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我自己動。”
會議室裏正進行着激烈地討論。
關於“樂動”推廣人的最終選定,一派支持馮總監提出的單飛愛豆吳蕪,一派看好江杏推薦的新銳歌手應晚。
應晚二十出頭的年紀,從幾年前做網絡直播開始,就在菱北本地小有名氣,去年通過一個音樂綜藝正式出現在公衆視野,今年又和在綜藝裏結識的選手組成了樂隊,是各大音樂節炙手可熱的香餑餑,雖然粉絲數比不上愛豆出身的人氣偶像,但粉絲粘性相當高。
馮總監推推眼鏡:“應晚人氣遠遠沒有吳蕪能打。”
江杳道:“吳蕪黑粉多,路人緣不行,也沒什麼像樣的作品,而且代言費很高。”
“路人緣都是虛的,流量至上的時代,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公衆眼球者纔是俊傑!”
馮總監是個出了名的倔脾氣,本就有點看不上空降來項目組當老大的江杳,這會兒討論一上午都沒結果,還被老董家的小公子駁斥,他有點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
個泡。
“但‘樂動’的定位並不是快銷產品。”江杳依舊保持着淡定神情,拿起遙控點開一個ppt,“各位看一下,這是由江利新開發的al和專業策劃團隊共同分析後,
對應晚和吳蕪做出的風險預測,以及商業價值評估……”
江杳搬出殺手鐗,半小時後,搖擺不定的組員們紛紛堅定倒戈向江杳這邊。
離開會議室,江杳解開衣領透了口氣,一旁的商務負責人翻着手裏的文件,遲疑道:“從收集的資料來看,應晚這人似乎挺難搞的。”
江杳問:“難搞指哪方面?”
“性格。”負責人說,“可能有才華的人都有點恃才傲物。”
江杳點了下頭。
對此他早有耳聞,就連粉絲對應晚的評價,都是“臉和性格各長各的”。思忖片刻,江杳對負責人說:“資料給我吧,我親自去談。”
第二天上午,陰雲密佈,半空雨意綿綿,江杳驅車來到一棟大廈。
這座建築物裏幾乎都是藝人網紅孵化公司,密密麻麻排列,像蜂巢一樣,而應晚簽約的瑞果娛樂,是其中名不見經傳的一家。
由於是一次簡單會面,敲定雙方合作意向即可,江杳只帶了助理。
跟隨經紀人進入辦公室,角落的沙發上躺了一個清瘦修長的身影,看不清臉,但從氣質來看就是應晚無疑。
娛樂圈裏能有這個級別外形的,要麼出道當愛豆了,要麼做演員去影視界撈金了。
唯獨應晚拒絕好幾個劇本邀約,踏踏實實搞樂隊,足以體現他對音樂的追求,很符合樂動的理念。
走到會客區,江杳看了眼應晚,問經紀人:“不一起嗎?”
經紀人給他倒了杯茶,道:“咱們先聊。”
江杳沒有異議,直接坐下。
像應晚這種資歷尚淺的藝人,基本都是簽了不對等合同,任由娛樂公司控制壓榨的,不能做主也很正常。
江杳當面重述了合作意向,適時拋出一些誘人條件,等待經紀人答覆。
經紀人看向幾米外:“ivan,你覺得怎麼樣?”
