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們算是和好了?

作者:遲小椰
只是一瞬間的異樣,等江杳反應過來,段逐弦的神色已經恢復平靜,如同風過湖面,難覓遺蹤。

  江杳眯了眯眼:“如果我沒瞎也沒聾,你媽媽的話應該還沒說完。”

  坐在對面的段逐弦把手機放回衣袋,道:“後面和前面大同小異,都是祝福,沒必要重複看。”

  “是嗎?”

  江杳緩緩站起身,走到段逐弦面前,忽然猛地彎下腰,雙手撐在兩側的扶手上,把段逐弦困在了單人沙發裏,銳利的眸子盯住他的眼睛:“段逐弦,你是不是幹什

  麼壞事了?”

  段逐弦略微往後仰了一下,道:“沒有。”

  江杳不信:“那你心虛什麼?”

  他抓心撓肝地想知道他丈母孃後面說了什麼,還沒來得及繼續逼問,就被一道蒼老但硬朗的聲音打斷——

  “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江杳趕忙直起身,看向聲音來源,一個身背漁具的老人正朝他們這邊走來。

  段逐弦整了整衣衫,站起身道:“外公。”

  江杳略尷尬地摸了摸鼻尖,拿起手邊的禮盒,送到老爺子面前:“秦老,這是從罕見礦石裏提取的顏料,我託人從非洲尋來的。”

  老爺子聞言,連說了三個“好”,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最近正好缺顏料?”

  江杳也跟着笑。

  他知道秦老是在給他遞臺階,畢竟作爲著名畫家,最不可能缺的就是顏料,但由此可見,這老爺子真如段逐弦所說,還算好相處。

  秦老喊來王姨,把顏料收好,卸下漁具後,招呼段逐弦陪他下圍棋。

  江杳在一旁興致勃勃地觀戰,數段逐弦不動聲色地讓了多少次棋。

  看人下棋可以順帶觀察他的內在,棋品即人品,段逐弦果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心機狗。

  最後一子落定,段逐弦道:“外公,我輸了。”

  老爺子“嗯”了一聲,半點沒有贏棋的高興,直接把段逐弦趕下棋桌,衝江杳招了下手:“換小江來。”

  半小時後,江杏贏了,是險勝。

  面前的棋盤上,黑白雙方的勝負欲似要衝破棋子,險象環生,酣暢淋漓,堪稱一次精彩的對局。

  秦老表情嚴肅,盯着棋盤看了半天,視線又掃到江杳臉上:“我還以爲,你會像逐弦那樣讓着我。”

  “秦老棋藝高超,何須相讓?”江杳聳聳肩,直言不諱,“再說了,光是思考怎麼把對局進行下去,都夠我腦細胞死一半了,哪來的精力琢磨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

  讓棋。”

  秦老聞言,臉上的嚴肅瞬間褪去,哈哈大笑起來。

  晚飯時間,秦老打算把中午釣的魚處理掉,便指揮兩個年輕人把燒烤架擡到居所附近的人工湖邊。

  接過王姨預處理好的一桶魚,江杏主動請纓:“我來烤,你們去那邊等開飯吧。”

  他倒不是想靠這個在秦老面前表現什麼,他是看出秦老應該有話要單獨對段逐弦說。

  段逐弦湊到他耳邊,低聲問:“你行麼?”

  自從見識過江杳化神奇爲腐朽的廚藝,段逐弦就有意讓江杳遠離烹飪相關的一切。

  江杳白了他一眼:“反正毒不死你。”

  幾分鐘後,段逐弦看向不遠處的江杳,還是有點不放心,但江杳把魚一字排開,擼起袖子左右開弓的架勢倒是挺足。

  一旁的秦老道:“聽說你最近在華延風頭正盛。”

  段逐弦收回視線,淡淡道:“當年被他們分走的東西,是時候連本帶利拿回來了。”

  秦老嘆了口氣:“你爺爺心思重,礙於你母親這一層,恐怕不會輕易把華延交給你。”

  段逐弦道:“在沒有更合適的人選的時候,這些恩怨就不值一提了,畢竟他要考慮的是整個集團的利益,而不是封建帝國世襲。”

  這些年來,他早就甩開段家那羣烏合之衆太多,哪怕叫他現在立刻坐上董事長的位置,他也能遊刃有餘地接手。

  秦老點點頭:“你心裏有數就好。”

  話鋒一轉又道:“說起來,小江可比你會討人開心,你小子撿到寶了。”

  段逐弦聞言,看向正在認真給烤魚刷油的江杳,微冷的眼神柔和了下來:“嗯,他招人喜歡。”

