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不下雨 作者:大脑被掏空 作者:大脑被掏空 字数:2564 而对高见来說,那道歌,让他陷入了昨天晚上,听见那些村民和庙祝唱的山歌一样的恍惚状态。 昨晚祭祀的时候,那些歌谣,就已经让高见头脑晕眩。 而现在也是一样,甚至因为他主动聆听,沉入其中,所以更加是恍恍惚惚。 然而,只是這次有些安心。 和昨天一模一样,舍身刀法明明是极为凶残,以伤换命的法门,昨天那個祭祀也是极为血腥残忍,令人作呕的状态。 正常人听见這些,心一定会乱,会慌张。 高见也是一样。 但是他发现,自己在握住刀的时候,心思无比的平静。 手中的锈刀,是那么的让人安心。 他的心中,似乎有一片‘心湖’,当他握住刀的时候,心湖就会平静下来,仿佛沒有一丝涟漪,能够倒映出所有的神韵。 高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件事。 所谓的神韵,其实是某种指向,而‘悟性’,其实指的就是心湖能够倒映出多少指向的东西。 设想一下,当一個人,写下“世界”两個字。 世界,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世界两個字指向的是什么?又能够在心湖之中,倒映出怎样的风景呢? 有的人的心湖太小,容不下世界。 有的人心湖浑浊,清澈的世界倒映出来,变成了昏黄昏黄。 有的人的心湖波澜万丈,世界映在其中,便也汹涌。 世界需要的悟性太大,太难懂,很多人都会理解错,觉得世界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未必能领会到写字的人真正想要表达的‘世界’。 而如果写的是‘苹果’呢? 這应该沒什么人理解错了吧?虽然可能会拿出千奇百怪,各种不同的苹果出来,但总归都是苹果。 所谓的在五感背后藏着的神韵,悟性,大抵是如此。 但高见拿不准,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而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湖又大又宽,而且波澜不起,所倒映的东西无比真切,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在舍身刀法的‘道歌’指引之下,他明确的领会到写這首道歌的人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 然后……他就学会了。 发明神韵的人,到底是個什么东西?這所谓的神韵,根本就是记忆传输!只要你的悟性足够,那就能直接从神韵之中获取到投影在心湖之中的信息。 虽然会因为心湖的不同而有所失真甚至是完全被扭曲,但那是人的問題,不是神韵的問題。 這种手段,真是神乎其技! 他不知道别人复制的结果是什么,但在他這裡,简直就和电脑上插了個U盘,然后把‘神韵’复制了一份過来一样。 一边震惊,一边学习。 等到高见回過神来的时候,他发现,手中的长刀已经变的熟稔无比,明明他昨天之前从来沒用過刀,但此刻,锈刀简直就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呃……不对,好像本来也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道长,你看我這刀法,学的怎么样?”高见挥刀,虽然身体沒变,但刀法精湛,俨然是浸淫其中许久的模样。 虽然沒有修为,但這一身刀法,已然臻至化境。 旁边的白平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說道:“小哥,小哥,你拔刀插回去,或者放下也行,我有個想法。” 高见不明所以,但他觉得,白平应该不会害他,于是将刀插了回去。 只一瞬,高见的眼睛就红了! 在他的眼裡,整個世界都在這一瞬扭曲了。 漫漫杀气飞,滚滚征尘罩。 恹恹红日惨,隐隐阵云高! 在白平眼裡,高见几乎是一瞬间就煞气染身! 就好像是压制已久的煞气,突然爆发出来了一样! 白平已经知道了這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也见過這样的情况!曾经有些悟性惊人的师兄就是這样的! 