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向生】
仍然喚的鹿安太陽穴上迸起了小血管。
安靜地站在照片前,她長出了一口氣,如同無奈至極,轉眼面對喜氣洋溢的老人家,騙道:“婆婆,我結過婚了,對象你見過。”
老人不語,伸手撫摸黑色相框上的玻璃,撫到了男人的輪廓間,枯長的手指曲起放輕,還是那樣的高興:“我們家的小夥不比他差,就是可惜了……”左右說的話令人捉摸不透,將她從頭到腳地看,最後拽她胳膊笑:“我們家小濤長得多好,就應該配上你這樣俊的媳婦。”
不太利索的普通話,嘈嘈切切的入耳拼湊,寒慄攀爬。
“婆婆。”
鉗制老人手腕,一分又一分地從臂上拿開,鹿安輕聲,溫和的恍人:“這姑娘家換衣服,開着門窗不好,你讓門口那大哥進來守着吧。”
如果直接關門,他們勢必是不肯的,畢竟跟她一起在這屋子裏的是這樣的老骨頭。
門邊的漢子一直斜眼窺着她,聽她一說,很是錯愕。
這一猶豫,卻也沒等來什麼下文,反而是女人脣畔揚着的小渦渦,淺淺一對,甜的他喉頭就一緊,又得了老婆婆的喚:“三兒你進來”。
他當即鑽進了屋子裏去利索地關了門,攏上窗簾。
小男孩還扒着窗臺,想起攏上窗簾時他三叔的神色,對着他噓噓讓他走,生怕教壞了孩子似,尤未能回答便聽到一陣動靜,來自屋子裏,夾着三叔的哀嚎跟阿嬤驚喊,化作驚雷在平地炸開。
就隔着一層窗簾,燈泡暗沈,籠罩出虛影浮現,漸漸凝固起來,老婆婆靠在妝臺前,臉白的可怕,哆哆嗦嗦地瞪大了眼睛,屋子中間是初看纖細的女人,容色淡冷以膝蓋壓制趴伏在地的男人背上,折着他手臂。
“咔”的一聲。
鹿安垂着眼簾,在逆光裏。
想起阿竹擁上她的一霎,他身上清清楚楚地那一震,手臂環過她,跌下去前手肘的位置便正對着水泥地,而他的呼吸緊緊,一股腦地將她悶着。
時間再推回去,回到開門的前一秒,那時候自己在想,這小竹子其實也不乖,比如,瞞着她一直在走廊。
爲什麼不回家?因爲想陪着她。
可是連她的生身母親,在她記事起卻沒有等過她一次,不管是放學後,還是指活着的這一件事。
手力一重,有幾分費力,卸了另只強壯的臂膀,於是又一聲脫臼的悶響,瞬間被慘烈粗放的咆哮淹沒。
實際來說,這是鹿安第一次將擒拿運用在實戰。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她潔白額角滲出晶瑩的汗,站直了將散落的頭髮往後一抓,拿過妝臺上的皮筋紮緊,拾起掉落在旁邊的木棍,走了出去。
見小豆丁還在院子,眼睛撲簌地在昏暗中,透着懵懂的亮,她反手關了房門,走近蹲下,拍拍他的腦瓜:“今天那頭小羊,是你故意放跑的嗎?”
好在,他輕輕搖頭,又有點害羞,直楞楞地一動不知道動,引得鹿安多望了他一眼,似乎從來不曾這麼親和過,低低的哄:“晚一些,會有穿着深色制服……嗯,衣服,戴着這樣帽子的哥哥或者姐姐來。”對着自己頭上比劃了下:“要對他們跟對姐姐一樣誠實,如果你能做到,姐姐獎勵你一件新衣服,帶你認識更多,更好的小朋友,好嗎?”
小豆丁顯然是願意,身體幾乎一跳,她揚起小指:“來,我們拉鉤。”
她這樣拼命,因爲沒有人能欺負的了她,遠在阿竹敲門那會,電話沒有中斷,連接着心理導師那端,她臨時將手機藏在了牀頭與墻的縫隙,信號不大好,若斷若續,但電話那頭一定聽見了。
對於現在,及這之後發生的,鹿安腦中反倒是一片零碎,有一種困頓地,雜着疑惑的虛感,存在腦內揮之不去,她甚至不記得過程,唯有清楚知道自己去了前屋,混亂中有一時半會的寂靜,被人按住了頭,撞上地面惡狠地刮蹭,火辣的疼。
老人又喊起來:“火!火!!!”
屋裏新佈置的紙人,一根火柴被拋出弧線砸在了紙人身上,在她話音剛落火勢已經迅速蔓延,陷在熊熊的火光裏,紙張燃燒着萎成了黑焦,她本來拽到了對方的領口,一掐令人喫痛的穴位便能將人摔倒,於是正要過肩摔——
感知到手中的身軀忽然一震,在面前倒下。
鹿安怔住了。
那人一倒,露出身後滿身是血點的人,蒼白的皮,沒了眼鏡遮擋,帶了雋氣的五官被陰翳切割,睫毛分明,額發散在鼻樑。
側臉有血線乾涸。
不等鹿安仔細看,眼前忽黑撞上了起伏的胸膛,撞得鼻尖發酸,感知恢覆的一剎間,他的呼吸,心跳,頸項上青筋地起伏,散發着盡是汗意。
還有扭曲。
那股澎湃的黑像是長了爪,勢如破竹地堙沒了他一半的意識,可是抱着她,便悄然糯化成初,只癡癡地,垂着眸極是溫柔地咬住她嘴脣。
他手上還攥着一個什麼,鹿安擡手去摸,不太艱難地抽走他攥的那手機,屏幕裏維持着她與導師通訊的畫面,連名帶姓的導師名字,一看就是男,手機被他攥的發燙,屏幕因着方纔重擊別人而屏裂,鹿安想悄悄地打量他,驟然脣上劇痛,引她叫了一聲:“嗚……”他再伸舌堵盡,探的更深。
阿竹……學壞了!
他一直沒有出聲,火光灼着他半面極亮,呼吸平了平,就將案上靈位前的酒拔了塞,緩緩地,盡數倒在紙人的身上,再點燃了一根火柴,於指尖一轉。
“阿竹?”
簇着火苗的火柴,丟進了火裏去。
地上的人還昏沈着,眼睜睜看見江默蹲下來,側臉有着殷紅血跡,但指溫冰冷,將他的手掰開,放進火柴盒,起身,踩住他剛剛摁着女人在地上刮蹭的那隻手的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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