  “時間過得真快。”秦老感慨,比了個到自己腰部的高度,“還記得你這麼點兒小的時候,連個趁手的玩具都沒有,就知道啃那些成年人都不一定能看懂的書,好

  像從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更美好的事物,轉眼竟然連另一半都有了。”

  “只是那時候還沒碰上美好的事物。”段逐弦道,目光依舊朝着江杏的方向。

  十五歲前,他的確不關心任何事,除了華延這艘巨輪,而他的目標是成爲總舵,從此再不受人擺佈。爲此,他可以拋棄生活中所有與之無關的事。

  但十五歲那年,他遇到了江杳。

  年少時期要是遇見太喜歡的人,那抹悸動便會化作生長痛,一點點纏繞進骨血,最後拓在心口點成痣,再也分離不開。

  秦老喝了口茶,幽幽道:“能把江家小子弄進門,你很開心吧,今天是來向外公炫耀的?”

  段逐弦聞言,看向秦老的目光略顯驚訝。

  “你以爲外公沒看出來你從小就喜歡他?”秦老笑了兩聲,“他還不知道吧。”

  段逐弦“嗯”了一聲。

  秦老沉默半晌,搖搖頭道:“感情可不是生意場上的博弈,悶聲也能幹大事,你不說,就永遠不會有結果。”

  烤魚的香氣慢慢四溢,老爺子興致來了,也去烤了條魚,盛到江杳盤子裏。

  江杳咬了一口,透明的魚肉裹着紅血絲,有點沒熟,他遲疑了半秒,心一橫,笑着嚥了下去,含着滿嘴腥味誇好喫。

  秦老被哄得開心:“好早以前就聽說小江是南方人,從魚水之鄉來的,對喫魚這塊兒應該頗有心得。”

  順着秦老的話,江杳說了一些老家和魚有關的趣聞,把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

  天色漸晚,秦老沒留他們過夜,只說要江杳有空再來和他“論魚”。

  打道回府的路上,江杳問正在開車的段逐弦:“你外公早就知道我?”段逐弦頓了頓,想起秦老在湖邊對他說的那番話,點了下頭。

  江杳挑眉:“那次在賽車場聽段飛逸說,你不看重的人,都不會跟家裏人提起……”

  本來只是順着話頭隨口之言,說出來後,卻莫名帶着一種刻意。

  江杳用手抵脣,掩飾性地咳了兩聲。

  段逐弦道:“你上次也說了,他是在挑撥離間。”

  江杳:“……”

  “不是流着相似的血,就是家人,在我外公面前,我只提過你一個人。”說完,旁邊半天沒動靜,段逐弦看了眼江杳彆扭沉思的表情,問:“在想什麼?”

  江杳回過神來,伸手撥了一下車上的狐狸擺件,故作不屑道:“在想難怪王姨會說‘百聞不如一見’這種話,肯定是高中那會兒,你經常在她面前講我壞話。”

  段逐弦忍不住逗他:“我會講你什麼壞話?”

  江杳哂笑:“還能是什麼,處處做對天天礙眼唄。”

  段逐弦道:“你覺得我是這樣看你的?”

  江杳未語。

  前四個字是他這些年來對段逐弦的不滿,段逐弦肯定也這樣看他,後四個字是他站在段逐弦角度,自行添加的,八九不離十。

  駛過一個紅綠燈,段逐弦淡淡道:“有你在,高中生活很精彩。”

  江杳掀起眼皮掃了段逐弦一眼:“你受虐狂?”

  “不是。”段逐弦道。

  聽在江杳耳裏,沒來由正經

  江杳微怔,腦中浮現出高中那段時期,段逐弦得知他喜歡沈棠後,逐漸變得冷漠傲慢的姿態,的確沒有半點被虐的樣子。

  倒是他,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狼狽地想要靠近,又狼狽地被拒千里,受傷害的是他纔對

  段逐弦說的,江杳一個字也沒信。段逐弦也知道江杳不信。因爲除了“喜歡”,別無他解。怕對方下一秒就知道,又怕對方永遠都不知道。

  這大概是他有條不紊的人生軌跡裏唯一的變數和糾結。

  車開到半路,江杳胃裏突然翻涌起來,伴隨着陣陣絞痛。

  段逐弦注意到他放在腹部的手和略蒼白的臉色,問:“胃不舒服嗎?”

  江杳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段逐弦立刻放緩車速。

  江杳問:“你幹嘛?”