道歌内藏着神韵,神韵内通常都有作者的些许气质,譬如煞气,亦或者佛性。 舍身刀法本身就是以伤换命的刀法,虽然作为普通的江湖武艺不算什么,但聆听神韵,修行的时候,有几分煞气也是正常。 不過,普通人哪怕是掌握了道歌,自己一遍遍念诵,练习,想要彻底掌握這门刀法,也需要几年時間,要是天赋不好,学习個十年不得入门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這些煞气,也是慢慢而来,有個适应的時間。 可高见這個怪胎,只是一刻钟,就将神韵全部接纳,其中煞气自然也囫囵全收。 這可不是慢慢来,而是数年甚至是十年煞气瞬间入体! 学的快,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 白平看着高见,高见看着白平。 白平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于是他马上大喊:“握刀!握刀!” 而那边的高见,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生撕了白平的冲动。 不行,不能杀。 白平是好人,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高见内心不断默念,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一直到白平喊握刀,他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握住了那把锈刀。 只一瞬间,他的心灵再度平静了下来。 古井无波。 過了好一会,高见把刀插了回去。 煞气沒有了。 他走到了白平身边,再把刀拔了出来,展示给白平看。 刀上的锈迹,变的比之前更深重了,已经到了快要朽烂的地步。 “道长,怎么說?”高见苦笑道。 白平马上羞惭低头:“罪過罪過,那小道暂时就不传你其他法门了,那刀法虽然只是一门外功,但应该够你用一段時間了,咱们還是赶紧赶路吧,小道山门裡的藏经阁,其中搜撰异同,殊怪必举,稽古之文,神仙之事,绝世弘博,其中一定有记载,等你送小道回了山门,我替你进去找找這是怎么回事。” “谢谢道长,那咱们還是赶紧吃饭,吃完饭上路吧。”高见摇了摇头,沒有怪他。 毕竟自己這把刀是個什么情况,他也搞不懂。 只是刚刚這么一折腾,他也饿了。 拿起鱼狠狠的啃了一口。 “好,上路,上路,喔不对,吃饭,吃饭。”白平点了点头,也拿烤热了的干粮,吃了起来。 烤热了的干粮散发出粮食的香气,只有一点点盐味,鱼沒有油盐,腥臭无比,不過高见也饿了很久了,此刻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吃到一半,却看见白平嚼的越来越慢,似乎是在想什么。 “道长,怎么了?”高见随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要不要回去,可我又担心小哥你。”白平有些纠结的說道。 “回去?回哪儿?”高见不明所以。 “之前那個村子。”白平指了指身后。 “啊?”高见愕然。 “那邪鬼虽作恶多端,但他们信他也是沒有办法,我們杀了邪鬼,他们沒法种地,要么改投别的妖鬼继续作恶,以血食换一條活路,要么全都饿死,我想回去救救他们。”白平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担忧。 “……道长,我能问问,为什么沒法种地嗎?杀了那怪物,天就不下雨了不成?”高见完全不理解。 而白平看了高见一眼,似乎是疑惑高见连這個都不知道,不過還是解释道:“下雨?三千年前绝地天通,天神消失无踪,雷公风伯雨师不再降世,這世上早就沒了自然的雷雨了,不仅沒有雷雨,一切天候,唯有日月依然高悬,其余全都消失无踪了。” “沒有风雨雷电?那……”高见惊了。 白平继续解释:“如今的风雨,都是施法祈来的,要么和這些村民一样找個邪鬼来信,以血食求邪鬼下雨,要么由朝廷的祭祀祈雨,我道门中人也有五雷法可以祈雨,而黎民百姓,也就全靠這個才能過活了。” 高见沉默了。 什么鬼啊?! 沒有天神,所以不会下雨了?這裡居然不存在自然气候? 這片天地……到底是個什么模样? 高见想起了那些‘死肉’,当初說的是,活肉是外来者,死肉是他们自己人…… 怪不得那些人,会主动献身,去当死肉。 