒是想得美，既要我北羌退兵，還要我嫁給你，老天爺太眷顧你了吧。”
鐵勒羽被她說得惱羞成怒起來，拉下臉道：“那你想要怎樣？”李碎葉道：“你若肯率衆歸降，說不定我會願意嫁給你。”鐵勒羽嗤之以鼻道：“休想！你就是美如天仙我也不屑一顧。”李碎葉笑問：“真的嗎？你會對我不屑一顧嗎？”鐵勒羽“哼”了一聲，別過臉不去看她，聽得身後窸窣聲響，過了一會，又傳來水花撲騰聲，李碎葉曼聲唱道：“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
這是詩人劉禹錫以江南俚曲《楊柳枝》格律作的情歌。李碎葉喉音宛轉低柔，唱起來不勝纏mian悱惻之至，鐵勒羽不禁微笑起來，心想這女子當真令人猜測不透，脅迫沙娜時狠毒無恥，現在卻唱起江南民歌，聽那撲騰的水花聲，可以想見她是坐在湖岸赤足戲水，好似一個無邪少女。
鐵勒羽慢慢轉過身來，不禁大喫一驚！
一襲黑袍褪在湖岸青草地上，李碎葉除了面上冪縭未摘之外，渾身上下一絲不掛，滑膩的肌膚宛若白玉雕就，修長的雙腿竟已化作雪白的魚尾，在碧綠的湖水中往來遊動。
鐵勒羽目瞪口呆，心想這北羌公主竟然是魚精！我這是怎麼了？我是在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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