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尋常人都是懷胎十月,爲什麼他能提前?
楚寒今第一反應不是提前了身子能輕鬆,而是擔心會不會影響孩子,同時思考可操作性。
越臨眼簾下垂,輕聲:“你不願意?”
並非不願意,只是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
楚寒今:“提前多久?”
越臨側頭想了一想,似乎思考,半晌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提前一半。”
那……爲什麼要突然提前呢?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還是楚寒今本身被人盯上,處境危險,而越臨在魔族也樹敵太多,分身乏術。爲了安全着想,早點將孩子生下來爲好。
楚寒今並非不能理解這個決定,但想了一會兒,說:“我……”
他尾音難得地顫了一下。
月光照在他的臉,這段時間越臨都沒有好好看過他,垂下了臉,乾淨的白袍光潔如雪,俊美眉眼烙着幾縷冷淡的月光。
楚寒今閉目,剛擡頭那一瞬間,眉心微微蹙着,越臨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他捨不得。
同牀共枕認識那麼久,楚寒今一向冷靜,越臨很敏銳才能感知到他的情緒,孩子在腹中才幾個月,他捨不得,不僅如此,甚至有些微妙的無措。
世事真是奇妙,如果再好幾個月前,楚寒今聽說一位仙尊懷了魔君的孩子,只會當成話本或是茶餘飯後的笑談,甚至話本里故意宣□□拉的郎配,只不過現在,他和越臨卻成了局中人。
最可憐的當然是小寶寶了,不是自己的孩子楚寒今都會覺得身世可憐,在父君腹中時便四處奔波,風塵僕僕,被人覬覦,與死亡爲鄰,被迫早產……更別說是自己親生的。
可是,楚寒今也能理解,只有他和越臨安全,孩子才能安全。
楚寒今擡眸:“他是禁術提前生出來的,會不會……成爲奇怪的孩子?”
越臨緊繃的情緒緩和,垂下了眼,走到他一步之外,聞見空氣中浮蘊的檀香,聲音安撫:“不會,他好好的。”
隔了好幾天,他重新抓住楚寒今的雙臂,挪到腹部緩緩摩挲:“寶寶喫苦了。”
這句話對楚寒今說,也對腹中的小孩兒說。
低音沉靜,楚寒今耳後慢慢騰起一陣熱意。
有些羞恥。他以爲氣氛會尷尬,越臨卻靠近,抱住了他的肩:“對不起。”
楚寒今意外地一擡眼。
黑暗裏,楚寒今看見那雙深色的眼,帶着熱意:“我前些天那麼對你,一是氣不過,不肯信你對我這麼決然;二是,我回來有些事要處理。”
楚寒今一擡頭:“什麼?”
越臨看了看周圍,輕聲道:“你前幾天猜到了。無論我怎麼怨你,也不會回魔族再爲爪牙,這是我憎恨至極的地方。只因我在考慮一件事。”
他扶楚寒今進了內室,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晨陽落陽的咒印是白孤教的,那天葬坑琴魔也與有聯繫,我如果直接殺了他,線索便中斷了。”
楚寒今點了點頭:“我也一直想從他身上套出什麼。”
越臨嗤了聲:“你別看他對我畢恭畢敬,言聽計從,其實心眼多着呢,好好對他他會辜負你,按他的猜忌多疑也不會相信,還不如每天都踹他幾腳。”
楚寒今扯了一下脣:“這就是你每天吼他的原因。”
越臨微微笑道:“當然我也很討厭他。”
“……”楚寒今拿起茶碗喝了口溫白開水,理解,“我若是經歷了你當年的事,對他們的恨不會比你少。”
越臨又給他添了水,神色凝重起來:“其實,查到那個咒印跟白孤有關係,我有些不好的想法。”
楚寒今:“怎麼了?”