原来,如果不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饿死。 杀人,自杀,都是为了活命。 而白平继续往下說道:“其实我這次来這裡,也是因为知道這裡的村民因为拖欠赋税,遭到了朝廷惩罚,罚其两年不得下雨,想来帮他们祈雨,渡過难关。” “谁知道他们早就暗中信仰了妖鬼,和那庙祝使诈,在我的饭裡放了蒙汗药,我這才被他们抓住,只是我将计就计,准备借這個机会近身那個山妖,恰好還碰见了小哥。” “道长,人家都准备杀了咱们吃肉了,你這還要回去救他们嗎?”高见苦笑问道。 白平摇了摇头:“恶贼蜂起,皆出于饥寒,无麦无禾,又怎么可能不乱呢?這实在不能怪他们啊,所以我想回去,让他们起码撑過今年,等到他们惩罚過了,朝廷继续降雨,自然就变成好人了,有时候,善恶也不過只是一個契机而已,小道愿意给他们這個契机。” 高见认真的看着白平。 断了一臂,用布包了伤口,脸上沒什么血色,還有点虚弱,看起来比自己小点,带着温和的笑容。 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啊。 断了一只手,心裡想的却還是救人。 自己初来乍到,就能碰见這样的人,真是运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高见的目光和沉默,白平笑道:“当然,小哥心有余悸,不愿回去也是正常的,此行危险,所以小道自己去就行了,你且在這裡等我两天就好,劳烦小哥了。” 高见听见這话,却突然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平停下了话语,看向高见。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說了句:“小道在此多谢,多谢。” 不需要再多說什么,虽然两人才认识半天,但似乎都已经熟悉了双方的秉性。 也就在這时,高见突然发出一声惊异的声音:“咦?” 与此同时,他抽出了胸口的长刀。 他感觉到了有什么变化。 拿出长刀,放在手上,却看见刀上,锈迹已然脱去了半分,从刚刚快要朽烂的状态脱离了出来。 “這是?”高见端详着长刀。 而白平也仔细观看。 两人研究着长刀的状态。 過了一会,白平突然說道:“我好像看懂了一点,小哥,你胸中之刀,唯有用意气磨砺,才能显出锋芒。” “先前小哥决定与小道同赴龙潭,胸中意气顿生,于是便磨砺了刀锋,褪去了些许朽烂,好奇异的刀!” “意气磨砺?”高见摸了摸刀上的锈迹,虽然沒有朽烂的痕迹了,但這终究還是一把锈刀,不過虽然锈,却坚固非常。 他笑了一声,然后又把长刀插回了胸口,說道:“算了,不管這些,道长,吃完了嗎?” 白平赶紧将干粮塞进嘴裡:“吃完了,吃完了,咱们上路吧,速去速回!” “嗯。”高见起身,把白平的包裹背在身上,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一路上,高见终于有空,也有足够的兴趣观察周围的世界了。 通過白平的描述,他清楚的认识到這個世界已经是個完全不同的地方,要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才行。 他一路望過去,這才发现,這附近的田地和山林,看起来是有起码一個月沒下過雨了。 瘠土薄获,禾稗同萎。 虽然沒到田无禾,野无草的地步,可确实也需要一场及时雨。 旱荒苦楚,還胜水灾,水灾犹有草可食,旱荒却连草都沒得吃。 在這個沒有自然天候的世界,不靠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确实是半点活路都沒有。 走了沒多久,他们就返回了之前的那個村子。 就在断臂道士和高见出现的时候,整個村子都惊动了起来。 几乎所有村民,男女老少都动员了起来,他们拿着锄头,草叉,柴刀,年轻的汉子们拿着仅存的铁器,甚至還有菜刀,有的连菜刀都沒有,手裡拿的是木棍。 乌乌泱泱的,村口站了大概几百号人,全都紧紧的盯着两個人。 显然,他们觉得高见和白平是寻仇来了。 站在村口,高见看了一眼白平。 白平准备怎么做? “乡亲们!就是他们杀了庙祝!”一個年轻人走了出来,指着高见和白平,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