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攔路
封於修瞥了一眼,“好像是牛。”
“牛?這地方哪裏來的牛?老虎吧看哪個體型。”伍六一看向四周,空闊的深山谷底,只有這輛越野車赤黃色的車燈射出兩股筆直的路線。
“坐好了,不能停車,無論碰到了什麼都不能下車!”伍六一重新發動了車。
封於修藉着左轉向燈快速瞥了一眼,一頭大黃牛躺在了地上。
目光看向了山頂跟左右兩側,這是一頭家養的黃牛,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砰!
車輛剛剛走了百米,面前一棵倒塌的大樹將國道擋的嚴嚴實實。
封於修突然冷笑一聲,“班副啊,看來你走的這個國道不怎麼安全啊,怪不得這個年代所有人都坐綠皮火車。”
伍六一遲疑片刻,“你是說我們遇到了搶劫的?”
封於修沒有下車,反手將車門鎖好,“一頭黃牛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呢,你現在下去看,保證是死的,這頭牛至少死了好幾天了,就在有緣人。”
“早知道坐火車了,我來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危險啊。”伍六一咬着牙。
“你來的時候也沒有遇見歹徒啊,恰好耽擱了。”
“後退,退回去我們剛剛路過的那個山坡上,等天亮了再出發,深夜隨便躲在路邊貓着一個人都可能對我們造成致命的攻擊。”
伍六一掛了倒車熟練的後退。
封於修目光盯着逐漸遠去的樹木,一頭黃牛,一棵倒塌的大樹,多麼適合訛詐的場景啊。
這個年代的亂也是他無法預料到的,膽敢當街行兇,也敢攔路搶劫。
就在越野車退回去後,兩側草叢鑽出來五六個手持鐮刀的悍匪。
“他媽的,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肥魚。”
“怎麼辦?我們肯定追不上這輛車啊。”
“沒事,我就不信他不能夠原地返回,這裏可是通往河南省唯一的國道,他不來這邊能去哪?等着!”
“死等!等了一個月了,再不來難道我們哥幾個還去打獵?”
——
車在山坡上停了下來,這裏可以看出周圍千米的視野。
“班副,睡覺。晚上熬夜是熬不住的。”封於修開口。
伍六一搖頭,“這地方怎麼能睡着,不說野狼什麼的,萬一你說的是真的,一睡醒面前站着幾個持械的劫匪,不是完犢子了嗎?”
“兩個人都熬死嗎?”封於修開口。
伍六一看着封於修,“你睡覺,我有香菸可以頂住,你的體能比我好,心狠手辣,萬一真的遇見了劫匪,你的作用最大。”
封於修很想說他深入睡眠三個小時足夠了,但伍六一已經拿出了香菸做好了鏖戰深夜的準備。
他只能打開車門躺在了後座,“沒事,我們這裏距離剛剛的倒塌樹有五十公里,那些人是不會冒着深夜徒步追來的,這裏可是有狼的。”
伍六一嗯了一聲,打開窗戶縫隙抽着煙。
“許三多,下榕樹村的情況我知道,你從小就內向被村裏的孩子欺負,爲什麼參軍了就有這麼大的變化?你的身手比那些特種兵都要利索。”
伍六一吐出一口菸圈有些悵然。
“而且你第一次殺人沒有任何的不適感,這不像是一個農村的孩子。沒有任何人第一次殺人能夠面不改色。”
伍六一扔掉菸頭,擰開礦泉水瓶猛灌了幾大口。
“其實我一直……”
“還讓不讓人睡了????”封於修暴怒坐起身,眼神的怒火讓伍六一瞬間閉上了嘴巴。
“睡吧睡吧,我守夜。”伍六一尷尬的轉過頭看向茫茫夜色。
封於修怒氣側身睡了。
這次伍六一沒有自顧自的繼續詢問,靠着車門盯着遠處。
深夜下的車燈亮出兩股夜燈,防止周圍有野獸靠近偷襲。
遠處青蛙呱呱的叫聲越來越響亮,似乎下一秒就在耳朵響起。
山裏的風很冷,吹着山林樹木發出呼嘯的尖銳聲。
似乎深山老林的不潔之物在遊蕩。
“許三多,你睡了嗎?”
這聲音跟巨大的黑暗有些滲人,伍六一一根菸續着一根菸的維持心中的不適感。
“按照我們現在的路程,已經走了一半多了,明天這個時間點就可以回到連隊了。比預計的晚幾個小時,我估計回去又要挨檢查了。”
伍六一這個時候變成了話癆,一直以來他的性格都是那麼不苟言笑的沉穩。
現在完全改變了。
這黑暗太讓人不安了。
巨大的黑暗帶來的壓迫感比山都要大。
封於修睜開眼睛,走下車門,拉開伍六一的車門,面無表情盯着,“下車,後面去睡覺。”
“我不困。”伍六一搖頭拒絕。
“你太吵了,去睡覺。”
封於修不由分說,一把將伍六一拉出來塞進後座上,自己坐在駕駛位上打開窗戶驅散煙味。
“那你看好啊,有事……砰!”