  段逐弦道:“我現在調頭,帶你去最近的醫院。”

  “我不去!”江杳斬釘截鐵,“可能是吃了沒熟的魚,回去喫點胃藥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沒熟爲什麼不葉掉

  段逐弦問他,聲音染上幾分沉肅,但又好像壓着情緒,沒太嚴厲。

  “喫都吃了,哪兒那麼多廢話?”

  江杳粗聲粗氣說,有點心虛地看向窗外,留下一個後腦勺對着駕駛座。段逐弦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思慮再三,還是繼續順着回家的方向提速。江杳不是傻子,更不會輕易委屈自己,勉強喫半生不熟的魚,只是爲了哄他外公開心。

  一路風馳電掣回家,段逐弦把江杳扶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立刻去找胃藥。

  江杳其實已經沒那麼不舒服了,但段逐弦好像挺急的,他覺得新奇,便沒說什麼,坐等段逐弦爲他服務。

  管家今晚也在,江杳走過去跟他打了個招呼,聽到他在跟家裝公司發語音,說花園裏新換的燈接觸不良。

  江杳順勢問了一嘴:“我記得剛來的時候,花園黑咕隆咚的,怎麼後來突然裝了這麼多燈?”

  “是段先生特地囑咐的。”管家道,“您搬過來那天,段先生說花園和室內都太暗了,要多添幾盞燈。”

  江杏一愣,驀地想起初來那晚,他夜盲症發作,手機恰好沒電,停在院門口不敢邁步,段逐弦去而復返,說回來取東西,但只從車裏拿了一個沒用的抱枕……段逐弦端着衝好的藥返回客廳的時候,江杳已經坐回到沙發上。

  虛弱的胃被溫熱的液體淌過,連同四肢百骸一起暖了起來。

  “謝了。”江杳把空杯子遞還給段逐弦。

  段逐弦道:“你先回臥室休息。”

  說完轉身往餐廳水池邊走。

  “段逐弦。”

  坐在沙發上,江杳衝他背影喊了一聲。

  段逐弦腳下一頓,立刻大步返回來,目光落在江杳的腹部:“怎麼了?”

  江杏輕咳了一聲:“算了,沒什麼。”

  段逐弦問:“是不是胃又疼了?”

  看到段逐弦眼中藏不住的緊張,江杳心間微動,故意撒了個小謊:“有點兒。”

  段逐弦面色一沉,一把抓起江杳的手腕:“去醫院。”

  “放手。”江杳甩開桎梏,力氣大得倒不像是個胃痛的人。

  他勾着脣向後靠,手臂往沙發上一搭,恢復平素散漫的模樣。

  “行了行了,我胃沒事,我就是想說,你這張嘴要沒那麼刻薄,做事兒也沒那麼絕,興許我倆關係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江杳仰起頭看段逐弦,矜貴地繃出一條下頜線,卻並不囂張,亦不顯挑釁。

  段逐弦垂眸看了三秒,沒忍住,伸手撓了一下。

  “草,你逗貓呢?”

  江杳瞪大眼睛,炸毛了一瞬,繼續硬邦邦地說:“但是,你今天突然做人的樣子,我記下了,不管你怎麼想,又或者打了什麼歪主意,我都當作是你在主動向我示好。”

  段逐弦眉梢緩緩挑起,欲要開口,被江杳蠻橫打斷:“我是病號,不許反駁我!”話音落下,兩人一上一下沉默對視了幾秒,直到江杳氣勢洶洶的目光出現幾分彆扭和閃躲。段逐弦道:“我可以說話了麼?”

  江杳:“說。

  段逐弦略微彎腰,追逐江杳別開的視線:“所以,我們算是和好了?”

  江杳眉頭一擰:“你想得美,才做了一次人就想翻案?”

  段逐弦脣角勾起弧度,朝江杳伸出手:“你是病號,我抱你上樓休息。”

  江杳躲開:“不需要。”

  他一個大男人,四肢健全,要什麼摟摟抱抱?再說管家還在不遠處打理屋子呢。也就段逐弦臭不要臉。

  下一秒,段逐弦手伸到江杳後背膝窩,不由分說把人橫抱起來。

  “草……你幹嘛?快放我下來!”

  江杳猝不及防,又怕驚動管家,只能壓低嗓音質問,連掙扎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再接再厲,繼續做人。”

  段逐弦慢條斯理道,上樓的腳步又快又穩。

  越過段逐弦的肩膀,正巧能看到管家幾欲看過來的身影。

  眼不淨爲淨,江杳緊張得要命,乾脆把臉埋進段逐弦胸口,只露出一枚紅透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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