越臨道:“我先前非常確定一件事,想害你的人藏在正道之中,被貪慾矇蔽雙眼,墮爲魔修,但還暫時僞裝着。如果僅僅如此,那問題沒到很嚴重的程度。”
聽到僅僅如此,楚寒今隱約感覺到了他想說什麼。
機鋒醞釀在空氣當中。
越臨知道楚寒今猜到了,直視他的眼,點頭,“對。”
楚寒今一字一句,緩緩替他說:“好巧不巧,這個人偏偏是白孤。這證明正道魁首跟魔道魁首有聯繫,而且當初一發難便是天葬坑,那對正道來說雖是個凶煞禁地,危險而無用,但對魔族來說,卻是取之無禁用之不竭的寶庫。”
越臨點了點頭:“人的貪慾沒有止境。”
楚寒今後背微微發涼:“一個魔修,想要的僅僅是殺我一人;但一個魔君,什麼奇珍異寶他都蒐集得到,再想說動他親自動手,那籌碼定然不止這些。”
蠟燭上燈花微微爆了一下,發出一聲鳴響後,幢幢燭火映着楚寒今和越臨的眼。
越臨聲音低下去,像是嘆息:“趁你閉關時將你擄走,丟到煉劍法陣要你的命,僅僅是故事的開端罷了。”
窗外悠悠傳來風聲,似乎醞釀着一場盛大的暴雨,正在聚集雲層,壓抑起勢。
這並非不可理解。修仙的器具有限,這全天下的靈草,千年一種的,早已被前輩挖掘開採完;五百年一種的,也越來越少,幾乎難覓蹤影。何況現在不止六宗修道,百大家的香火也尤爲旺盛,對修道資源的爭奪越來越激烈。
哪怕六大宗爲仙門表率,也發生了許多仙首爲了神器大打出手甚至於殘殺無辜的醜聞,只不過有的能壓下去,有的壓不下去。
壓不下去的,逐出道門。
壓得下去的,依然高坐明臺。
矛盾一直積壓,直到有一天積壓不下去,就到了爆發的時候。
越臨手輕輕放在楚寒今的肩頭,說:“也不知道白孤與躲在正道旗幟後的那人達成了什麼交易,我沒明着問,只是這段時間不斷逼着他將私藏的寶物送出來,逼得太狠,他提議我繼續用活人煉劍,並且,他手裏正有一批根骨不錯的修士。”
楚寒今詫異地看他一眼。
這是他們吵架的源頭。
越臨放低了聲,靠在他耳畔:“在多眼鹽湖。”
多眼鹽湖,楚寒今聽說過,這是一處靈氣茂盛的沙下鹽湖場,榮枯道的老祖百年前殞身於此,血液混着雨水沖刷出一片湖泊,靈氣旺盛,鹽從血液中析出,湖水多年不幹涸。
一位修士,尤其是得了大成的修士,殞身時往往靈氣爆泄,能引起自然的異動。如同越臨死後,其他人分他的屍抽他的骨,製作靈器一樣,他們殘留的一切都是後人爭奪的寶藏。
楚寒今眉梢一挑,意識到:“多眼鹽湖在漠北。”
越臨點了點頭:“沒錯,且距離風柳城數十公里,是晨陽和落陽的管轄之地。”
一語驚人。
不過楚寒今又警惕了:“他這麼告訴你,會不會有詐?”
越臨:“有詐也要去,我沒有退路。”他的手輕輕放在楚寒今肩頭,“但是你有。”
掌心發熱,讓楚寒今心口微微一動。
越臨垂眼,脣角貼近他耳側,聲息將他耳垂吹的發燙:“榮枯道老祖死在盛夏,盛夏便是多眼鹽湖靈氣最旺時。榮枯道會派道門中靈骨極佳的弟子前來受洗,無一例外只有十三四歲,俱是乾淨澄澈的童子之身。很適合煉製爲劍靈。”
“七月半。”越臨輕輕握他的手,“我們的孩子也生出來了。”
楚寒今後背泛起一陣發熱的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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