沙發上的人動了動,挪開擋在臉部的手,露出一張過目難忘的臉,五官呈現出忽略性別的漂亮,皮膚在陰雲天也白得發光,像一顆清透的珠寶,讓人忍不住地遐想,這會是怎樣一個溫柔的男人。
下一秒,他緩緩開口:“個人名義的商務,我拒絕。”
聲音不大,但清清冷冷,不容餘地。
溫潤珠寶瞬間化作沾滿霜雪的刃。
江杳正喝茶,差點嗆住。
他擱下茶杯,挑眉問:“應先生不滿意樂動開出的條件?這些都可以再商量。”
事實上,他提的那些好處,以及後續的紅利,已經超過了應晚在圈裏的咖位。
應晚坐起身,隔着幾米的距離平視着江杳,淡淡道:“如果改爲團體入駐,我可以考慮一下。”
說話間,神色依舊沒什麼波瀾,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像高緯度雪原的風,捉摸不透,距離感十足,但也並不傲慢。
臉和性格各長各的。
江杳終於對這個形容有了直觀感受。
應晚所說的團體是他所在的樂隊ideal,比起整個樂隊,應晚個人知名度顯然更廣,爲了預算考慮,只籤應晚性價比最高。
江杳指尖交疊着點了點,把問題拋回給經紀人:“徐先生怎麼看。”
經紀人無奈地笑笑:“抱歉江總,代言的事還得lvan自己願意纔行。”
江杳有些意外,看來應晚並非像他想的那樣受制於公司,相反很有話語權。
思忖片刻,江杏繼續加碼好處。
事實上,根據調查,應晚還沒有接到過比樂動更大的商務合作。何況樂動背靠江利科技,江利在自媒體市場也有一席之地,要是一般的小藝人,早就狠狠抱大腿
了,哪有閒工夫管那些虛無縹緲的團隊情誼。
但應晚絲毫不爲所動,聲線淡而清晰:“我的態度很明確,想要我,就答應我的條件,剩下的江總請自便。”
江杳眉梢微挑,半開玩笑道:“看來應先生是認定‘樂動’非你不可了。”
應晚摸了一下金屬耳墜,不卑不亢道:“‘樂動’當然不是非我不可,但我的音樂非他們不可,沒有他們,就不是完整的音樂。”
江杳聞言,有些無奈地捏捏鼻根,他作爲更具主導權和話語權的那一方,完全可以踹掉眼前這個固執的傢伙,起身就走。在人人打破頭往上爬的歌壇裏,最不缺好說話要求低的歌手,但很可惜,短短十幾分鐘的接觸,他反倒更加欣賞應晚。
有實力,有原則,有態度。
而且他預感強烈,在不久的將來,應晚會扶搖直上,如同al預測的那樣,給樂動帶來翻倍的收益。
於是,江杳直接以最高決策人的身份給出讓步:“可以改成團體推廣,但個人報酬會相對減少。”
應晚這次很爽快地點了頭:“那就合作愉快。”
江杳心中暗歎,等馮總監知道了,估計又要跟他鬧一場。
好在華延給他們投的錢夠多。
想到華延,江杳腦中順帶浮現出某人,他隨手翻開倒扣在桌面的手機,屏幕正巧跳出段逐弦的消息:「早點過來,一起喫午飯。」
最近江利有個新的大型項目需要投資,他下午要代表江利去華延參加現場說明會,向華延高層分析介紹項目內容。
雖說兩家已經聯姻,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江擎天把任務交給江杳,有意讓他多多接觸華延,方便以後展開更多合作。
江杳挑挑眉,回:「沒空,約了一個大美人談項目。」
聊天框頂部瞬間變成“正在輸入中”,保持了大概一分多鐘的時間,卻只收到一句話:「結束後我去接你。」
華延總部離這邊二十多公里,還有堵車風險,江杳覺得段逐弦簡直莫名其妙,還沒到午餐時間,就喫飽了撐的。
他回覆:「不用勞煩段總了,我等下直接開車過去。」
初步達成共識後,接下來的交談就顯得輕鬆許多,江杳和徐經紀人有說有笑地聊了一會兒,目光落向倚在窗邊的應晚。
對方一直在看手機,雖然臉上還是那副淡然如水的神態,但握緊手機的指骨繃得有些發白,好像正處在焦慮中。
江杳問:“應先生還有事要忙?”