封於修反手一拳將伍六一打暈。
他的眉宇間皺起了八字,以前這個班副挺不錯的,沉穩波瀾不驚。
難道是看見那三個暴徒殺了人的畫面,導致了心理髮生了改變?
封於修認爲這是直接的原因,不然一個大男人怎麼會變的婆婆媽媽的。
望着黑夜下的巨物跟遠處的森林,封於修內心有些複雜。
他並非是不要命的去追那三個持槍暴徒。
殺了他們跟放走他們對於他內心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沒有那顆見義勇爲的心,也沒有那個正義的理念。
只要對方不惹自己,那就沒事。
可爲什麼這次要冒着危險衝上去呢。
理由很簡單,那封信。
許百順的那份家信。
部隊跟下榕樹村相隔很遠,他無法回去。
在他的心裏,許百順這個老農民不錯,身上有質樸的味道,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親。
他的父親就是這般,用盡一切讓自己兒子好。
但是將自己過的那麼不盡如意,每次以高姿態掩蓋內心的自卑。
一個三等功的巴掌大小的徽章,是無法讓那羣很可能出現爆發行爲的拆遷人羣忌憚的。
可二等功就不一樣了。
這次斃殺了三個亡命之徒,等回到部隊,他肯定能夠被授予二等功臣匾額。
這算是給許三多的一份慰藉吧,畢竟自己佔據了他的身子,這個人本來就死了。
到了白晝,一抹暖色晨曦從山頭跳出,驅散了黑暗跟巨物,綠色跟半截枯黃色佔據了眼簾。
山林巨石,草木森林。
昨晚如此恐怖的壓迫感,白天看起來竟然有股蕭瑟荒涼的孤寂感。
封於修打開車門伸了伸懶腰。
雙腿雙臂緩緩伸直髮出咯嘣的悶聲,昨晚哪怕在車裏他都沒有忘卻繼續鍛鍊七大筋。
伍六一白天開了一天的車,又遭受了褫奪眼球的血腥,如今好不容易沉睡下去,一時半會是起不來的。
封於修打開後備箱,從壘起來的食物中間抽出一根警棍。
這是從那羣武警手中要來的,畢竟封於修幫了他們那麼大的忙。
一個足以震驚全國的案子被破了,無論什麼要求都會被酌情考慮的,更何況是一根警棍呢。
赤手空拳可對抗不了一羣人,這跟六連的比武不一樣,這羣人一旦被他們打中,自己肯定會大幅度的失去戰鬥力,甚至很有可能被直接砸中致命位置。
一旦交手,必須以第一姿態將他們徹底打倒。
到了日上三竿,伍六一才被酷熱的陽光曬醒。
“幾點了?”伍六一坐起身,頓覺得腰痠背痛,脖子似乎落枕了。
“不知道,差不多十點多的樣子,喫完飯我們該出發了。”封於修早已啃着饃饃跟大蒜蹲在路邊。
伍六一走下車,沉默了幾秒鐘抽出一根菸吞雲吐霧。
抽完後頓覺得精神十足,從後備箱掏出饃饃香腸就着大蒜辣椒吃了起來。
封於修喫完後在山坡跑了幾個來回。
“許三多啊,你說我們回個連隊怎麼就這麼難呢?爲什麼倒黴事都被我們遇到了呢?”
伍六一越想越生氣。
封於修看了一眼這個略顯頹色的兵王,“很簡單,你記錯路了,這條路繞遠了,並且一般根本不會有人走。”
“怎麼可能!”
封於修走上車扔出一張地圖。
“我們之前擊斃那三個歹徒的地點在這裏,行駛了五個小時後現在在這裏。昨晚的山壁跟現在的森林都說明我們原本在這個地方變成了這裏……”
伍六一順着封於修的手指看去,在四個小時之前,本該轉上村道,他卻開上了國道。
村道一直往前是一條直路,兩邊都有村落跟青年旅店。
而轉上了國道卻進了山,這座山名字叫楊壩坡,是一個通往深山老林的荒路。
伍六一臉色徹底變了,“我就說國道怎麼越走越荒野了,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我們根本找不到加油的地方,必須往前走……”
他抓起軍事地圖看了看,“再走六百里纔會有加油站……而油表……只能走四百里……”
封於修面無表情,“也就是說我們一個人得徒步走二百里去加油站打汽油了。”
“班副,你第一次出遠門嗎?”
