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姜正回來了
他的手裏提着一把沾血的師刀，鮮血還未流盡，貼着刀刃如同雨天的屋檐，一滴一滴的滑落在地上。
“正安～”
來人開口，只喊了一句正安，便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倒在地上，沒有了生息。
陸正安望着倒在血泊中斑斕道人，嘴脣顫動，一時忘記了動作，等他清醒，已是十幾息後。
“先生～”
陸正安發了瘋一樣，聲音嘶啞，不顧身上傷勢撲向武王廟的廟門外，來到姜正的身畔，蹲下身子將他抱在懷裏。
姜正雙眸緊閉，身體冰冷，如同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
“怎麼會這樣？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陸正安抱着姜正，慌亂的查看他的傷勢，當他扒開那件滿是污血斑斕道袍後，陸正安的眼神一下子沒了光彩。
這時，老引魂師等人從武王廟中也跑了出來，衆人看到褪去衣服的姜正之後，一個個倒吸一口冷氣，神色之中有恐懼亦有複雜。
陸正安短暫失神之後，趕緊回頭看向王瘸子和術士二人，哭着道：“藥，我要救先生的藥！”
“剛纔是我不對，我認錯，我道歉，我該死，我求求你們，救救先生！”
“只要你們能救先生，正安什麼都能答應你們！”
說着，陸正安將姜正輕輕放在了地上，對着王瘸子和術士磕頭不止。
“公子不可……”布衣術士和王瘸子趕緊閃身躲開，兩人對視一眼，將各自的靈藥通通拿了出來，遞給了陸正安，然後嘆息一聲，道：“公子，此人耗盡了血肉，已經藥石無靈了！”
此時陸正安哪裏還聽得進去，手忙腳亂將瓶瓶罐罐中的靈藥倒在手中，往姜正的口中送去。
姜正早已沒了生息，如何喫的下去藥，陸正安急得大哭，他又將藥丸握在手中，一拳一拳砸向地面，他要將藥丸研磨成粉，灑在姜正的傷處。
“陸公子，你不要這樣！”
最終老引魂師開口，他彎腰拉住陸正安的胳膊，不讓他再砸下去，若是不制止他，他這隻手也算是廢了。
陸正安哪裏肯聽老引魂師的勸阻，他繼續砸着拳頭，他那隻手已經血肉模糊。
“先生不會死的，我要救他！”
陸正安喃喃自語，似是覺得差不多了，他收回手掌貼在姜正的肉身上，手中的藥粉沾染了他的鮮血，變作泥巴一般兒，被他塗抹在了一具森森白骨上。
沒錯，是一具森然的白骨。
這就是姜正如今的肉身。
任誰也沒有想到，那件斑斕的道袍下，會是一具森然的白骨。
“我曾聽聞一種祕術，燃燒自身精血命元，能讓施法之人短暫時間內提升境界和實力！”
聯想到昨夜姜正大發神威，布衣術士恍然大悟，嘆道：“或許先生他就是用……”
“不可能！”陸正安擡起頭，淚眼朦朧，朝布衣術士吼道：“先生術法通天，乾列之地他絕不會爲了逞一時威風，將自己的性命活活祭掉！”
“他答應過我，要濟萬萬民於水火，要乾列百里見不得光的東西曝屍光明之下！”
“先生，你醒醒啊，天亮了！”
陸正安哭的像個孩子，他抱着姜正，沾滿藥粉和鮮血的右手拂過姜正的臉頰，盯着這張和煦的面容，他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猶如當年他娘死的那天。
幾人看着眼前一幕，紛紛搖頭嘆息，
事已至此，他們不知如何去勸陸正安。
姜正昨夜，一道魂光照耀百里之地，
翻手爲雲，覆手成雷，
逼乾列夜色下的詭異無處遁藏。
無論是那株鬼樹，亦或是城外西南青山幽湖中的大魔，都非一般人物可敵。
姜正以一人之力，祭法相天地，引五雷，動天火，欲要洗淨鉛華，化百里爲淨土。
就連隱忍十年的武王，也被他這種氣魄渲染，自神像中甦醒，拼的魂飛魄散，爲他拖走一位大凶之物。
“後來者，可敬可畏！”武王臨行前，曾留下一句話，便已表明他將乾列壓在了姜正的身上。
朝陽初升，一日越過山海出現在天際。
陸正安抱着姜正，呆呆的坐在武王廟外，
他望着那一輪紅彤彤的太陽，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
“先生，天亮了！”
陸正安喃喃自語，抱着姜正失神落魄的盯着那日，金色的陽光落在他和姜正的身上，驅散了昨夜的溼寒與陰霾。
不知過了多久，陸正安突然回頭看向衆人，目光一一掃過之後，他開口道：“你們快走吧，在晚些就來不及了！”
他的面上帶着笑，眼睛是那樣的清澈乾淨。
有風吹來，風中傳來陣陣水勢惡吼之聲。
城外的洪水，大概是要到了。
“正安哥哥～”大塊頭抹了一把眼淚，他看着陸正安，淚流不止。
陸正安聞聲笑了笑，盯着大塊頭兒看了許久，柔聲道：“犬兒，以後要聽你爹爹的話！”
說罷，陸正安對着欲言又止的老引魂師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低下頭再也不說話了。
阿九深深看了一眼陸正安的背影，沉聲對衆人道：“洪水將至，你們勸不動他，該各自奔逃了！”
王瘸子和布衣術士對視一眼，兩人點了點頭，一句話沒說，轉身離開此地，朝着城北而去。
“陸公子，老朽也該走了！”
老引魂師神色複雜，他說完這句話，被犬兒放在了肩頭，挑着一盞青燈閉上了眼睛。
“正安哥哥，犬兒走了……”
大塊頭兒傷心的留着淚水跟陸正安告別，陸正安背對着他們父子二人，神色平靜的望着東方天際，眼神空靈乾淨。
“公子救命之恩，阿九不會忘記，若有一日阿九有了先生這般實力，必會再來乾列，撥開迷霧，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阿九對着陸正安的背影告別，神色鄭重，而後與老引魂師對視一眼，沉聲道：“走！”
“正安哥哥犬兒會永遠記得你！”
大塊頭兒流着淚大喊，而後託着老引魂師用盡所有的力氣朝着前方奔去。
阿九身法飄逸靈動緊隨其後，很快，三人消失在視線中。
等他們都走後，陸正安僵硬的回過頭去，望着身後空無一人的方向，癡癡道：“走吧，走的越遠越好，不要再來此地了！”
距離城西武王廟十里外，洶涌的姬水拍打着數丈高的浪花，以摧枯拉朽之勢淹沒一切，朝着城北這裏奔涌而來。
陸正安抱着姜正，似是沒有聽到水勢的惡吼，低着頭喃喃自語。
“先生恨過我嗎？”
“若我早些將知道的其中厲害講與你聽，你也就退走了吧！”
“都怪我了！”
陸正安說着說着又忍不住留下淚水，他就這般抱着姜正，低頭看着他，眼中除了這張和煦溫潤的面容，再無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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