應晚猛地擡頭,露出一個掩飾的笑:“沒有。”
幾分鐘後,應晚似乎收到了什麼消息,急匆匆趕出去,連外套都忘了穿。
江杳同經紀人告別的時候,應晚還沒有回來。
江杳不打算等,讓助理去停車場取車,準備直接去華延。翻滾了一天的烏雲終於化作驟雨降下,走廊燈壞了,一片昏暗。江杳視力稍稍受阻,不小心走錯了方向,來到最偏的應急通道。他正要重新尋找電梯,突然聽到應急通道里傳來細微動靜。
壓抑的悶雷中,江杳透過半掩的門,看到應晚正撲在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懷裏,呼吸略急促,輕微搖晃的左耳墜折射出綠色應急燈的光芒。
兩人的姿勢不像是擁抱,更像是應晚單方面地索取貼近,那個男人則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懸於應晚腰際,掌心卻始終沒有完全覆上去。
片刻後,男人果斷推開應晚。
“哥哥,再多抱我一分鐘,好嗎。”
應晚仰頭看他,上揚的漂亮頸線透着央求和渴望,隱隱按捺着急不可耐的情緒。
男人垂眸,像個上位者般,冷靜剋制到有些不近人情的目光落在矮他半頭的應晚臉上。
對峙良久,男人彷彿妥協了,還是攬上那雙單薄顫抖的肩胛骨,把青年重新摟進懷中。
這次不再是虛虛一擁,力道大得彷彿要把人揉碎進胸口。
貿然撞見此景,江杳暗自咂舌。
眼前這個應晚,哪還有半分先前清冷淡漠的氣質?但他不是狗仔,沒有偷窺的癖好,打開手機電筒後,便轉身離開。
到了華延,接待江杳的是段逐弦的祕書,他自我介紹:“江總下午好,我姓黎。”江杳點了下頭,總覺得這個男人有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他問:“段逐弦人呢?”
黎祕書似乎沒料到江杳會如此隨意地過問段總,頓了一下,道:“段總在忙。”
等電梯的時候,江杳閒扯:“你們應該挺怕他的吧。”
黎祕書搖頭:“段總是個很好的領導,有手腕,有魄力,從不刁難下屬,特別有個人魅力,還記得我剛調到總部的時候,晉升無門,是段總提拔了我……”黎祕書笑着回憶往事,話裏話外都是崇拜和死心塌地。
看他滔滔不絕讚美段逐弦的樣子,江杳突然想起,這人側面有點神似沈棠,難怪看着眼熟。
江杳打斷他,問:“你做段逐弦的祕書多久了?”
黎祕書愣了愣,道:“我是去年被提到副總裁辦公室的。”
電梯門開,江杳直接被帶進十二樓的會議室。
由於聯姻計劃尚未公開,在座除了零星幾位高層,沒人知道他和段逐弦的關係。
段逐弦是最後到的,就坐在離他最遠的另一端。
做說明的時候,江杳有意無意地往段逐弦的方向瞟,每一次都會對上段逐弦專注的目光,彷彿在這嚴肅緊張的會議室裏,被什麼東西無聲地牽扯住。
聽江杳介紹完整個項目,在座的領導專家們提了幾個問題,得到答覆後,紛紛點頭,基本沒什麼疑慮了,只有一個姓馬的中年老總,從頭到尾對江杳進行連珠炮似的狂轟濫炸,好像非要找出他的錯漏不可。
會議結束,江杳被幾個高層留住,正巧收到段逐弦發來的消息:「等下來我辦公室。」
江杳下意識往會議室外看。
門口的段逐弦跟祕書交代了幾句話,轉身時只淡淡掃了他一眼,隨即不做停留地離去。搞得跟偷情一樣,很符合段逐弦道貌岸然的人設。江杳在內心翻了個大白眼。
解決完幾個華延高層,江杳找到等在會議室門口的黎祕書。
副總裁辦公室在十五樓,把江杳請進去後,黎祕書替他們關好辦公室的門。偌大的落地窗邊,段逐弦正在辦公桌前批文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