伍六一側過頭,“嗯,第一次。”
“走吧,上車往前走,說不定能遇到機會。”
封於修坐上了駕駛位。
伍六一皺眉,“你昨晚一夜沒睡,我來開車吧,你抓緊時間休息。”
“誰說我沒睡覺?”封於修咧開嘴。
伍六一臉色都白了,“昨晚你也睡了?”
他急忙看向四周,旋即顫聲,“真是運氣好。”
“別廢話了,在耽擱下去猴年馬月到連隊!上車!”
轟隆隆!
越野車發出轟鳴一路濺射着砂石顆粒跑向了楊壩坡邊緣。
一路上封於修臉色陰冷,目光如狼虎視眈眈的盯着前方一切。
這緊張的一幕讓伍六一也坐直了身子。
半個小時候,車在昨晚停止的地方剎車。
望着百米外那顆擋路的巨樹,封於修看向左側。
果然,昨晚那頭死牛的屍體消失不見了。
兩側都是茂林跟一人高的蒿草,一旦他們下車去擡樹,周圍肯定有人撲上來霸佔野越車。
而他們兩個也會被衝出來的暴徒全部圍住。
其他的倒不怕,就怕這些人有槍械。
這個年代尤其荒僻的地界,有一兩把槍是在正常不過的。
在入伍之前,他在下榕樹村的山溝裏面也挖出來了一把槍。
也就是那把改造的槍械,讓史今網開一面,招了他特定入伍。
“要不我下車去擡樹,你坐在車上開過去?”伍六一右手抓着車門,目光快速掃射周圍一切沉聲開口。
封於修眯了眯眼,“不現實,那棵樹一個人根本擡不起來,至少需要兩個人以上。”
“那怎麼辦?不能在退了,不然車沒油了,我們猴年馬月也走不出這座深山。”伍六一急了,“媽的,我下去,就不信他們敢動手,穿迷彩服下去!”
“我勸你不要,現在穿着休閒服,這軍車民間也有改裝的,無非就是迷彩的越野車,他們不一定分辨出來,可你穿上迷彩服就不一樣了,他們知道打劫我們是什麼下場。一旦極端決定,必然下死手。”
聽着封於修的分析,伍六一咬牙切齒,“該死的,這倒黴的事,你說他們藏在什麼地方呢?蒿草裏面,還是樹後面?兩側都是山壁,會不會在我們車周圍潛伏着?”
封於修反手掏出警棍,“一會我下車,你坐在駕駛座上,一旦發現不對立馬倒車跑。”
“別急着發揚戰友風格,車沒了我們真的要留在大山了,車上是我們的食物跟水源,沒了車我們會活生生的餓死渴死的。車必須保住!”
伍六一急忙開口,“你不一定要下去啊,萬一他們有槍呢?”
封於修沉默了幾秒鐘,目光如電,“我賭他們沒有,車停在這裏至少十分鐘了,如果有槍早就跳出來讓我們下車了。”
“班副,別廢話了,準備!”
封於修推開門跳了出去。
伍六一一個側翻坐在了駕駛位上,雙手握着方向盤,身體緊繃盯着周圍。
封於修咧開嘴,每走一步身上的肌肉緊箍都會發出咯嘣的響動。
右手拎着的警棍被握着嘎嘎響。
他一步步走向了那顆大樹,兩側蒿草發出呼嘯的鳴叫。
猶如百隻野鴨在爭相吶喊。
當封於修站在了攔路樹上的時候,周圍依舊安安靜靜。
封於修皺起眉頭,越野車的玻璃都是透明的,如果有伏擊的人,早就看清楚車裏面的人數了。
他們兩個沒有穿軍服,他們爲什麼還不動手?
難道自己猜錯了?這就是一條沒人走的路?
封於修蹲下身摸了摸大樹,樹早已枯朽,但因爲這是紅木,沒有變得乾枯腐爛。
一眼看過去似乎這棵樹本來就躺在這裏很多年了。
封於修繞在另一側,突然他的目光一縮,樹幹旁邊掉落了幾片乾枯的樹皮。
樹皮缺口是新的。
也就是說,這棵樹在不久的時間前,倒塌砸在了這裏。
一顆早已死去的樹,爲什麼會突然倒塌呢?
除非有人故意將其推到!
封於修豁然擡起頭。
越野車上封於修臉色難看陰沉。
車兩側站着八個手持鐮刀的悍匪,四個輪胎分別站着一個,手中的木棍直接插在車輪轂裏面。
越野車被人工鎖死!
封於修只問了一個問題,“沒槍嗎?”
“做撒子?爺們幾個都遇到了困難了,兩位爺爺掏個衣兜幫一下?改天還給你們。”爲首的大漢咬着一根菸笑眯眯的開口。
封於修點了點頭,“嗯,看起來是沒有槍,那就容易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